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王猛那幾個滿臉陰霾的兵漢,年輕的女護士還是很有眼色地叫去了羅二,畢竟他是這幾人看起來最和善的一個了;的確,對于救治老婆的醫生護士,羅二態度是溫和外帶恭敬了,求人還繃著臉,那不成了二貨了。
干凈的值班室里,護士坐在一張油漆斑駁陳舊的桌子旁,低頭拿出登記表,“同志,按規定要登記病人的資料,請您配合好嘛?”
“好的、好的,”隨手拽過來一張凳子,羅二腰身挺直地回答道,臉上那是一副絕對配合的表情,“不過護士,請問給我老婆做手術的醫生,是男的還是女的?”
剛才呼嚕嚕拿出一大堆的東西,羅二忙亂中看見幾個醫生,有男有女的,心里很是不踏實;要是男醫生上了手術臺,他還不如老早就讓淺川千山做了取彈片的手術,這里的條件太寒心了。
“你老婆?她也是軍官嗎?”帶著口罩的護士,眨巴著眼睛抬起頭,認真地問著羅二,這可是部隊醫院,要是地方上的傷員,醫生的安排,病床病房的調配,還有收費等等,那區別可大了去了。
“當然,她可是人民軍少校軍銜,團級干部,”羅二自傲地揚起腦袋,很是得意地夸口贊道;樸姬善的軍銜一直被默許地保留著,前一陣還被莫名地升了一級,收到消息,讓羅二既得意又失落。
“哦,傷員姓名?傷勢原因?”想起自己手里的工作。護士趕忙抓起了筆,按表格上的內容開始詢問。
“樸姬善,手榴彈破片傷,傷口做過初步處理,但還是有五個傷口位置敏感,需要手術取出彈片,”說到這里,羅二聲音低沉了很多,眼角余光隱晦地掃在了窗戶外面。
感覺到羅二聲音的變化,護士還以為羅二他在計較醫生的問題。趕忙小聲地解釋道。“今天上手術的,是咱們部隊上的女軍醫,她全天值班外科,”要不是王猛那幾個家伙身上逼人的煞氣。她才懶得解釋呢。
“你們男人啊。小肚雞腸的。醫生做手術,還分個什么男女,人家什么沒見過。封建思想,”小聲地嘀咕著,護士不理會羅二越來越陰沉的臉色,“樸少校的部隊番號?”
窗戶外寬闊的院子里,羅二瞧見了幾個士兵,在一個中年軍官的帶領下,大步走向那輛卡車,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趕忙陪著笑臉,拿出兩大塊巧克力,“護士,您受累,先嘗嘗我們的戰利品,我出去馬上就回來,”
把巧克力塞在護士的手里,羅二慌忙走出值班室,快步向外面的卡車走去;現在阿善剛進了手術室,怎么滴也得耽擱一個小時,在這一個小時里,醫院里不能出現任何躁動,否則彈片取不出來,將來自有后悔的那一天。
手術室里,軍醫華秀妍穿著消毒服,旁邊精鋼手術盤里,一溜簇新的手術器械,讓她忍不住仔細打量了傷員幾眼,這個突然送來的傷員,還有這些藥品器械,無不暗示了傷員身份的特殊性。
在光機房里,她已經看過了傷員的傷口,側面大量彈片的蹦傷,背部、脖徑、臉上雖然被處理的很好,但是,腋下、肋骨側面的幾個彈片,需要盡快清理出來。
“也許,是特殊部隊的軍官吧,”想到這里,華秀妍身上暗暗一振,低聲吩咐道,“準備麻醉劑,”
和華秀妍想法不約而同的,醫院值班室的女護士,把珍貴的巧克力藏好,正要出門,戴著眼鏡的院,匆匆闖了進來。
“千蘭,有傷員進了手術室?”院一邊輕聲地問著,一邊拿起桌上的登記表,隨手翻看著。
“是的院,是手榴彈彈片傷,我正要去給您匯報,華醫生已經進去了,”護士點頭應著,遂壓低了聲音,“院,是個女少校,看起來很漂亮,就是半邊臉帶著傷,”
“少校?”院手上的動作猛然一滯,小護士不懂事,他這個軍醫升上來的院,心里卻是亮清的很;在人民軍里,女少校那是鳳毛麟角,怎么就到了這個山區野戰醫院了?
鏡片后的眼珠子左右轉動幾下,院飛快地翻開了登記表,在最后一欄里,赫然看見了一個清晰的名字:樸姬善。
“樸姬善,這個名字,怎么看著這么熟悉呢,”院嘴里喃喃地低聲自語,再看看旁邊一臉好奇的護士,咧嘴輕輕一笑,伸手在她屁股上捏了兩把,“去吧,去盯著手術室那邊,晚上按時去我那里匯報工作,”
“噢,知道了,但這個傷員還沒登記完,”紅著臉的護士,嬌羞地瞪了眼自己的戀人,身子卻往前湊了湊;她和這個比自己大近十歲的院,正是的火熱狀態,巴不得整天黏在一起。
“登記我來寫,你先出去吧,”若有所思的院,強笑著在護士臉上親了親,但明顯心情不在這里;“那好吧,”護士從兜里掏出一塊巧克力,體貼地塞在了院的口袋里,匆匆跑了出去。
坐在椅子上,院把玩著手里的巧克力,再瞅瞅簡單至極的登記表,他對護士的粗心大意,也只有無奈地搖搖頭,誰讓自己碰上了這個馬大哈的戀人呢。
眼睛無意間,看見巧克力包裝錫紙上,那隱隱的英,院凝目細看,“usa”,再看登記表上的人名,他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樸姬善,不正是遠在海邊羅家山的那位嘛,怎么,怎么搞得跑到這里了,還生生地進了手術室。
失態的嚴重性,已經讓他忘記了清查小護士的口袋,慌手慌腳地把巧克力塞進內兜,糾結的院來不及細想。一把抓起了電話機,搖動手柄,“總機嗎,我是209醫院,請轉接531團值班室,”
醫院大院里,那輛停靠在角落的卡車旁,軍官叉腰大聲地咒罵著,幾個檢查過車輛的大兵,也瞪著眼睛憤憤地踢著車輪胎。
“吆喝。幾位。沒事在這練嗓子呢,”身后,羅二淡淡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了過來。回過頭。軍官一眼看見了很是不滿地羅二。
“你是誰?出示證件。”眼瞅著羅二那嶄新的野戰服,還有腳上連邊縫線都是新的軍靴,穿著毛布混紡制服的軍官。立馬眼睛瞪圓了。
要不是羅二身上的制服,和那些特種部隊制服很相似,軍官看在羅二不帶軍銜的份上,就憑囂張的這句話,老拳都招呼上了。
“嗯,孫子,你又是哪個?見了官還不敬禮,作死啊,”見慣了這種軍隊里上下分明的等級,羅二還真看不上掛著少尉軍銜的小軍官,雖然年紀似乎大了點。
如此挑釁的腔調,反倒是讓少尉軍官臉上一愣,止住了身后躍躍欲試的大兵們,“這位同志,請問你的姓名部隊番號,”羅二沒掛軍銜,他也沒敢輕易發問。
“羅本初,上尉軍官,部隊番號嘛,哼哼,你的級別還不夠,”虛虛實實的說著,羅二上前一步,冷冰冰地瞪著這個臉色不善的家伙;他離開人民軍的時候,軍銜還真的是上尉。
大白天里,羅二狼一樣兇狠的眼神,雖然相很是清秀,但少尉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碰到鐵墻上了,特戰部隊的軍官啊,和野戰部隊一比,見官大一級,何況人家還是上尉。
“報告羅上尉,我是531炮團少尉排韓三賀,奉命接受地方給養,”韓三賀啪地一個立正,眼神恭敬地大聲說道;見此情景,他身后的那幾個大兵,灰溜溜站了一排,低眉順眼地不敢言語。
“給養?”羅二掃了眼不遠處的卡車,突然明白了,人家肯定是認得這輛車,要么說能跟到醫院里。
“是,我們團駐地就在隔壁岔路口,三天一送的給養,已經拖了一天了,這不,剛好就在醫院門口,我的一個兵看見車了,嘿嘿,就進來看看,”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韓三賀老實本分地答道,哪里還有剛才驕橫的模樣。
要不是羅二親眼看見他三分鐘的樣子,還真把他當成一個木訥的軍官了。
“是這樣啊,”羅二不以為然地點點頭,“我們是南邊下來的,送傷員事情緊急,卡車在半路上被征用了,地方同志和給養,他們會另找車輛下午送到,你們等等吧,”羅二眉頭一挑,腦子里忽然靈光一閃,“團部里這里有多遠?”
牽扯到傷員,那絕對是三八線那里下來的,自以為聰明的韓三賀,趕緊會意地岔開話題。
“不遠,距離醫院一千米左右,”事關軍事機密,看羅二一副軍官派頭的韓三賀,也不敢再提什么證件的話頭,伸手指指東面的大山里。
“那好,我有一份機密情報,你帶我去見見你們團,或許我還認識呢,”羅二親切地掏出一包香煙,撕開封口,和藹地給大家散了一圈,香煙上那一溜黑色的英,讓眼尖的韓三賀,笑意更加旺盛了。
繳獲來的洋玩意,抽著味道就是不一樣。
第一個暗插的釘子,就從你們炮團開始吧,誰讓你們離羅家山這么近呢,隨手把半包香煙裝進韓三賀的口袋里,羅二老朋友般的搭上了他的肩膀。
不提羅二跟著熱情的韓三賀,笑咪咪地去了炮團,單說醫院值班室里,院滿頭大汗地打完了電話,猶豫再三,還是沒有發出警報;手術室外那帶槍的大兵,他遠遠地看見了,否則也不會親自來查看登記表了。
走在前往531炮團的路上,迎面嗚嗚飛馳過的三輛軍車上,擠滿了荷槍實彈的官兵,那臉上一個個紅潤的膚色,比起韓三賀一副菜色的嘴臉,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草,這是哪個部隊的,想撞死人啊,”韓三賀和羅二躲在路邊,咋咋呼呼地讓手下注意安全,嘴里開始嘀咕著。
“呃,他們不是你們炮團的?”羅二不以為意地回頭看了眼,“看樣子士氣很高嘛,”
“高,高的很,一個個吃飽喝足的,不定是哪個特戰連在拉練,也就你們的待遇好啊,”羨慕地恭維了羅二一句,韓三賀暗暗撇賠罪,“我們是炮團,哪里有那么多步兵,”
抬頭看去,公路上林立的哨兵,簡直是五步一崗的架勢,讓少尉也是臉色一緊,“怎么個情況,難道是來了大人物?”
早就發現這里守備森嚴的羅二,詫異地拉過韓三賀,低聲問道,“以前你們不是這樣?”他見慣了手下部隊防御陣勢,雖然看不上如此漏洞多多的警戒線,但還真沒多想。
“哪有啊,肯定是來了領導了,起碼是軍一級的干部,”迎送經驗豐富的少尉,小心翼翼地看看前面,為難地對羅二說,“羅上尉,你還跟我們進去嗎?”
“去啊,怎么不去,我又不是小孩子,說話鬧著玩啊,”羅二拍拍少尉的肩膀,心里已經樂開了花;娘的,撞上門的紅利,不好好挑選一下,簡直對不起阿善負傷一回了。
大為開懷的羅二,根本不知道,東面大山里,人民軍一隊隊的特戰官兵,已經快速地開出了深山,向野戰醫院急行軍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