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米寬,照的亮晃晃的陣地,要是抱著僥幸硬突進去,那和找死沒兩樣;何況,敵人陣地后面的火炮,估計也標好了射界,一個電話立馬能打過來。
羅二趴在雷區前的陰影里,這里是陣地前的最后一處隱蔽點,再往前,就是開闊地了。
看看身后的小張,還有那一張張充滿自信的面孔,羅二覺得有些內疚,為了隱瞞自己驚人的秘密,小張、武蒙國,甚至是大力,都沒有提過那些明顯讓人懷疑的事情,在自己跟前也從沒說過。
他們不提、不說,是為了保護自己。
眼下,明知是要冒死闖過敵人的陣地,也沒人給自己建議,讓自己想辦法。表面上,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這就是生死戰友,不但能把背后讓給你,也能不求回報地藏住你的秘密,當然,這是在不出賣國家利益的前提下。
不過,羅二不能保證,這些戰友在有心人的詢問下,尤其是打著組織旗號的光環下,都能毫無保留地替自己保守秘密。
這,正是他隱憂的地方。
緩緩吐了口氣,現在不是想那些問題的時候,羅二扭頭,“小張留下,龐軍帶隊后撤30米隱蔽,等信號”。
羅二決定了,他不能用戰友的鮮血,去保守那個荒誕的秘密。只能盡量遮掩了。
在回到偵查連的時候,羅二就被連里的坑道給開了竅,躲在坑道里,敵人的火炮、飛機都無可奈何,還能隱蔽行動。最讓他心動的,正是那些埋頭挖土的戰士。自己能收下石頭,那泥土也能吧,試一試就行。
但在偵查連,左右都有人,這些家伙沒一個不精的,搞得羅二蠢蠢欲動的,一直沒機會去實驗自己的想法,隱忍到了極點。
現在,機會來了。
很快,龐軍帶隊,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潛伏在山腳的灌木叢里。但是,龐軍也不是在遠處干看,早早把三門迫擊炮,組裝起來,對準了眼前的敵人工事。
隱隱地,一排的戰士,展開了隊形,子彈上膛,等待命令。每個人都清楚,今晚,必須闖過這道敵人的陣地,那怕是折在這里,也必須過去。
作為一名老偵查兵,龐軍自打看見了敵人的陣勢,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從這里突過去,做夢吧,一共就四十個兵,沒有重火器支援,就跟肉包子打狗差不多了。
戰場抗命沒人敢做,龐軍也不敢,剛才羅二帶隊摸了上去,把龐軍急的一腦門子汗,嘴巴張了幾次,差點就喊了出來。
好在,羅排長及時停住了腳步,讓隊伍退了下來,自個待在了前面。
微微抬頭,龐軍從鋼盔下沿往前看去,那里,羅二和小張,還有那個瘸了腿的狼,還在原地趴著沒動。
龐軍參軍的時間也不短了,國民黨部隊也好,共產黨部隊也好,他還從沒看見,一個排長,好聽點是一個副連長,帶著一頭狼在前線晃悠。
憑自己的眼光,龐軍能肯定,那不是狼狗,絕對是正宗的狼,那眼神,瞅得人心里發慌。
好吧,個人喜好,帶著狼當狼狗,你也把門面弄好點,一條瘸了腿的狼,沒了尾巴,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還看的跟寶似的。大灰這陣子,伙食不錯,一塊塊牛肉,讓龐軍看的眼熱。
他哪里知道,羅二歸隊的當晚,就被大力敲走了大量的米面蔬菜,美其名曰有福同享。偵查連里高層交易,被很好地掩飾住了。有了羅二的貢獻,不但是偵查連,就連352團,這陣子的伙食,也是整個軍團里最拔尖的。
這些物資的來源問題,羅二根本不操心,大力會做的妥妥當當,要不說人家是連長呢。
現在的情況,龐軍也沒招,按他的想法,立馬后撤,另找一條路繞開正面敵人;但是,一旦繞道,浪費時間不說,再找路也不是保險的辦法,萬一繞了半天,再碰到這樣的陣勢,那就抓瞎了。
龐軍莫名地相信,羅二這個戰場歷練下來的老兵,不可能把自己帶到死路上去;這些,也是老兵的直覺。
身下是冰涼的干硬山石,寒風吹過,龐軍裹緊了身上的大衣,縮起身子,老美的軍大衣不錯,厚實。
留下小張監視對面,羅二瞄了瞄周圍的地面,心里暗罵一句,老美也太小心了,把射界里高點的植物,全部放倒,不留一點余地。
貼著地面,羅二挪到了左面十米處的一個樹樁旁,這里地面的泥土不是那么梆硬,有些潮濕。
取出一把折疊工兵鏟,啪地拉直了把手,在低地面上試著鏟了幾下,好家伙,已經是春天了,地面還沒解凍,土表下硬梆梆的。
丟下工兵鏟,羅二右手按在地面上,收;念頭一起,嘩地,手掌下方,生生出現了一個水桶粗的深坑。
伸手一探,大概有兩尺深;再看自己的紅庫,一個圓形的土柱,好好地呆在紅庫里,一動不動立在那里。
由于對收取的土壤,沒有任何利用殺人的想法,讓羅二沒感到不適,不由得心里大喜。
哈哈,這招太好了,他媽的,羅二又罵了一句,自己也夠蠢的,跑來跑去,光找山洞躲了,從來沒想到,山洞也能挖啊,還不帶一點費事的。
要是早發現這點好處,自己也不會讓敵機攆的滿山亂竄,那些跟著自己的戰友,也不會死在敵機的槍口下了。
嘴里碎碎叨咕幾聲,羅二開始了挖洞,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以后有的是時間。
手掌到處,堅硬的土壤,大塊地憑空消失,被羅二收進了紅庫;很快,一個土坑出現,接著,一人高的土洞,出現在眼前。身子晃動,羅二躲進了挖好的洞口,比劃了一下大小。
半蹲在一米深的坑里,羅二看向敵人的陣地,仔細計算了一下距離,要是把另一面的洞口,開在敵人的身邊,還不讓人笑死。
斜斜的土洞,向地面深處延展,直到七八米深的時候,羅二校正了方向,水平向南面掘進。挖了十幾米,停下手,羅二翻身退回。
從土坑里,羅二冒出頭,對著小張的位置,打了個手勢。
眼巴巴看著羅二突然消失的小張,收了步槍,匍匐爬了十幾步,一個翻身,滾進了坑里。
大灰也跟在后面,跳進土坑,靠在羅二的腿邊。現在的大灰,看它對羅二親熱的樣子,要是不仔細,都以為是一只落魄的狼狗。
“二哥,這是”,小張瞪大了眼睛,他驚訝地看見,一個一人高的土洞,出現在眼前。
“瞧瞧,地面上過不去,咱從下邊過去”,嘴里得意洋洋的羅二發現,自己挖洞的時候,雖然體力充沛,但精神開始疲憊,挖了十米,已經渾身冒汗。
為了不把自己累到在土洞里,羅二只開了個一人高的窄洞,能過人就行了,還是一次性的,沒必要挖的太好。
不會吧,這是誰挖的,看泥土的濕度,明顯是挖的時間不長,敵人也不會這么好心。小張眼里的疑惑,讓羅二有些不耐煩。
“別廢話,去把龐軍他們帶進來,注意禁聲”,羅二亮起手電,帶著大灰進了洞里,挖掘的速度要快些,別讓龐軍看出倪端來。
小張爬出土坑,顧不上渾身的泥土,借著地形,手腳并用地竄了出去。
當小張領著隊伍,進入土洞的時候,羅二已經象一個不知疲倦的鼴鼠,挖出了老遠。
“六百九十九,七百”,默數著,羅二停住了腳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氣。土洞里的空氣,憋悶地厲害,饒是羅二身體強壯,也有些發昏。
喘了一會,身后有了動靜。一陣叮咣的響動,小張拿著手電,當先摸了過來;小張的后面,是龐軍,他還在驚訝地來回查看,打量著羅二“找到”的捷徑。
“滅燈”,羅二話一出口,小張熄滅了手電,后面的士兵,隨即也關上了手電;土洞里,黑漆漆一眼摸黑,只能聽見喘氣的聲音。
人一多,羅二馬上覺得空氣不夠了,揮手向上挖去,再不走,朝鮮戰場上,整編制被憋死的志愿軍,即將產生。
呼,洞口出現的剎那,羅二伸出腦袋,大口地呼吸,眼角處,漫天明晃的照明彈,拉出耀眼的白光,也親切了不少。
蹲在洞口,瘋狂涌入的空氣,不但是羅二,其他人發青的面孔,也慢慢恢復了紅潤。
在不傷一人,敵人未察覺的情況下,羅二的一排,已經過了敵人號稱鐵壁的防線。
新鮮的空氣,讓羅二暈沉的腦子,清醒過來,正要回頭說話,一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靠,挖到哪了,這么臭。
羅二的路線,挖得有些偏差,他把土坑的出口,挖到了敵人陣地后露天廁所的旁邊,要是再偏一點,就開在糞坑里了;一身糞便地出去,敵人發不發現不好說,龐軍他們一定會惱羞成怒。
也好,大晚上的,來方便的敵人,不會很多,最起碼現在沒有看見一個;要是挖到了其他地方,還不知道要碰上什么麻煩。
擺手叫來武蒙國,“蒙國,把洞子炸了,定時二十分鐘”,說完,揣起手電,一臉怪異的羅二,起身溜出了土洞,伸頭來回看看,不帶遲疑地跳進了美軍防御工事。
半永久性的水泥碉堡里,五名士兵,裹著大衣,擠在一起呼呼大睡;只有一個消瘦的下士,靠在重機槍的射擊位置上,從射擊孔看著外面,無聊地打著哈切。
閃進狹小的入口,羅二猛地一甩手,噗,M4攜著寒風,扎穿了那名下士的心臟。
鼓著眼珠的下士,身子緩緩倒下,當他撲騰地摔倒在地上的時候,羅二已經捏斷了四名士兵是脖子。偷襲殺人,羅二太熟路了,不打磕絆地辦完了。
扒拉開尸體,羅二順過沖鋒槍,用槍口捅著剩下的那名士兵,“中士,醒醒”羅二殺人的時候,還有工夫挑開大衣,不慌不忙地分辨軍銜。
他留下的,是軍階最高的一名中士。
冰涼的槍口,還有那繞嘴的英語,讓中士警醒過來,睜開眼,手已經抓住了手槍;咚,堅硬的槍口,崩開門牙,強硬地塞進了中士的嘴里,絞得鮮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別動”,一聲低喝,止住了中士的掙扎,舉起了雙手;老練的中士,這下知道了,自己碰上了硬茬,眼前虧吃不得。雖然沒有亮光,羅二還是從中士的眼里,看到了一絲狡黠。
敵人的配合,讓羅二沒有絲毫放心,這個一臉穩重的家伙,是老滑頭了,一副不死心的樣子,看來根本問不出什么。
沒有價值的敵人,羅二不會留手。
手上使勁,槍口繼續前送,“咔”,兇狠地穿透了中士后腦,帶著血水戳到了墻壁上。
沒有拔出槍管,羅二松開了手,讓沖鋒槍隨著尸體倒在地上;撿起一把上了膛的步槍,拽出中士身上的手槍,羅二收拾起彈藥來;這時,龐軍那帶著青春痘的瘦臉,小心翼翼地伸了進來。
“放棄裝備,準備換裝”,羅二輕輕地說了一句,擦身轉出了碉堡。
既然到了敵后,靠山吃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