趙倚樓手一松,宋初一直直沖著積雪栽下去
正當她面龐幾乎觸到冰冷的雪時,胸腹猛然撞到一塊硬邦邦的似是石頭的東西,抵的她幾乎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宋初一扭頭看了一眼,卻是趙倚樓用腳勾住了她
“趙小蟲!”宋初一咬牙切齒,這廝肯定是故意而為!
趙倚樓抓住她的后衣領,手腳用力將她拎了起來,漠然道,“我手滑,方才沒抱住”
心胸狹窄!
宋初一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解釋道,“你方才看見,是我讓大哥幫忙穿女衣,并無茍且”
趙倚樓從鼻腔里哼出一聲,接著看了她一眼,道,“我自然相信沒有茍且,但你身為一個女子,就不知道要避嫌?”
他若是不信她,以他的性子,早就沖向去先把樗里疾碎尸萬段再說
“就是脫光了也沒什么看頭,況且,我里頭還有個中衣····…”宋初一瞧著他臉色越來越陰郁,立即轉了口風,走了苦情路線,“你也知道,我打小就是在男人堆里長大的,也沒人教我這些······這些年若總是計較這些條條框框,豈能活到現在?你既是介意,我日后注意便是”
說罷,她抬起袖子掩住臉,使勁吸了吸鼻子
趙倚樓果然動容,伸手將她擁入懷里,嘆了口氣,“別裝了,一點也不像罷了,你日后不在旁人面前露肉我已經很知足了”
“嗯”宋初一從善如流
趙倚樓知道她情緒雖是作偽但話里一點沒摻假,因此也不再要求她這樣那樣,他所戀慕的人不是一般女子,又豈能用那些來衡量?倘若他沒有胸懷去容納她這些缺點,又有何資格擁有她的好?
宋初一從來都不是他所能完全占有的,因此能分給他的一切,不論好與不好,都是稀世珍寶
“我每每都看不懂你”宋初一道
“嗯?”趙倚樓一垂眸就能看見她頭頂的發旋兒
“有時候小氣,有時候又寬容”宋初一道
趙倚樓哼道“我何時小氣過!少胡說八道!”
“你看看你,兩句不說就開始擰巴”宋初一仰頭他俊美的面容
趙倚樓語塞,他只是心情全擺在明面上罷了,根本談不上生氣
“今日怎么想起來穿女衣?”趙倚樓松開她,退后了兩步仔細打量,“倒是比想象的好看許多”
“你本來想象是何等涅?”宋初一好奇道
趙倚樓笑道,“你覺得我穿女裝會是什么樣?”
趙倚樓長得英武,體格高大,若是穿上女裝······宋初一腦海中陡然浮現他穿著曲裾扭動腰胯的涅,臉皺成一團
“哈哈”趙倚樓見她理解了不禁大笑,“一個漢子扮女人,怎么想都不太對味”
“王八犢子!”宋初一轉悠了一圈,沒找見趁手的東西,便彎腰從廊邊團了一團雪扔他
趙倚樓也不躲,緊接著蹲下身來團了一團丟回來
宋初一頓覺得不妙-,她現在是邁不開腿兒抄不開步,對方不僅行動利索力氣大,還穿著一身盔甲!
這個頭開的不怎么樣啊得迅速變換戰略才行
“倚樓,大哥還等著我們今日我及笄”宋初一連忙道
趙倚樓抄起一捧雪灑過來,弄的她滿身都是,“打了我一下就想轉移話題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宋初長嘆一聲,拍拍身上的雪,“我這叫作繭自縛”
她只顧著拍雪,不防得身下一輕,整個人被打橫抱了起來
趙倚樓噙著笑,“把你帶到外院書房,算是賠罪”
“咳!”宋初一伸手勾住他的頸,嘀咕道·“分明只是換了身衣服·感覺卻大是不同!”
趙倚樓的感覺亦是不同,他從前這么抱著她的時候·只覺得懷里是自己傾慕的人,而眼下卻實實在在的抱著他傾慕的女子·個中微妙-的區別,言語難以言述
前院書房,樗里疾已經卦擺開一盤棋準備自弈,沒料想,才剛剛開頭兩人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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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吧”樗里疾不再多問,示意宋初一在屋中央的席上跽
宋初一解下狐裘,正襟硒,趙倚樓則坐于一側觀禮
丫端了水來,樗里疾在凈手之后娶了梳子,解開宋初一的垂辮,為她梳頭,“今選吉日,元服始加棄爾幼志,順而成德修德益笀,祥瑞永嘉”
青絲挽成髻,樗里疾將一柄骨笄簪簪入發髻中
接下來該是拜謝長輩養育照拂之情,然而宋初一并無高堂,只好將門打開,她沖門前跪下,“宋氏懷瑾敬拜,一謝上蒼護佑恩澤,二謝父母生養之恩,三謝恩師含辛茹苦撫養懷瑾成人”
說罷,深深行了三個大禮
待返回席上跽坐,樗里疾又往她發髻上簪了一根骨簪,“吉月吉日,華服再生,孝悌忠信,修齊治平,笀享十年,安樂平生”
接著,宋初一去內室換了一套深衣,這套深衣與曲裾是同樣的衣料,只是整體都是紺青色,顯得更加莊重
宋初一去門前跪謝,“宋氏懷瑾敬拜上蒼,一謝上蒼恩佑,二謝師傅教養之恩”
及笄并不需要拜謝上蒼恩澤,宋初一卻回回不落,對她來說,能夠再活一回,全是上蒼賜給的恩惠,不能不感恩
樗里疾為她再加一釵,“以歲之吉,以月之令,三加爾服,比永命,以終厥德,受天之慶”
復換一身禮衣,返回席上跪坐
樗里疾道,“自今日起,汝棄幼志,日后當疏于玩耍,務必恭順謙孝,賢良淑德”
“是”宋初一躬身應道
“禮畢”樗里疾嚴肅的面上泛起笑容
宋初一摸了摸頭發,贊道,“大哥,你這挽發髻的手藝真是好!”
樗里疾笑笑,他后院也有兩個姬妾,輪番著為她們梳了小半年的頭,能不技藝純熟?
“禮既已成,我就回府了”樗里疾道
宋初一道,“大哥事務繁忙,縱然大雪,弟······妹子也不敢多留,改日定當擺個酒席好生謝謝大哥!”
“善!”樗里疾轉而與趙倚樓道,“趙將軍,告辭”
趙倚樓拱手回禮
外面大雪漫漫,北風急嘯
咸陽宮中的一隅宮殿
一女子挨著火爐獨自酌飲,嬌美的面上笑意苦澀
她搖搖晃晃起身,扶著門框,舉樽對著茫茅夜蒼穹,聲聲如泣,“從此恩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