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常慶剛走,段澤濤辦公桌上的紅色電話就響了,段澤濤一接,就聽到話筒那頭傳來朱長勝威嚴的聲音,“澤濤市長嗎?我朱長勝啊,我明天可能要下去調研,原定明天舉行的處級以上干部見面會就取消吧,反正你遲早都會認識的,就這樣吧……”,說完也不等段澤濤反對,就掛斷了電話。
段澤濤的怒火騰地上來了,這個朱長勝也太霸道了,招呼也不打就把處級以上干部見面會取消了,簡直是目中無人!不過惱怒歸惱怒,段澤濤并不想在這些旁枝末節上和朱長勝糾纏不休,他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盡快搞清楚紅星廠的癥結所在,然后拿出有效的解決方案。
接下來三天,段澤濤什么也沒做,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看資料,而這三天里居然沒有一位副市長和下面的行局頭頭主動來向段澤濤匯報工作,顯然人們對這位空降的新市長都還在持觀望的態度,而這幕后肯定也有朱長勝的授意,他是想要把段澤濤徹底架空,就像他對付之前的市長馬洪濤一樣。
而那些資料也讓段澤濤看得直皺眉頭,里面許多數據明顯是有水份的,甚至完全牛頭不對馬嘴,一看就是專門用來應付上面檢查的,根本不能反映真實情況。
他問賈常慶紅星廠的情況,他也是語焉不詳,不知道是確實不知情,還是知道不想說,段澤濤感覺眼前就是一團迷霧,而自己正慢慢被這團迷霧包圍,完全找不到方向。
第三天快下班的時候,他給市紀委書記楊仕奇悄悄打了個電話,約他見面,想向他了解一下紅星市的情況,楊仕奇接到他的電話很熱情,“澤濤市長啊,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去你的辦公室匯報工作不太方便,下班以后,你不要坐你的專車,打個的士到中心廣場,我在那里等你……”。
段澤濤心里就十分疑惑,只是簡單的見面聊一下工作上的事情,楊仕奇為什么要搞得這么神秘呢?下班的時候,賈常慶又進來了,“段市長,晚飯需不需要我讓機關食堂給您做好送過來?……”,這幾天段澤濤中飯、晚飯都是在辦公室吃的,所以賈常慶才會這么問。
“不用了,資料我已經看完了,我自己去食堂吃吧,這幾天辛苦你了,你也早些回去,不用管我了……”,段澤濤揮揮手道,方東明他們要明天才到,這幾天都是賈常慶鞍前馬后地伺候著,段澤濤對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等工作人員都走得差不多了,段澤濤才從辦公室出來,出了政府辦公大樓,也沒有要車,步行出了門,在拐角處攔了一輛的士,直接說到中心廣場,中心廣場是紅星市的地標性廣場,的士司機都知道。
到了中心廣場,段澤濤下了車,東張西望沒有看到楊仕奇的影子,他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正準備給楊仕奇打電話,一輛黑色桑塔納轎車開了過來,楊仕奇從車里伸出頭來,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有人跟蹤,這才向段澤濤招呼道:“澤濤市長,快上車吧!”。
楊仕奇戴了副墨鏡,段澤濤險些沒認出他來,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上,輕笑道:“仕奇書記,你怎么搞得跟搞地下活動似的,有這么嚴重嗎?……”。
楊仕奇正色道:“朱長勝在紅星市當了四年市長,八年書記,政府上上下下全是他的人,就連市紀委也有不少他的人,他這個非常霸道,常委會上根本不允許有不同的聲音,如果讓他知道我們倆有聯系,今后的工作就更不好開展了,所以我不得不謹慎行事啊……”。
段澤濤大吃了一驚,連忙追問道:“情況這么嚴重嗎?你掌握了確切證據嗎?……”,朱長勝的霸道他已經領教過了,卻沒有想到已經到了這么嚴峻的地步。
楊仕奇搖了搖頭,“朱長勝老奸巨猾,一般自己不出面,都是口頭授意下面的人去辦,目前只知道他和環宇集團的劉華強關系密切,環宇集團就是這幾年起來的,但是沒有朱長勝點頭,誰也不能去查環宇集團的賬,所以目前還沒有確切證據……”。
楊仕奇開著車出了城區,來到郊外的一家農家樂飯莊,這家農家樂飯莊建在一個大水潭旁邊,全部都是由竹子搭建起來的,倒是別有一番村野情趣。
飯莊的老板顯然和楊仕奇很熟,老遠就和楊仕奇打招呼,“老楊,你真有口福,我下午剛釣上來一只大王八,純野生的,足有三、四斤重……”。
楊仕奇打著哈哈道:“這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老劉,我今天來了個貴客,你把那水魚燉個火鍋,再炒幾個拿手菜,放到船上去,我們到潭中間去吃……”,又轉頭對段澤濤小聲道:“這兒的老板是我的一個釣友,他不知道我是政府的,這里的水魚做得很地道,保證你吃了下回還想來……有什么事我們待會到船上說,這樣就不怕被人聽到了……”。
段澤濤也放下心中的疑問,呵呵笑道:“老楊你可真會選地方啊,船上品美食,我這還是第一次呢,這地方好啊,清靜不說,風景也不錯,倒是個釣魚的好地方,有空我也來這里釣釣魚……”。
這時那老板已經熟練地拿出兩根釣桿,自來熟地插話道:“這位朋友真說對了,紅星市的釣魚愛好者沒有不知道我這地方的,你要周末來,最好提前預訂一下,要不然沒地方……老楊,你們先釣著,我去給你們安排菜……”。
段澤濤如今的釣魚技術今非昔比,一拿起釣桿,就把心里的煩心事全忘了,聚精會神地釣起魚來,不一會兒功夫,就釣上來小半桶,一旁的楊仕奇也是個釣魚迷,見狀大奇道:“澤濤,真看不出來啊,你年紀輕輕,卻這么有耐性,還是個釣魚高手呢,這在你這年紀可是真難得啊……”。
“呵呵,這都是坐冷板凳坐出來的……”,段澤濤呵呵笑道,兩人聊起了釣魚經,楊仕奇對段澤濤大生知音之感,一下子距離拉近了不少,如果之前還只是因為孫相龍的關系,此時楊仕奇卻是從心里對這位年輕的市長心生好感了。
這時那老板已經把菜弄好了,全都端到了一旁的漁船上,那漁船是帶了雨篷的,也不用擔心中途下雨會被淋到,船上桌椅板凳,酒水器具俱齊,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的水上包廂。
楊仕奇招呼段澤濤上了船,又對那老板揮揮手道:“老劉,你去忙你的,我們自己來好了……”,說著松了纜繩,熟練地蕩起船槳,將船劃到了水潭中央,任漁船在水上漂著。
段澤濤見楊仕奇劃船十分熟練,好奇地問道:“楊書記,你經常劃船嗎?”,楊仕奇笑道:“我是漁民的兒子,從小風浪里長大的,所以皮膚曬得比較黑,上大學的時候同學都笑我土包子,后來大學畢業分到省委,那時候省紀委還是老葉書記當家,老葉書記去挑人的時候就看中了我這張黑臉,說包公的臉就是黑的,黑臉適合搞紀檢工作,就把我要到紀委工作了,也算是因黑得福了……”。
段澤濤想著葉劍平、孫相龍都是黑臉,也不禁為老葉書記這特殊的相人之術莞爾失笑,不過黑臉的人顯得比較嚴肅,看不出喜怒,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搞紀檢工作的確很合適。
此時太陽已下山,一彎皎潔的明月升了起來,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清風拂面,微微有些涼意,而火鍋中乳白的水魚湯翻滾著,又讓人升起一絲暖意,在這漁船之上品美食,端的是詩情畫意,段澤濤詩性大發,隨口吟道:“沙頭人滿鷗應笑,船上酒香魚正肥,塵土竟成誰計是,山林又悔一年非,平生萬卷應夫子,兩世功名窮布衣。”。
這是唐五代時期著名詩人唐彥謙的詩作,用在這里倒也十分應景,楊仕奇笑道:“澤濤市長好雅興,可惜我卻是個粗人,不能陪你吟詩作對,上次歡迎宴沒陪你喝好,今天我們一醉方休!……”。
段澤濤和楊仕奇俱是海量,幾杯酒下肚,都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段澤濤開門見山地問道:“紅星廠的情況仕奇書記你清不清楚?……”。
楊仕奇皺著眉頭道:“紅星重工集團的董事長聶一茜今年才三十多歲,長得就像一個妖精,她能當上紅星重工集團的董事長都是朱長勝一手提拔起來的,外面都傳說她是朱長勝的情人,我看八、九不離十,要不然她憑什么年紀輕輕就當了這么大集團的董事長,她應該是個關鍵人物……”。
“這幾年紅星廠搞盡了名堂,又是改制,又是搞多元化,還上了市,但紅星廠的經營狀況卻是每況日下,現在連工資都發不出來,紅星重工的股價起起落落,這里面肯定有貓膩,不過我對這些新玩意是外行,上面也派人來審計了幾次也沒查出什么問題……要想查出里面的問題,必須從他們內部的人著手,不過聶一茜這個女人也不簡單,手腕很厲害,關鍵部門全是安排的他們自己人,外人根本插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