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峽中線,夜里漸漸涌起的浪頭,在一艘掃雷艇四周嘩嘩作響,起伏不定的艦艇上,羅二已經站在了前甲板上,他的身后,五名大兵拎著扁平的背包,默默地等著長官的命令。
松兆明陪在羅二身旁,抬眼看看周圍越來越大的浪頭,不由得暗暗擔心,“羅,你想清楚了?今晚的海浪會加大,掃雷艇也只能抗四級浪,再大了就必須馬上返航。”
“嗯,我知道,”羅二翻手一伸,一根粗硬的鋁合金棒球棍,出現在他的手里;掏出一根長長的麻繩,不緊不慢地在球棍上纏了起來。
他的護腕空間里,已經放置了兩百個重型壘球,這種羊毛芯的牛皮壘球,以148克的重量,羅二使的還算順手,砸在腦袋上也可以直接放到。
鑒于這次行動的不可傷害,羅二也沒辦法,找到凱利商量,這貨就給老板建議了壘球,反正這玩意勁大了一樣能打人。
羅二這一動作,他身后的五個兵,也放下背包,拿出了同樣的球棍,捏著麻繩仔細地纏了起來;不過,他們沒有準備太多的壘球,每人十五個在背包里裝著,以防萬一。
最然大力號稱的是演習,但羅二有備無患,護腕空間里,一個步兵班的輕重武器,加上大量的彈藥,已經全數備齊,就連單兵口糧也準備了一大堆。
前甲板上奇異的舉動,松兆明沒有多想。但是在駕駛室里的那幾個校尉軍官,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低聲議論。
“嗨,老松,我要是找到了他們的指揮部,那點什么紀念品回來?”手里忙活著,羅二微笑著問道;這次能見到大力,他還是很開心的。
“他們指揮官更好的證件唄,其他的我可不相信,”羅二輕松的表情。讓松上尉也沒多少緊張,只當是觀摩了一次夜間科目。
“證件,行,”羅二點點頭,雖然不知道大力所做何為,但肯定是有了麻煩,雖然不能問什么事,但這次完美地表現一下,估計那個特戰營的待遇。以后會好很多。
他哪里知道,現在大力已經呆在了扇貝島上的指揮部里。對于軍區首長的命令,驚的目瞪口呆,巴不得今晚的風浪再大點,讓他干脆返回臺北。
“呼啦啦,撲通”船首一側,響起了落錨的聲音,掃雷艇不能再繼續前進了,要是玩意越過中線,那明天就會受到大陸那邊的抗議。還是給自己留點面子為好。
“報告上尉,”一個海軍軍士跑了過來,嚴肅地說道,“掃雷艇已經泊錨,沖鋒艇可以下水了,”
“好的,謝謝你。”松兆明沖著軍士點點頭,拍拍身邊的欄桿,“少校,海浪三級。風向東南,可以出發了,”
執行了燈火管制的掃雷艇,一支班用沖鋒艇,悄無聲息地放在水面上,羅二帶著大兵,后腰插著粗大的棒球棍,跳上小艇。
隨波起伏的小艇,大功率發動機被拉著了,發出低沉的轟鳴聲,這種加裝了消音管的發動機,機器聲被海浪掩蓋,五米以外根本聽不見動靜。
“嗡,”貼著海面飛馳的小艇,急速向扇貝島方向駛去,離開了美軍的掃雷艇;同時,掃雷艇上一具臨時安裝的大型夜視儀,啪地打開了,淡綠色的屏幕上,小艇歷歷在目。
“上尉,這個德尼爾森少校,怎么會和對面有聯系?”一個長臉的美國海軍軍官,站在松上尉身旁,不解地問道。
“杰佛遜上尉,德尼爾森少校歸屬海軍情報局,他的情況我不太清楚,”松上尉冷冷地瞥了這家伙一眼,“你們這次來是研究特戰隊的使用效果,其他的我建議你還是少問多看,”
“哦,當然,上尉,”長臉軍官聳聳肩,轉身回到了駕駛室里,那里有還幾個校官,都在等著這次演習的結果。
扇貝島上,一個全副武裝的野戰營,已經開進了戰壕工事;環形戰壕里,士兵們把各式武器打開了保險,嚴密監視這海面上的動靜;一個迫擊炮連也架起了大口徑迫擊炮,兩側的50迫擊炮排,拿著照明彈,隨時可以擊發。
自打55年1月,大陸從蘇聯引進仿制了7.62MM半自動步槍、沖鋒槍、機槍,包括高深機槍,大規模的技術改造,讓部隊的火力有了質的提升;野戰部隊,首先享受到了56式槍族的換裝。
扇貝島上西側的最高點,一個嶄新的軍用帳篷,規整地建在高地上,它的兩處側翼,竟然有雙聯高射機槍警戒;貌似,這里就是羅二本次突擊的目標。
千號武裝齊備的士兵,把島上死死地圍了三道防線,別說是十人以下的突擊隊,沒有火炮的支援,同樣千數號的人馬,也未必能靠近這個指揮部。
不過,這種單純地面防御,在海陸空立體攻擊的局勢下,已經遠遠地過時了,那些單憑血氣消耗生命戰斗的軍官,根本沒看見戰術戰役的發展變革;似乎,朝鮮戰爭那慘重傷亡帶來的驚醒,被一份浸滿了血火的協議,徹底蒙蔽了。
或許,今晚的教訓,會讓某些軍佬,有所悟動。
扇貝島指揮部里,大力已經徹底沒了辦法,外面是首長調來的部隊,根本不聽自己的號令,而暗藏在四周的五個部下,似乎也聽到了首長的命令。
拿著一根劣質香煙,大力耷拉個腦袋,悶頭想著心事,自己的特戰營沒有上島,現在還在趕往廣州的路上,營里的掛名連長,卻毫不知情地巴巴趕過來送死。
娘的,都他媽啥事,瞪圓了眼珠子,大力努力瞧著腳下的硬地面,琢磨著是不是引騷動。把羅二給驚走。
“杜大力同志,不要想歪門邪道,今晚演習結束前,你不得走出帳篷一步,”頭也不回的軍區首長,冷聲地說道,眼睛卻悠悠地釘在棋盤上。
要不是大力哥哥的關系,他才懶得來這個小島,眼下國內的局面,根本容不得一個逃兵在外面逍遙自在。原先給羅本初的指令,是讓他老實回來接受審判,誰成想人家根本不搭理。
為了把隱患消滅掉,也為了讓大力的勝任資格更加無懈可擊,這次演習,必須成功地把“偷襲”的羅本初,堅決消滅在島上,也就能堵住接人的嘴巴了。
趁著軍區政委上京開會,把這個外逃的連長滅掉。那大力在軍區里就沒有口實了,團職干部的身份誰也說不了別的。干部檔案里。必須清白,一點疑點也不能存在,這是升職的必要條件。
但是看樣子,大力對這次實彈演習,還是心里有疙瘩,轉不過那個彎,軍區首長給自己點上一根煙,沖著對面的參謀長使了個眼色,“參謀長。你到外面檢查一下,戰士們的勁頭很足,但還的嚴肅紀律,”
“好的,首長,”參謀長隨即放下茶缸,掃了眼郁悶的大力。起身出去了。
“來來,大力,咱們倆殺上一盤,順便你給我講講那個羅本初。他還真的有本事?”笑瞇瞇地叫過大力,兩人開始擺棋。
踩著干硬的臺階,參謀長低頭走出帳篷,帶著外面的警衛員,向黑暗處大步走去,那里,有大力安排的高手在執勤。
在海面上顛簸飛馳的沖鋒艇,駛近扇貝島一海里外時,不斷抬頭凝視的羅二,拍拍身邊的大兵,“好啦,咱們快到了,熄火,”
低沉的發動機聲,呼嚕兩聲沒了動靜,五個大兵甩下軍靴,先后接過長官遞來的救生衣,穿好后普通跳進水里,飛快地向正西方向游去。
羅二套上一個橘紅色的救生衣,也跳進水里,揮手間,沖鋒艇消失不見,靜靜旋靠在護腕空間里。
盡管已是春季,但冰涼的海水,還是讓羅二身上肌肉一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穩穩心神,羅二和自己的五個兵手腳并用向扇貝島游去。
扇貝島海灘上,寂靜黑沉的沙石礫海岸線,漸漸發力的海浪,闖過三個猙獰的礁巖,劈頭蓋臉沖上岸邊,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再次不甘地退去。
距離海岸一百米的荒草地上,三角形的倒打火力點,在八百米寬的距離上,嚴嚴實實地鋪開;每個火力點上,守著一個班的戰士,機槍、沖鋒槍、自動步槍,嚴陣以待,或者是守株待兔。
一個滿編連的步兵,正等著敵人從海面上登岸。
第一道防線后八百米處,一人深兩米寬的戰壕里,兩個機炮連的重機槍、迫擊炮,把一千五百米的地域,結結實實地堵上了。
再往后,就是營部的警衛排的工事,加上兩架剛剛補充來的并聯高射機槍,羅二似乎根本靠不近縮在后面的指揮部。透著微微光亮的指揮部,也是一個狠戾的陷阱。
扇貝島的北面,是陡峭的石崖,筆直光滑的連個縫隙都沒有,一個班的士兵,眼睛不眨地守在那里,只要石崖下稍有動靜,手榴彈先招呼了再說。
尤其是剛剛登島的大力,苦悲地建議,野戰營白天里吃的空罐頭盒,全丟在石崖下,散落一地,一不小心就會踢上,那咣咣的聲音,就是投彈的命令。
距離指揮部兩百米的東面洼地里,一頂遮掩了痕跡的帳篷里,大力正苦著臉和軍區首長,下著不知所以然的象棋。
海面上,羅二在大兵的簇擁下,游近海岸最遠處的礁巖,不再前進,探頭探腦地向島上張望;不看還好,這一看讓他也是猛然一楞。
人多太不怕,但那明顯的第一道防線上,竟然有著若有若無的殺氣,把羅二瞧得莫名其妙。
“草,不會吧,大力想玩真的?”小聲嘀咕一句,羅二把腦袋縮了回來,眨巴著眼睛想了想,再次伸出腦袋,用鼻子使勁地嗅著。
呼呼而來的寒風里,期間微微夾雜的味。終于讓羅二的腦袋清醒過來,忍不住暗暗咒了一句,臉色黑成了鍋底。
明顯的,岸上還有迫擊炮在等著他,不說是特戰演習,就算是大規模實彈演習,也用不著如此的架勢。
盡管心里不住地嘀咕,但這個長度有兩千米的島嶼,羅二根本看不到盡頭,夜里能看到五百米。他已經是占了先手了。
趴在礁巖后面,羅二瞅著自己的五個兵,還泡在涼哇哇的水里,只能無奈地垮著臉,把沖鋒艇拿了出來。
摸到小艇上的攬勝,羅二麻利地把繩子綁在了礁石上,自己也跳上小艇。
“上來,”五個凍得渾身發紫的大兵,趕忙爬上去。把身上泡的濕透的軍裝,一股腦扒下來。換上羅二丟過來的干衣服。
取出一瓶白酒,羅二先喝了一口,讓身子暖和一下,這才遞給身邊的大兵,“每人一口,不許多喝,”
“長官,這浪頭越來越大了,要是不趕緊行動。時間就來不及了,”身邊的大兵,壓低了聲音,焦急地說道。
“娘的,上面哪是一個連,我估計最少得兩個連,咱六個上去。那是找死,”羅二憤憤地說著,甩手拿出一門50迫擊炮,“草。轟他幾下,咱們還不上去了,”
護腕空間里,有十幾枚改造的黑頭陀炮彈,他手上有解藥,也不擔心炮彈的毒性,至多是讓岸上的守衛暫時喪失戰斗力,難受幾天,休息休息就好了。
“長官,小艇上哪成,這橡膠底兩下就撞裂了,”兩個大兵趕忙勸道,小艇還有用,損壞了就得游回去了。
“也是,游回去哥幾個都得壯烈了,”對于三十海里的航程,羅二也不敢妄稱強橫,尷尬地把迫擊炮收起來。
看看防水手表,時間已是晚上十一點,再不行動,也只有灰溜溜地返航了。
咬咬牙,羅二把一挺榴彈發射器取了出來,這種美軍新型單兵重火力,現在還沒有列裝部隊,實驗的型號倒是讓瑪麗給他順了一個,委托凱利交給他;而一門心思搞生意的凱利,竟然把這種火器丟在庫房里,整整晚了三個月才想起來。
臨上船前一個小時,羅二拿到了榴彈發射器和彈藥,直接就扔給自己的大兵,讓他們先研究了一會,實彈倒是沒打。
“拿著,這玩意今晚用用,看效果還是不好,”他的五個大兵里,有兩個玩迫擊炮都玩成精了,使用發射器應該沒問題。
取出兩箱榴彈,沉甸甸的彈藥,把小艇壓得倒是不太搖晃了;兩箱二百發榴彈,也不知道瑪麗是怎么想的,都是煙霧彈閃光彈,就是沒有破片彈,整個一實驗品。
“這發射器有效射程六百米,你們五個不要上岸,就在海上打榴彈,記住了,全部打出去,打完就跑,守在一千米外等我,”說完,羅二拿出一些罐頭水壺,放在小艇上,翻身撲通下了水。
就憑岸上的防御力度,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兵去送死,還是待在后面打掩護吧。
“看好時間,班小時后就開火,”低聲叮囑一句,羅二拿過兩只棒球棍,晃悠悠斜向岸邊游去。
在海里他不行,頂多是保證自己不被淹死,但要是上了岸,哼哼,憑著自己的速度,羅二也能自保。
在水面上露出半個腦袋,羅二眼睛死死盯著島上的動靜,要是情況不妙,他會第一時間回頭,直接溜之大吉,管他什么演習不演習,天大地大性命最大。
“大力呀,老弟我可是為你兩肋插刀了,其他的也幫不上了,”心里碎碎地念叨著,羅二悄然趴在了海岸上,屏住呼吸,任由轟轟的海浪,從身上洶涌淹沒。
對于大力的電報,他沒有回應,但自己能做的,絕對要做到,因為他知道大力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會搭手相幫。為了幫助大力這個生死戰友,他不得不把自己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默默地等待著,等待那榴彈的聒噪。
在他的面前,光禿禿的海灘上,什么遮擋也沒有,唯有漸漸發威的浪頭,愈發咆哮開來,吐出大片的白沫,把羅二掩埋在浪頭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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