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樸正勇的壓迫,羅二越來越沒有耐性了,雖然嘴里不說,但眼里不是閃過的寒光,讓樸姬善坐不住了。
幾番哀求,晚上又是枕頭風陣陣的吹,羅二終于舉起白旗,答應了樸姬善的平壤之行;把運水的吉普車裝上后廂板,羅二看著老婆急匆匆北上。
任小森帶著三名保安,穿上人民軍制服,一路護送著大嫂;車上,羅二像模像樣地讓人裝了點新鮮水果,這可是大老遠從臺北運來的。
“再給你一次機會,最后一次了,”眼看著吉普車轉過山腳,羅二轉身,向城堡走去;屁股后面,羅靈嚴肅地想著小心思。
這個精明的丫頭,已經感覺到老板內心里,掩飾不住的暴躁,就差一根火柴了。
時局緊張,王林也把零星來勞作的當地民夫,全數打發回了家;此時的羅家山,暗哨林立,隱隱有一股風雨欲來的寧靜。
現在也只有那些家屬們,每天拿著鐵鏟,去鐵絲網外的平緩山地,開些菜地出來,種上了家常蔬菜。至于種糧食,羅二壓根沒指望。
城堡外的空地上,張卓文帶著幾個幫手,正在給直升機涂改徽標,機身側面的白色五角星,在這里太扎眼了。
一個黃底黑字的標記,馬上就要完成了,欣賞地看看自己的主意,羅二還是很高興的。
哪怕就一架飛機,我羅家山也有空軍了。微型的也不錯。慢慢壯大嘛,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卓文,飛機準備的咋樣了?”拍拍機身冰涼的金屬,羅二隨意地問道;也怪了,今年的五月,氣溫還是冷索索的。
“老板,馬上就好,油料也加滿了,”穿著油膩的工作服,張卓文拿著一把油漆刷子。頭也不回地答道,他還要抓緊時間趕工。
“哦,那你繼續吧,”本來想說些什么。羅二還是忍住了,到時候再說吧,反正飛行員目前就一個,起飛開走就是了。
“備用的油箱也裝上,把油加滿了,”說完,晃著腦袋,羅二進了城堡。
“啊,為什么?”張卓文胳膊一僵,差點在機身上劃了個黑道。扭頭卻看見羅靈沖他眉頭一挑,心臟也蹦蹦猛跳幾下。不好的預感,在他大腦里來回旋轉。
進了城堡一樓,羅二跑到了醫務室旁的病房,重傷的武蒙國也蘇醒過來,他得關心下自己的兄弟。
進了病房,就看見大力坐在武蒙國的旁邊,愁眉苦臉地抽著煙,房間里煙氣騰騰;他進去了,羅靈把腦袋伸進去一看。趕忙咳嗽著退了出去。
“嗨嗨,這可是病房,你當煙館了,”不滿地沖著大力一呲牙,羅二伸開窗戶。把煙往外趕了趕;“小靈,你上樓去吧。去電訊室。”
“好,”對著羅二吐了下香舌,羅靈笑嘻嘻地跑了上去,蹦跳的背影,看的羅二心神一晃。
“伙計,老子我眼紅啊,”悄無聲息地站在羅二身邊,大力忽地一聲感慨,把羅二下了一跳,撇撇嘴坐在凳子上。
“蒙國,你這個上司太不人道了,蹲你跟前抽煙,這回我得替你討個公道,”從兜里掏出一根纖細的雪茄,羅二把它放在武蒙國的鼻子下,“來聞聞,手工雪茄,老子平時都舍不得抽。”
臉色蒼白的武蒙國,身上裹著厚厚的紗布,一笑傷口就抽著疼,只能嘴角動動,“二哥,裝我兜里。”
“娘的,煙鬼的干活,”嘴里嘀咕著,羅二的眼里卻是笑意盈盈,麻利地掏出一個扁平的鐵盒子,塞在武蒙國的枕頭下,“雪茄我有,傷好了盡管抽。”
武蒙國在城堡上指揮兩挺機槍,在擊潰兩撥登陸敵人的戰斗中,那是立了大功,要不是高射機槍快、準、狠的掃射,就憑那些操縱者機槍、迫擊炮的保安們,早被日本人炸亂了陣腳。
要么說,老兵是寶,那可是用血換來的經驗,訓練再久也是學不來的。
“羅二,我是領導,你給錯人了吧,”不忿的大力,開始鼓噪起來,羅二對老弟兄的感情,他比誰都清楚。
“那行,出去咱倆比劃比劃,你贏了你說了算,”翻了個白眼,羅二當地點上一根雪茄,吐出一口濃濃的青煙。
就在兩人攪和武蒙國的時候,林濤帶著一個班的保安隊員,正沿著城堡外的鐵絲網,緊張地埋設地雷;四樓閣樓里,兩名保安隊員,在老兵的帶領下,架起了高精度炮鏡,嚴密監視著羅家山外圍。
煙霧更甚的病房里,羅二輕聲地問大力,“你們準備啥時候走?”
拿著手里的雪茄,大力笑道,“你晚上搞那么大動靜,我的任務也算是掩蓋住了,剛才,我讓王林,把你的情況,電告了上級,等著吧,就這一兩天的事。”
“那成,到時我送你,”羅二點點頭,瞅了眼武蒙國,起身走了。他還得去看看阿海和那些傷兵。
房間里,一時靜了下來;許久,武蒙國嘶啞著嗓子,“營長,二哥他?”
“沒事,他難受,我還難受呢,朝鮮人的臉色咱還得看,”郁悶地掐滅了煙頭,大力憋屈地搓把臉,悶著頭不再吭聲。
深夜,抱著秘書魚水翻騰了兩個多小時,羅二把不倦的精力,放送給了小丫頭,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穿好了衣服。
“你干嘛去呀?”勞累的眼睛都睜不開的羅靈,琢磨著是不是該要加班費,小聲地問道。一頭烏發散開在枕上,睡美人藕白的雙臂,環住了羅二的腰。
“那再來十幾個回合?”低頭,聞著身下嬌軀的體香。羅二希翼的口吻。讓丫頭自覺地松開手,縮進了被窩,老板的戰斗力,她只能抵擋一小半,還是不惹事的好。
給羅靈掖好被角,羅二親親她光潔的額頭,“我的去崗上看看,你先睡吧。”抓起桌上的鋼盔,關門出去了。
來到四樓樓頂,放開眼界。城堡外的四處明暗崗哨,盡在眼底;北面,小山大院的高臺上,一挺高射機槍旁。人影晃動。
“注意觀察,按時換崗,”拍拍身邊保安隊員的肩膀,羅二邁步下了樓;走到羅靈的房門口,遲疑了一下,羅二還是轉身,向一樓走去。
自己的弟兄,不盡心的話,還算什么弟兄;碎碎地念叨著,羅二推開了武蒙國的房間。
“誰?”躺在病床上的武蒙國。警覺地奮力睜開眼睛,只看見一個黑呼呼的影子。
“你丫的還不睡,想媳婦吶?”調侃一句,羅二直接上前,一屁股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二哥”熟悉的聲音,干脆利落的步伐,不是羅二還能是誰,武蒙國松了口氣。
“嗯,比白天好了點,中氣足了。”羅二點點頭,左手攥住武蒙國的手腕,“閉上眼睛,問話舉手,”他的話。是在安慰老武。
武蒙國直說了兩個字,已經是喘不上氣了。
見武蒙國老實地閉上眼睛。羅二也不耽擱,取出十個醫療點,送進了他的身體;通明發亮的能量點,閃動著猶如一個個精靈,先后滲入武蒙國的皮膚。
一股股熱流,在體內竄動,察覺到異常的武蒙國,知道二哥不會害自己,遂放松了身體,靜待羅二說話。
他身上最重的傷口,就是胸口扎進了一塊炮彈碎片,要不是王林咬著牙掰開傷口,摸索著夾出彈片,他根本活不到現在。
不過,王林兩根手指在血肉里攪動時間太長,武蒙國失血過多,最重要的是,他體內的傷口,還在緩慢地出血;要是不再手術,或許,他挨不過今晚。
十個醫療點融入受損的臟器,只是稍稍修復了傷口,但還是無法阻止體內的失血;“咦?傷的夠重的,”心里一驚,羅二看向武蒙國。
淡紅色的一個三十的數字,飄然而過,比起白天里她看到的三十八,已經減少了八個點;算算時間,到了明天黎明,這三十個點的生命,哪能保得住。
感覺事態嚴重的羅二,再次取出二十個點的醫療點,快速地輸進了武蒙國的體內,他現在還有大把的醫療點,足夠用了。
當星亮的醫療點,愈合了武蒙國體內的傷口,開始修復肌肉撕裂時,羅二才偷偷摸了把冷汗,要不是一時沖動地跑下來,明天那東面的墳塋旁,還得多一培土。
當第三次十個醫療點,滲進武蒙國的皮膚后,羅二清晰地聽見,老武的呼吸聲,漸漸平穩。
“草,老子虧大了,用四十條命,換你一命,老婆本都賠了。”看著進入熟睡的武蒙國,羅二咂吧著嘴,一臉肉痛的溜出病房。
羅二悄悄地上樓后,一樓拐角處的黑影里,閃出一個人,炯炯有神的眼睛,默默地盯著羅二的背影,直到腳步聲到了三樓,這才暗暗長吐口氣;剛才,他一直都在盡量屏住呼吸。
對于武蒙國的傷勢,大力也同樣不看好,他已經聯絡了最近的駐防部隊,但是,當地駐軍卻一直沒有派出醫生,而是回復等待上級命令。
至于志愿軍部隊,已經派出了醫生,明天早晨才能到達。
焦急的大力,強忍著心中的不安睡下,卻像翻騰在岸邊的大魚,折騰好久也靜不下神來,本想悄悄看看老武的情況,卻看見羅二從病房里溜了出來。
又等了一會,大力來到武蒙國窗前,驚訝地發現,老武竟然呼呼大睡過去,額頭上的高燒也漸漸退了。
“娘的,你個羅二,本事還不小,”小聲地笑罵一句,大力輕手輕腳地除了房間,抬頭,一個消瘦的人影,正正站在面前。
“我的個老娘哎,你嚇死人了,”突然冒出的臉龐,湊在大力面前,把大力嚇的一哆嗦。
“嘿嘿,大力,你在干嘛,告訴你。我這里防火防盜防老友。偷東西是不可能的,”陰陰地一笑,羅二快速地把大力看了一圈,眼神頗為警惕。
“我靠,你還防老友?”大力欲哭無淚,要不是現在心情大爽,他會馬上提出決斗,拉出一干子人馬,和羅二決斗一番。
“得,別廢話。”羅二伸手捏出一張單子,“你家里來電了,讓你立即返回。”
哦,原來不是監視啊。大力接過電稿,借著手電光,匆匆一眼看過,松快地笑了;“羅二,大哥我就要回去了,你看我的那個禮物?”說著,大力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口袋。
他的意思很明顯,老哥我要走了,你趕緊的把禮物備好。
“這就走?晚了點吧,”對于大力的雷厲風行。羅二還是不適應,回家你著什么急。
“軍令如山,我不能耽擱,”大力嚴肅地收好電文,整整衣帽,“特戰營,馬上集合,”說完,捏出一個哨子,“嘟嘟”地吹了起來。
他這一嗓子。加上尖利的哨音,城堡里,誰都別睡了,一支支蠟燭點亮了,就連躺在床上大睡的羅靈。也披著衣服,伸腦袋看稀罕。
“我擦。大力,你夠狠,大伙不給你送行也是罪了,”伸出大拇指,羅二咬牙切齒地贊道。
“過獎過獎,我的風格一直不變,”大力背起雙手,威風凜凜地站在了院子里;咚咚咚,一陣腳步聲傳來,六名全副武裝的大兵,從二樓上沖了下來。
不但如此,就連病房里的武蒙國、阿海,也穿好軍衣,穩穩地站在大力身旁;不用多說,一排六名大兵,整齊地站在院子里,精神抖擻地看著自己的首長。
武蒙國的出現,不但讓大力眼角一顫,那些大兵們更是心神一定,更加振作起來;唯有冷眼旁觀的羅二,暗暗嘆口氣,心不在這,留人也沒用。
至于那個阿海,更是別想了,這思想工作的境界,大陸可是打遍天下無對手。想了想,羅二自嘲地一笑,遂放棄了原先的念頭。
“報告營長,特戰小隊集合完畢,請指示,”當值的大兵,出列敬禮道。
透過兩旁房間里的燭光,大力滿意地看看手表,這些家伙沒有讓自己失面子,從響哨到集合,只有不到三分鐘,很利索了。
點點頭,大力正要說稍息,耳邊傳來羅二輕輕的笑聲,讓老大哥眉頭一皺,“羅二,你有意見?”
不理會大力的怨言,羅二指指大兵們身上的軍裝,“老哥,你看看,手下衣服都破了,你還好意思往回趕,又不是逃難。”
聞言,大力仔細看看面前的大兵們,禁不住老臉一紅,這次為了輕裝簡行,大家都沒帶備用軍服,彈藥給養也是三天小規模戰斗的量。
山林疾行、潛伏,加上又是城堡保衛戰,八個大兵里,每一個身上軍裝是完整的,大小不一的口子,都快成潰兵了。
“好啦,你們要走,我總不能看著弟兄們破衣爛衫地回去,”羅二大言不慚地說著,“王林,死哪去了?”
“到,老板,”躲在二樓的王林,慌忙從電訊室門口,顛顛地跑下來,像模像樣地立正敬禮。
“去,庫房里那十六套士官軍裝,一身軍官制服,不要肩章領花。”大方的羅二,慨然送出了大力繼續的物資。
“是,”王林笑呵呵地帶著三個保安隊員,開門進了一樓倉庫,叮當亂響地取出了一大堆物什。
“呃,羅二,你小子打得啥主意,”摸不準羅二的想法,大力狐疑地看著面前小山般的物資。
“好我的老哥啊,你把我當什么人了,”羅二走到大堆的物資跟前,隨手拿起一個背包,“既然是特戰戰士,那就是孤單英雄,沒有全面保障,哪能打好仗。”
“打開背包,”把背包拋給一個挺立的大兵,“來,你說說,里面有什么?”
大兵接住背包,眼看大力點頭,隨即麻利地把背包打開,呼啦全部倒在地上,蹲下仔細地辨別,“睡袋,雨衣,毯子,指南針,急救包,軍用口糧,彈夾,……”
當大兵打開一個鋁盒,露出里面的口香糖、火柴、香煙時,“靠,還有這玩意,”言語里,對羅家山保安隊員的待遇,那是忍無可忍了。
三十幾樣大小不一的各式物資,加上手邊結實的高腰軍靴,寬厚的兩條牛皮帶,不但是大兵,就連一旁的大力,看的也是無語了。
“你們要是需要的話,一水的美式裝備,我全力供應,”火上澆油的羅二,趁機進言,也讓矗立的大兵們,個個直咽口水。
“看什么,趕緊的換裝,需要換槍械的,找王林,”見勢不妙的大力,趕忙大喊一聲,打斷了羅二的慫恿;再讓這小子說下去,指不定有人想留下了。
“轟”,院子里,頓時吵鬧成了一團,大兵們丟下背包,把身上破爛的軍裝扒下,光著腚從里到外地換上了新衣服,一個個喜氣洋洋。
“啐”,樓上的羅靈,紅著臉趕忙退回房間,繼續她的床上休整—睡覺。
二十分鐘后,一隊整齊的大兵,再次集合,就連武蒙國和阿海,也紅光滿面地站在隊伍里;讓大力欣慰的是,這些兵們,沒有舍棄手里的武器,蘇式槍械在大陸已經開始通用。
羅二暗地里的拉攏,沒有成效,大力還是很滿意的,心里的一點疑問,也隨之拋下,“出發,”大手一揮,大力發出了命令。
“咯吱,”兩名壯實的保安隊員,奮力地推開城堡大門,“咚”,長長的鋼板吊橋落下,橫更在壕溝上;出去的路已經打開了。
城墻上幾束手電光下,特戰小隊走出了城堡,遠遠地,就有人看見,寬敞的空地上,黑黝黝一個龐大的物件,停在當地。
“啪啪,”燈光亮起,直升機里,張卓文坐在駕駛座上,沖著大家勉強一笑,夜航他不怕,怕的是陌生的航線。
“呀喝,羅二,你這是干什么?”走在隊伍后面,大力低聲問道。
“送你們啊,你還真想著去平壤,看那幫子民兵的臉?”羅二冷冷地刺了大力一句,“當然,要是你愿意熱臉貼個冷屁股,權當我多此一舉。”
“靠,我們特戰營回國不需要別人安排,自己拿主意,”大力對羅二的冷嘲熱諷,毫不在意,亮起手電一照,直接樂了,“你丫的是顯擺啊。”
雪亮的燈光下,直升機上碩大的羅字標示,靚麗刺眼。
“哪里哪里,見笑了,”收下大力的吹捧,羅二得意地一指飛機,“載人十人,航程五百公里,加上副油箱的話,”
“真送我們回去?”大力看看停下腳步的特戰小隊,有些心神不定,大海上吶,啥事都可能發生啊。
“當然,我親自送你們回去,”羅二譏笑一句,當先走向開始轟鳴的飛機,“想要禮物,就上來,”。
“得瑟,太忘形了你,”大聲批評一句,大力低頭隨后緊緊跟上,跨上了飛機;他的身后,頗有眼色的大兵們,心領神會地在武蒙國的帶領下,快速上機。
“嗚,”直升機加大油門,螺旋槳扇起大股的煙塵,緩緩駛離地面,調轉機頭,越過城堡上空,駛向黝黑的海面。
“羅二,知道去哪嗎?”機艙里,大力把腦袋湊到羅二耳邊,大聲地問道。
“不知道,一直向西飛唄,”羅二不以為然地說著,打開側燈,嘩啦展開了地圖,手指在地圖上尋找著。
“我靠,你啥都不知道,就敢飛了?”眼蹦金光的大力,忽然意識到,羅二的膽子多大,自己還沒摸到底線。他的身后,一幫子興奮的大兵們,忽地心臟亂跳。
手心冷汗直冒的張卓文,眼角瞟了眼平靜的羅二,顧不上理會喋喋不休的大力,一推駕駛桿,把飛機升到了五十米高度,直直向渤海海峽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