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手持書卷的女教授安靜的走著。
她的前面是一座安靜的小山頭,她的身周都是一望無際的荒草地。
山風吹拂著齊膝的青草,就像麥浪般起伏。
這是一副極有意境和詩意的畫面,然而一支從天空落下的箭矢,卻是打破了安寧靜謐的畫面,又使得這畫面更加充滿了史詩般的氣息。
這支箭矢從她前方那座山頭中射出,在天地之間墜落,箭矢是黑色的,在湛藍的天空中劃出黑線,但因為速度太快,卻是在箭身周圍激起了白色的氣流,形成一條若有若無的白浪,就像彗星在墜落。
這一支箭矢墜落之后,又是一支箭矢從那座山頭中射出,再次在天空之中劃出黑色的痕跡,白色的渦流,狠狠落入荒原中某處。
頭發有些微微紛亂的女教授略微仰頭看著天空的痕跡,又繼續不停的前行。
“安教授。”
在山中練箭的林夕也早已見到了安可依,因為知道安可依的級別比佟韋還要高,所以看著這名年輕女教授一路上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林夕對這名女教授行禮之時,除了對她為什么來這里有些好奇之外,卻是沒有多少的驚訝。
很有書卷氣的安可依對著佟韋、林夕和邊凌涵都回了一禮,接著看著佟韋,用她平時那種讀書般的語氣問道:“他們練得如何了?”
佟韋看了一眼因為承力過大,在林夕和邊凌涵幾次開弓之下都已經有些微微變形的黑色長弓的弓身,沉聲道:“有邊凌涵的試射在先的話,十箭之中已經勉強有五六箭能夠射中下方三百步的目標。”
安可依伸手將自己幾縷散落的頭發夾于耳后,想了一會,抬頭看著林夕道:“你全力射我一箭看看。”
早就十分熟悉安可依,而且在火場之中親眼見過安可依實力的林夕雖然不明白安可依說這句話的真實意圖,但他和邊凌涵都是十分清楚,現在他和邊凌涵所練習的,就是以魂士的實力對付一名魂師,而安可依的修為顯然遠在魂師之上,所以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一箭不會對安可依造成任何的威脅,所以他只是好奇的看著這名女教授,問道:“就在這里么?”
“就在這里。”安可依點了點頭,然后轉身走出了近百步,對著林夕道:“可以了。”
林夕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凝神開弓,一箭呼嘯而出,準確無誤的射向安可依的左肩。
安可依一動都未動,左肩處隱隱有黃光閃動,“噗”的一聲,林夕的這一箭在她的學院教授黑袍上留下了一個洞孔,但是卻直接無力的掉落了下來。安可依的身體只是微微的晃了晃,根本沒有多少損傷的樣子。
“再射一箭。”不等林夕出聲問什么,安可依對著他點了點頭,說道。
林夕再次持羽,引弦,一箭射向安可依的右肩。
他并不是想玩什么對稱,只是想著即便是身穿學院試煉山谷中的黑甲,身體不會有什么損傷的話,箭矢的沖擊力總會使得人有些疼痛,兩箭要是射中同一位置,自然會讓人更加疼痛,所以他瞄準了安可依的右肩。
在漆黑的箭矢落于安可依的右肩時,安可依的肩上依舊有黃光閃動,然而讓邊凌涵瞬時發出一聲驚呼,讓林夕也是不可置信的渾身一震的是,箭矢并沒有掉落,一抹血光卻是在安可依的肩頭迸現了出來。
佟韋的眉頭微微一挑,卻是保持了沉默,也沒有說什么。
箭矢尾羽微微的顫動著,安可依伸出白生生的左手,眉頭微皺,直接將箭矢拔了出來,十分熟練的止血上藥,然后將這支箭矢丟還給了林夕。
“先前我布于體外的魂力大約相當于中級魂師的魂力加上普通軟甲的強度,此次我布于體外的魂力相當于剛剛突破到初階魂師不久的強度。”看著眉頭深蹙了起來的林夕,安可依又用讀書般沒有多少波折的語氣說道。
“多謝老師。”林夕心頭微凝,先對著安可依莊重的行了一禮,然后低頭看箭矢上的血跡。
他和邊凌涵都是十分聰敏,所以安可依只是說了那一句,兩人便都已明白,安可依這么做,是要給他們一個最為直觀的印象。
既然當今圣上和雷霆學院的教導者都覺得真實的廝殺可以使得戰力提升得最快,那為了這次的兩個學院之間的比試,那雷霆學院挑選出來的五名新生,手上的兵刃,恐怕沾染的鮮活鮮血便會更多。他們自然會十分清楚,自己的兵刃斬殺到同階,或是比自己略高修為的修行者身上時,對方會是何等的反應,鮮血會何等的飛濺出來。
然而林夕和邊凌涵卻是沒有這種直觀的印象。
兩人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箭矢,真正落于修行者的身上時,會造成多少的殺傷,會在對方的身上留下什么樣的傷口,讓對方流出多少的鮮血。
箭矢的力量,佟韋自然極其清楚,但是只是佟韋口中述說,自然不如安可依此種言傳身教,身上流淌的鮮血記憶鮮明深刻。
林夕看著手中的漆黑箭矢,兩個指節長度的箭頭上都有鮮血,而漆黑箭桿上,卻是幾乎沒有任何鮮血留下的痕跡。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看向安可依的肩頭,安可依的箭頭上有一朵花般的傷口,在他望去之時,安可依抬起了這條手臂,對著他擺了擺手。
這便讓他和邊凌涵十分清楚,以他和邊凌涵此刻用這種制式弓箭,大約可以刺入初級魂師體內兩個指節的深度,但除非能夠擊中致命之處,否則恐怕無法徹底影響對手的戰力。而面對中階魂師修為的對手的話,他和邊凌涵在此種面對面的情況下,恐怕根本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
“你們也不要氣餒,這次終究只是有大量局限的比試…以你們此刻的修為,完全不止用此種制式弓箭,我們學院有更多適合你們現在使用的強弓。要是你們真正趕赴地方或是邊軍執行任務,以你們的修為和箭技,用現在最為適合你們的弓箭的話,即便是高階魂師也有可能被你們一擊重創。你們要明白,強大的箭手始終是修行者最忌憚的存在。”看著因為自己的以身試箭而又是感動,又是有些覺得威力不足而有些氣餒的林夕和邊凌涵,安可依平淡的出聲教導道:“正是因為此點,所以很多修行者都不是單獨行動,甚至對方有些強大箭手的身旁都有一些專門為了防備對方箭手刺殺而專門保護自己這方箭手的修行者存在。而這也正是學院要你們兩個同時出賽的原因。”
“學生明白。”林夕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安可依肩頭和漆黑箭矢上的鮮血,他清晰的明白這就是夏副院長這群人和某些人的截然不同之處。就如眼下這鮮活的鮮血,便讓他感覺到人性和情誼,讓他更覺得生命的珍貴,然而那些以囚徒和俘虜的鮮血為修為助力的人,他們的心中恐怕會越來越缺少那種對弱者的憐憫和對生命的尊重,所以當日賀蘭悅汐第一次見他,只是覺得他可能是威脅,便由敵意馬上轉化成了要執行的殺意。
這世上可殺的人不少,然而有些人也并非一定非殺不可。
“按你們現在用這種普通制式弓箭的殺傷力,若我此刻是在山下,你們用墜月的手段刺殺我的話,我若是初級魂師的修為,身體應該會被洞穿。”安可依看著林夕和邊凌涵,又轉頭看著佟韋道:“他們此種聯手,第二個出手的林夕按照邊凌涵的出手做調整,準確率應該不錯,但是對方警醒之下,很快做出閃避,距離越遠,林夕也越難擊中對手。”
微微一頓之后,安可依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緩慢的說道:“我剛剛已經接到消息,皇帝明天就會到達四季平原。你覺得他們如何了?”
云秦皇帝,代表著這世間最高權勢和威嚴的人,明天就要到了?
林夕和邊凌涵都是深吸了一口氣,但卻是依舊無法平息自己心神的震動。這比起佟韋預計的時間還提早了一天。
“現在的情形有些尷尬。”佟韋的臉色也是驀然變得陰霾,因為可能事關真正的生死,所以他在林夕和邊凌涵的面前也不能說絲毫的假話,他看著安可依冷聲回答道:“林夕的進步雖然很快…但是時間依舊太短了,以他現在的箭技,要是高度超過三百步,便很難精準的擊中對手…和你方才所說的一樣,對方肯定不會傻站著等著被他射,所以他和邊凌涵恐怕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但三百步高度施射的話,要是對方的修為超過中階魂師,這一箭便至少無法讓對方徹底喪失行動力。”
安可依點了點頭:“三百步的高度的確還是不夠高。”
林夕想了想,誠懇的問道:“若是我們在這三百步高的小山上,射中一名中階魂師的話,在他的身上留下的創傷會有何種程度?”
“大概會比我這傷口深入這么一些。”安可依伸出小手指,比劃了一下。林夕和邊凌涵看得清楚,大約也就是多了一片指甲長度的樣子。傷口多深入這一些,對于修行者來說,不是在致命處,畢竟還無法徹底形成重創。
“那大約要多少步的高度,射出的一箭,才能洞穿中階魂師的身體?”林夕目光微微閃動,接著認真問道。
佟韋看了林夕一眼,道:“至少要五百五十步。”
“五百五十步?”邊凌涵的臉頓時白了幾分。這些時日的練習箭技下來,她自然十分清楚,利用墜月箭技射出的箭矢,在空中是如拋石般墜落,如天外隕石而行,高度五百五十步,實際在空中飛行的距離,便遠遠不止五百五十步,這其中細微的偏差,到底下時,便會不知道偏差了多遠。
現在林夕比她射得更為精準一些,但也只能在三百步高度不出現大的偏差,要到四百步之上,想要很精準的一箭就射中對手,幾乎便是沒有任何可能。
“既然沒有其它選擇,也只能多練練了。”看著明顯有些擔憂的佟韋和安可依,林夕卻是平靜了下來,說了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