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高高地掛在頭頂,大城山山頂,地勢較緩,大片的松林,郁郁蔥蔥。一處高臺上,羅二放下望遠鏡,疑惑地看著大力,“你聽錯了吧,什么已經攻占了平壤?”
把望遠鏡扔給大力,自己鉆進草窩里休息去了;大灰也不滿地擺著頭,跟著去了。
大力也迷惑了,“明明電臺里美軍要撤,怎么又活泛起來了?”不死心地舉著望遠鏡,看著遠處的平壤市。
對于中國軍隊的后退,美第一集團軍軍長弗蘭克·米爾本中將,也很詫異,連夜派南韓軍隊偵查,發現除了一些北韓人民軍的部隊外,中國軍隊,找不到蹤影,估計已經開始后退。
經過一番研究,參謀們認定,由于給養、彈藥的短缺,以及在飛機的威脅下,中國軍隊不得已才后撤的。
大喜之下,弗蘭克·米爾本中將下令,集結部隊,終止后撤,準備反攻。這次,美國人學乖了,讓南韓軍隊打頭陣。
連夜炮擊,擊潰了少量的北韓人民軍的南韓軍隊,在追擊中,先頭部隊突然發現了地上大量的膠鞋印跡,頓時慌亂起來,這明顯是中國軍隊的痕跡,而且數量龐大。
于是,后退開始了,接著變成了潰退,緊接著就是逃亡。拋棄了輕重武器的南韓軍隊,搖身一變,成了逃難大軍。
逃亡的南韓軍隊,還有良心,派人通知了弗蘭克·米爾本中將,把中將給搞蒙了。一夜之間,局面逆轉,隨即醒悟過來。這是誘敵啊,再圍而殲之。
在西點軍校,弗蘭克·米爾本中將也研究過《孫子兵法》,于是當機立斷,傳令部隊,撤往咸光據守,再不走就晚了。
大力現在看到的,就是美軍開始撤退的景象。
今天的天氣很好,羅二很快就在草窩里呆不住了,轉移到一顆松樹下,帶上耳機,擺弄著電臺。
大灰趴在一邊,滿眼的疑惑,還有一絲驚懼。大力他們感覺不出異常,大灰可是察覺到了。
現在,它發現自己,竟然在羅二的身邊,也嗅不到羅二的味道;如果羅二靜止不動,自己也察覺不到他的存在,除非用眼睛看見。
對于羅二的變化,最讓大灰驚懼的,是自己在羅二身后時,羅二明明背對著自己,但那莫名的凌厲氣息,緊緊盯著自己,嚇得它渾身哆嗦。
要不是羅二身上的那顆心臟,對大灰有著致命的誘惑,它早早就跑了,跑的遠遠的,真希望永不見面。
時間一久,大灰也大概摸清了羅二的脾氣,白天的時候,溫文爾雅得像個書生,除非碰到了危險,否則那簡直是個善人,平和隨意;到了晚上,哪怕是天色轉暗,脾氣開始陰冷,渾身的煞氣,象一頭狡猾的猛獸,視人命如草芥,毫不在乎地出手。
昨晚,大灰就遠遠地呆在小張的身邊,直到天亮,才溜到羅二的旁邊。
“羅二,快來。”石臺上的大力,低聲喊著,聲音里滿是驚喜。
羅二趕緊跑了過去,接過望遠鏡,仔細觀看;美軍的車隊,掀起長龍般的煙塵,拖掛著各型火炮,開始移動,但是方向不對,全部向南邊駛去。
看來美軍是退了,羅二已經遙遙看見,那托在樹葉上的雙套五角星的旗幟,那是北韓人民軍的軍旗。只是,沒看見志愿軍的大紅旗幟。
因為是志愿軍,國內不允許把各部隊的軍旗帶到朝鮮,所以,志愿軍的旗幟,一律是一面大紅的旗幟,很好辨認。
看來看去,找不到自己的隊伍,羅二又跑到電臺跟前,擺弄了一會,終于收到了回文.
“咸光。”羅二看著紙上的兩個字,不知所以,遞給過來的大力。這弓義的保密意識太強了,不知道是他們到了咸光,還是要到咸光。
“在平壤南邊大概70公里,是個鎮子;看情況,杜營長帶著隊伍包抄過去了。”大力分析著。
“那就走吧。”羅二看了看指北針,起身。人民軍上下級森嚴,對待志愿軍明面熱情,骨子里的冷淡,這些種種,讓他不愿去接近。現在,只有人民軍開始進入平壤,自己還是別去看人家的臉色了。
隱隱的,羅二在小分隊里,成了主心骨,這里是戰場,誰都愿意和強大的隊友在一起,這點,大力也默認,沒有意識到潛藏的不滿。
羅二帶隊,準備繞道平壤機場,從東南方向到咸光。
人民軍的推進速度很快,先頭部隊已經開到了機場附近,并開始對四周進行搜索。
半小時后,羅二停住了腳步,半蹲下身子;和大灰一起,靜靜地看著前方。
押后的大力知道,碰到情況了,趕忙越過隊伍,擺手讓大家隱蔽,自己來到羅二的身邊。
其實,只要羅二一旦停下,小分隊的幾人,就知道有事,早早隱蔽起來了。
“前方800米山腳,人數200。”羅二淡淡地說,沒有掩飾厭惡的語氣。
他們是在半山腰行軍,原本大力想再山脊上走,被羅二否決了,夜晚還行,白天那是找死。美國的飛機還在頭頂轉悠,說不定,正在找劫持人質的“歹徒”呢。
舉起望遠鏡,向機場東邊看去,心下明白了。三十名人民軍士兵,大概一個排,在一名軍官的指揮下,把一群南韓俘虜趕到機場邊緣的荒草地上,四下圍了起來。
原本淡淡的羅二,鼻子微微動著,猛地一抬頭,揮手一把搶過大力的望遠鏡,把大力嚇了一跳。
羅二突然聞到了一個熟悉的味道,需要確認。
仔細看了看人群,“該死,她怎么還在這?”羅二有些喪氣地放下望遠鏡。
“誰啊?”,人民軍內部的戰場處理,大力也是很不茍同,但這是人家內部問題,干預不得,也只能學著睜只眼閉只眼。
見羅二突然失態,大力有些奇怪,一邊用望遠鏡看著,一邊問。
“那里,我們放的兩個美國人,也在人堆里。”羅二用手指著那群俘虜。
原來,瑪麗和霍頓教授,見糊里糊涂丟失了全部的鈾礦石,不甘心空手回去,不顧美軍的警告,先遣走了助手,找了一個連的南韓士兵,威逼著在機場四處尋找,就差挖開地皮了。
就在倆人心急火燎的時候,看見了北韓軍的坦克。于是,在黑洞洞的炮口下,倆人和一個連的南韓士兵,投降了。
盡管瑪麗和霍頓教授多次聲明,自己是考察的學者,但還是被面無表情的北韓士兵,趕進了俘虜堆,用槍逼到了一個淺坑里。
除了四周的十名士兵警戒,二十名北韓士兵,排成一排,面對著俘虜,默默地檢查著槍支。那個北韓軍官,威嚴地帶著大檐帽,一手叉腰,一手揮著PPSh41式7.62mm沖鋒槍,正在大聲地說著什么。
“草”,第一次看見竟然槍決美國人,還不是戰俘,大力也詫異;摸著鋼盔,瞄了羅二一眼,有些犯難。
自己這五個人,穿著全套的美軍制服,拿著美式武器,下去要人?不說人家人民軍給不給面子,說不定,一陣子彈招呼過來,那就鬧大發了。
看著大力的一臉為難,羅二果斷地說,“你帶人對空打幾槍,向南跑,我去救人。”留下大灰,幾個側跑,消失在草叢中。
大力無奈,招呼幾人,舉起步槍,對著機場的天空,“呯呯……”,一口氣打空了槍里的子彈,“快跑”,一行人撒開腿跑向南邊。
機場邊緣,那名軍官已經訓斥完畢;只是眼前的俘虜,沉默地低著頭,一無所動,惱怒地命令舉槍,準備射擊。
排成一排的士兵,聽到口令,整齊地舉起了手里的槍,瞄準了人群。人群里,一臉臟乎乎的霍頓教授,苦澀地對瑪麗說,“對不起,瑪麗,你不該跟我來的。”
穿著沒有軍銜的美式制服,瑪麗把自己盡量藏在棉衣里,似乎這樣能躲過災難;她沒有說話,只在想著,那雙閃爍著的絲絲光彩眼睛,只有這樣,才能忘記眼前的恐懼。
隨著口令,子彈嘩啦上膛,一排莫辛-納甘”1891/30步槍,穩穩地舉著,對準了俘虜。
就在北韓軍官下令射擊的時候,對面的半山腰上,一陣M1的槍聲傳來,子彈嗖嗖地從頭頂飛過。
人民軍的素質不錯,三十名士兵馬上臥倒,在軍官的命令下,向山腰射擊,“啪啪….”,亂槍打得松樹搖晃,濺起陣陣的灰塵。
就在這時,山腳的草叢里,一個身影閃出,撞向俘虜的人群,在四散的人群中,一把抓住瑪麗,矮身向另一側的山上沖去。
瑪麗大驚,正要叫喊,“別喊”,耳邊的一句漢語,讓她閉上了嘴;雖然聽不懂,但那清爽的聲音,讓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霍頓教授年紀雖大,反應倒是很快,見勢倒地,避開士兵的視線,連滾帶爬地,跟在羅二的身后。
俘虜們大亂,引起了那名北韓軍官的注意,扭頭正看見,四散的人群中,一名身穿美軍制服的俘虜,半抱著那個唯一的女性戰俘,正往山上跑,旁邊一個戰俘也在玩命地逃竄。
情急之下,那軍官大喊開槍,手里的PPSh沖鋒槍,對著羅二扣動了扳機;“啪啪….”,71發子彈傾泄而出,緊緊跟著羅二的步伐,狠狠鉆進了地面;終于,幾發7.62MM子彈爬上了他的脊背;“噗噗”,青褐色的軍衣,出現了六個窟窿。
子彈的沖擊力,打得羅二一個趔趄,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