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流彈的嗖嗖聲,羅二帶著大灰,揮手和小張一起,連滾帶爬地翻上了高地。離開時,羅二還不忘把洞口處,丟下大堆的土塊。
滾進一排的陣地里,喘息著,羅二顧不上抹去臉上的雨水,眼睛余光一掃,禁不住一樂,“老龐,別發愣了,收拾一下,趕緊跑路”。
匆忙建立的掩護陣地上,龐軍已經指揮著大兵,拉開了陣勢。一溜架起各式槍支的散兵線背后,三門迫擊炮高昂著炮口,旁邊的炮手拿著裝好引信的炮彈,正等待龐軍的命令。
龐軍早看見了,那兩輛裝甲車奇怪地陷進了坑里,還有那些冒著火焰的槍口。
但是,羅二的一番動作,他沒看見,只當是羅二潛入敵營被發現了。遠處的敵營一亂,龐軍睜大了眼睛,來回找羅二的影子。
本來就等的有些焦急,現在敵人被驚動了,還沒看見羅二,龐軍沉不住氣了。
命令迫擊炮標好射程,龐軍正要趁亂開火,引起敵人的注意,但是,開火的兩個字,被羅二及時叫停。
看看眼前狼狽的羅二,再瞅瞅遠處的美軍,“你從哪冒出來的?”龐軍郁悶了,自己的眼力,沒那么差吧,盯了半天,羅二已經回來了,自己竟然沒有看見。
“跑著回來的。別說其他的,抓緊撤退”,羅二也不解釋,直接下了撤退的命令。他現在胸口還難受著呢,哪有心情說話。
留下小張和大灰,羅二直奔南邊的山上去了。
憑大灰的跟蹤能力,羅二相信它能把隊伍帶上來。
就在美軍指揮官,站在營地里的大坑旁,惱怒地破口大罵的時候,羅二悄悄扔掉了紅庫里的土塊,作為一排的尖兵,直奔山頂而去。
山下的雨地里,整裝的一排士兵,在大灰的帶領下,沿著羅二的痕跡,魚貫前進。
美軍緊急的電波,沒有被瓢潑大雨擋住;金化前線的無線電測向站丟失的消息,第一時間被通報了美軍高層,震動了傲慢的聯合國軍。
但是,些許的變故,根本沒有改變前線的態勢,也沒改變自由世界的輕視。
雖然各國暗地里的消息洶涌,議論紛紛,但在金花至加平三百公里范圍內,十幾支加強搜索隊,已經冒雨出發。丟了面子的美韓聯軍,把偷襲事件,安在了朝鮮游擊隊身上。
這次,羅二是又摸到了老美的痛處,捅到了要害;遠程無線電測向技術,是美軍開發的較為先進的技術,根本就不能落到中國人手里,哪怕是毀了也不能被偷竊。美國紐約的一所實驗室里,傳出了咆哮聲。
來自美國本土的電訊,讓原本無所謂的美軍,又分出了一部分兵力,開始了大規模地清剿。
表面上,美軍應戰計劃一絲不茍的準備著;志愿軍和人民軍的行動,已經被美軍偵察機察覺。
4月21日,在中國軍隊發動第五次戰役的前一天,日本《朝日新聞》登出了一條醒目的標題:《范弗里特將軍:歡迎共軍進攻!》
清晨的山區,雨已經停了,雨過天晴的山里,飄蕩著淡淡的霧氣;金花東南方向的山區里,十幾架戰機,低空盤旋著,配合地面部隊,拉開了大網。從天空看去,一個巨大的包圍圈,正在向內部縮小。
一個光禿的大山腳下,有一小片松樹里;一條泥濘的山路,沿著樹林的邊緣,曲折伸向山谷里。
這里,已經被三波的美韓混合部隊,細細地梳理了幾個來回,就連嗅覺敏銳的軍犬,也跑了過去。
兩顆黑灰的松樹下,干硬的地面除了有一圈縫隙,看上去沒有一絲異樣;但是一尺下的土層處,蹲著一名戰士。
這名戰士,手里拿著一個木棒,把塞子一樣的偽裝,支起一道縫,方便空氣流通。
一旦有敵人經過,取下木棒,地面的縫隙會嚴絲合縫的消失。
這名戰士的任務,一方面是值守在這里,監聽地面的動靜,以便及時告警;另一方面,就是盡量讓空氣流通。
他的身后,是一條寬敞的土洞。
土洞往下兩米,一個十五平米見方的地下洞穴里,一排的戰士們,靠在厚實的睡袋上,正在休息。龐軍坐在這個人造洞穴的外緣,瞇著眼睛打盹。
昨晚,他把美軍的最新部署,電報發給團部后,跟在羅二的身后,開始了急行軍。
在天快亮的時候,羅二在他的眼前,快速地挖出了這個藏身處,留下大量的食品、飲水,叮囑了幾句后,和小張離開了;當然,大灰也跟著走了。
羅二的意思,是在外面,掩護這個藏身點,一旦被美軍搜到,可以及時開槍引開敵人。
不過,羅二的神奇手法,不但震動了龐軍,也在戰時們的心里,引起了轟動。羅二的魔術手法,三十幾人,看的清清楚楚。
雖然礙于軍紀,沒人議論,但龐軍明白,自己已經接觸到了羅二的秘密,身后的戰士們,都精明的很吶。
羅二的自爆秘密,一方面是為了大家的安全,也是為了讓戰士們安心:他能最大限度的把大家活著帶回去。其他的,還沒時間考慮。
“哎,羅二,羅排長,你是惹了大禍啊”,龐軍心里嘀咕一句,他自己都不知道,回去后要不要上報羅二的情況,更何況身邊的三十幾名士兵。
人都有欲望,欲望的邊緣,正是對他人的壓制,或者是不滿的宣泄。羅二的戰功,已經引起了個別戰士的眼紅,現在,問題來了。
龐軍是老兵,對于軍階的渴望是不可避免的,他能理解戰士們的心理,但不能保證,上升的軍階,會不會以出賣戰友為代價。
所謂的出賣,在有些人的眼里,是對上級的忠誠。
龐軍可以保證自己不會,他還指著羅二帶隊,但他保證不了其他人。嘆了口氣,龐軍能想象到回到后方的情景,羅二一定被政治部的人帶走。
那幾名眼神閃爍的戰士,一旦回到駐地,龐軍是沒法強求禁口的。
沉悶的洞穴里,除了按時輪班去洞口值班,大家都在休息,等待羅二的命令。
距離這兩顆松樹500米的高處,羅二和小張,藏在了一個土洞里,洞口的方向,正是一排的藏身地。
大灰被羅二趕到洞里睡覺去了,羅二和小張,緊盯著周圍的動靜。在離開一排的時候,羅二讓大灰在四處撒了些尿,可以遠遠地攆開軍犬的偵搜。
“二哥”,抱著狙擊步槍的小張,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猶豫地想說些什么。
“有話就說,又不是娘們”,羅二把自己和小張的沖鋒槍,擺在一塊油布上,不急不忙地擦拭。
“排里的弟兄,大部分的剛來的,你這一手,回去了……”,眼里的憂慮,坦露了小張的不滿;他的不滿,是看見了幾個兵的眼神里,沒有羨慕,而是眼紅,甚至是貪婪。
“沒辦法,敵人來的太快,連傘兵都下來了,根本就跑不掉”,羅二撓撓頭,他也不想露出底牌,但自己的感知里,四處都有敵人的動靜,只能事急從權了。
“你也看見了,這一個小樹林,一眼就看過來了,敵人都摸了幾個來回,要是不把隊伍藏好,一個都回不去”,一拉槍機,嘩啦,流暢的聲音,讓羅二很滿意。
放下槍,羅二和小張換了位置,自己見監視面的情況,“你休息一會,晚上還得跑山路,今晚一定要趕到加平。”
“二哥,實在不行,就”,小張清澈的眼仁里,隱隱閃過一絲兇光。這個一向歡快的戰士,竟然有了瘋狂的念頭。
戰場上,什么情況都能發生,如果羅二同意,他不介意發生幾起意外。
“混賬,那種想法,趁早給我打消了。我羅二沒有對戰友下手的想法,一點也沒有”,說到最后,羅二是一字一頓地說著。
盯著小張的眼睛,羅二冷起臉,雖然知道是為自己好,但他不能讓小張干出傻事。
灰著臉,小張低頭坐在地上,“那怎么辦?”
“不怎么辦,好好打你的仗,能活著回國最好”,羅二扭頭看向外面,他不愿意再和小張討論這個心煩的問題。
潮濕的山里,靜悄悄度過了白天。敵人的搜索,沒有再回頭。
就在夜色即將降臨的時候,羅二已經鉆出了土洞,洞里的空氣太憋悶,眼見沒了敵人的蹤影,早早地跑出來透氣。
小張和大灰,也鉆了出來,他的臉色好了很多,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也是年輕人的特色。如果羅二有什么主意,他無條件配合就是了。
大雨過后的夜空,繁星閃爍,清新的空氣,讓人渾身舒坦。羅二坐在一塊石頭上,從這里,可以俯看四周。
“小張,你看”,羅二眉頭一揚,本來是讓小張叫人出發,但眼角處的光芒,使得羅二抬起了頭。
天空中,劃過十數道紅黃色的亮光,在蒼穹中一閃而逝。
“流星雨!”小張驚叫道,他以前見過流星雨,那還是在很小的時候,媽媽帶著他看的。
“這就是流星雨,蠻漂亮的”,嘴里贊嘆著,羅二是第一次看見流星雨,但他的心里,卻突地動了一下,隨即平靜下來。
蹲坐在羅二腳下的大灰,幽綠的眼睛猛地一縮,低聲嗚咽,蜷起了身子,把腦袋耷拉在石頭下面,不再動彈。
朝鮮半島上空30公里處,劃過的十幾顆隕石,在大氣層的猛烈摩擦中,氣化成了殘渣,隨著幾秒璀璨的絢爛,消失在稀薄的空氣中。
只有一顆碩大的隕石,被磨去了厚重的外殼,剩下一個碗大的不規則形狀,帶著炙熱的火光,在重力的作用下,飛向半島的西南方向。
那里,正是羅二駐足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