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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房間內看了一會,妹妹葉君眉敲門,她進來后語氣有些緊張:“哥哥,外面來了很多官兵。”
葉君生展顏一笑:“也許是來緝捕賊寇的吧。”
葉君眉搖搖頭:“不知道,嗯,只是看著令人有些心慌……”
葉君生鎮定地道:“不用怕,有哥哥在呢。”
聽到這句話,少女本來忐忑的心,果然一下子就平穩住了。
“走吧,收拾好東西,我們下去。”
葉君生背起書筪,走在前面;葉君眉挽起一個包裹走在后面。
下到客棧一樓,順手買了些吃食,然后去拿馬車——前院凜然站立著兩列精兵,衣甲鮮明,手里把持著長槍。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的府城兵丁,個個身形彪悍,透著強大的煞氣,應該是上過戰場,經過血與火磨練的士兵。
葉君生的眉毛輕輕揚了揚,自從突破法相之境,并且穩固下來。有時候不用開啟靈眸,便能對于一些突出的事物有所察覺,從而知道個大概。
這些兵甲,突然出現在這個小鎮上,定然有某些隱秘的緣故,會是因為昨晚的事嗎?
若果真是的話,那就意味著三十三天那邊存在,果然和世俗權勢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葉君生表面不動聲色,自顧去取車——
“你們是什么人?”
突然官兵中有一名身材魁梧的領隊模樣的將佐突然大喝道。
葉君生站定,將葉君眉護在身后,很鎮定地從書筪內取出路引文書等,交予對方檢查。
那將佐目光如老鷹一般犀利,朝兩人身上觀察了一番,驚訝于葉君生的鎮定,以及葉君眉的美貌。不過這般思緒。很快就飄然過去,拿起文書,一看之下,頓時了然。
態度有所尊敬:“原來是葉公子,你們這是要前往何地?”
一個秀才并不足道,關鍵在于葉君生年紀輕輕,而且還是觀塵書院的廩生,近期聲名鵲起的才俊,意義這就截然不同了,該適當放低些姿態。沒必要咄咄逼人,徒然得罪于人。
將佐固然為武夫,但其中門道還是明白的。
葉君生回答:“小生要回鄉祭祖。”
對方哦了聲。將文書歸還,一揮手,示意放行。
葉氏兄妹坐上馬車,葉君生一揮馬鞭,吆喝一聲。驅趕著馬車轔轔而行,離開小鎮,將一眾兵甲甩在了后面。
“哥哥,吃包子。”
等走遠些,葉君眉這才探出身子來,從包袱里拿出在客棧里購買的吃食。遞給哥哥吃。
葉君生也不客氣,張嘴咬了一個,覺得口味不錯。三兩口便吞進肚子,然后繼續……
一路不起風波,平淡而過。
第五天傍晚時分,到了道安府。
坐在車轅前,望著這一座城府。葉君生心中略有些情緒波動——此地可以說是他的福地,當初新年詩會。陰差陽錯之下,一舉奪得詩魁之名,自此名聲大漲,順風順水過來,永遠與書癡之名告別,脫胎換骨般,成為所謂的“北方第一才子”。哪怕如今已正式成為修士,可某些意興感嘆扔不可避免。
正所謂“故地重游,多情應笑我”,諸如種種,滿懷激烈。
“老子今年三十八,一枝花,夜夜登高樓,左擁右抱,將那美嬌娘,往身下壓。嬌吟妙聲,浪濤陣陣誰人夸?前庭后洞,任爺跨!”
道安府衙,一間房中,一名身材矮胖,穿著皂色衣衫的漢子正坐在一張搖椅上,悠然自樂,嘴里哼著粗鄙的曲子,很是享受的模樣。不過間或之中,其微微睜開的眼眸內,卻閃出森然的寒芒,似乎那擇人而噬的豺狼,吃人不吐骨頭。
約莫一炷香時間后,驀然有敲門聲。
“進來!”
這漢子沉聲喝道,神色一變,渾然不同剛才的嘻哈輕佻。
門推開了,踏進一名中等身材的年輕衙役:“七爺,我親眼看見,點子剛才進城投宿了。”
七爺點點頭,左手不禁輕輕摸了摸右手的拳頭,忽道:“小五子,爺再問你一次,你跟不跟爺干?”
那衙役頓時昂首挺胸,道:“七爺,還用說嘛。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七爺陰測測一笑:“這一趟,冀州那邊來書都說好了,事成之后,爺連升三級。至于你,嘿嘿,跟著我,少不得那一份榮華富貴。”
聞言,衙役心花怒放:“那小五子就先多謝七爺的提攜栽培了,只不知七爺有甚安排?”
七爺冷然笑道:“區區一個讀書秀才而已,用甚安排?明天等在野外無人處,直接做了便是,再將尸首都拖給虎狼吃掉,簡直天衣無縫。”
衙役聽他說得兇狠,不禁吞口口水,小心翼翼問:“七爺,我們的身份……”卻被七爺狠狠一眼,當場瞪得將后面的話吞了回去。
就聽到七爺凜然道:“無毒不丈夫,我朱七真入得公門,只求飛黃騰達,不問國家蒼生。什么道德大義,都是狗屁。穿上這身衣衫,走在市井之中,我們是公差官吏;但脫下這身衣衫,你我可當富家翁,可做賊寇惡霸。左右之間,但求個名利而已。小五子,你說是也不是?”
說到后面,簡直已疾言厲色,威風十足。
小五子也是個精明的人,老大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早已摻和進來,脫不開關系。若果執迷不悟,甚至都可能直接被老大滅口了。當下忙不迭地道:“七爺所言,皆是道理。”
見他上道,朱七真語氣有所緩和,道:“小五子,你想想,我們捧著這一碗飯,風里來雨里去,吃盡多少苦頭,冒了多少危險干系。在大老爺眼中,你我皆是小吏,入不得眼。若無機會,如何能出得頭來?眼下有貴人相托,正是從天而降的一份大機緣。萬一錯過,簡直天打雷劈,祖宗不容。”
小五子聽得動容,霍然而起,撲通跪倒在地上,道:“七爺你別說了,小的這條性命,早就交由七爺吩咐,莫敢有半句不是。”
朱七真也不扶他,道:“小五子,爺是見你機靈,是個可造之才,這才選你,否則哪里輪得到你頭上?哼,這一趟事,對付的不過是兩個雛兒罷了,不費吹灰之力,據說那妹子還水靈得很,說不定還能開個好苞呢。如此好事,不知多少人求著喊著,你小子走運了。”
小五子哪里還不識趣,跪在地上,磕頭砰砰響,口中感恩不已。
這朱七真,乃是道安府衙的大捕頭。固然上位不過短短三年,但已迅速站穩腳跟,培養出一套屬于自己的心腹班底,在道安府,也算一號人物。他有個哥哥,名叫“朱八珍”,在武山縣開設有一間“八珍鏢局”,以前和江知年的江騰鏢局,屬于對頭。在生意上,多有沖突糾葛。
小五子便屬于朱七真的心腹之一,平時表現殷勤,辦事利索。朱七真自從得了冀州文先生的傳書授意,頓時認為這是一個天賜良機,就選定小五子跑腿打聽,關注葉君生兄妹的行蹤,好準備下手,讓葉氏兄妹人間蒸發掉。
說起來,對于葉君生,朱七真還有舊怨。源自哥哥朱八珍,當其時參加道安府舉辦的新年詩會,本來想狠狠羞辱江知年一番,不料葉君生一首《念奴嬌》橫空出世,不但被攪了好事,還著實氣得不輕。
回家后,兄弟喝酒之間,朱八珍多有提及此事,恨恨不已。故而朱七真印象深刻。只不過他只是個捕頭,人家葉君生又奔赴冀州讀書去了。彼此無甚交集,也沒有找場子的機會。
眼下文先生要下刀子,端是難得際遇。于是他幾乎不假思索便答應了,寫了回書,言語中多有效忠之意。要知道人家文先生背后,可是站著楚知州這般的大人物。稍稍有些頭腦的,都能想明白此事大半來自知州大人的授意。
說白了,他朱七真就是在替知州大人辦事。莫說殺一個小小的書生秀才,就說殺十個,都會義不容辭。
事情辦好了,好處滾滾,不言而喻。甚至都可能脫離吏身,晉身為官身,那可真是鯉魚躍龍門,平步青云。本來像他這樣非讀書出身的,想獲得官身非常困難,或者窮極一生,都沒可能。如今有這么一個機會,如何不欣喜若狂,全力以赴?
“小五子,你再去盯緊些,莫要出了差錯。”
朱七真吩咐道。
小五子連忙站起,垂手應“是”,然后退了出去,自顧忙活開了。
房中,搖椅又開始搖蕩起來。大捕頭微微搖頭晃腦,念頭十分活躍地轉動著,開始著手具體的執行計劃。
不多久,一個天衣無縫的方案便浮現在腦中,迅速成型:下手的時間、地點、清理現場的布置,以及己方出行的名義等等,都有了完美的安排。
萬事俱備,只等時間過去。到了明天,手起刀落,干凈利索——
“哎呀呀,爺有雄風,如虎如狼,上得錦繡床,打得風流仗,七進七出,依然少年狂……”
粗鄙的調子,再度悠然響起,高低之間,自有意興,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