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是云秦皇帝長孫錦瑟登基二十三年。
這一日,云秦帝國西方邊境之外,般若走廊外的一處黃沙荒原之中,一大群騎著沙駝,精赤著上身的流寇襲擊了一支運送茶葉的商隊,但是這些手持著奇形鉤鐮刀的流寇卻是沒有想到不遠處的丘陵后方突然響起了驚雷。
“云秦邊軍!”
當天空之中陡然出現密集如烏云的黑色箭矢時,這一批臉上都紋著可怖紋身的流寇便徹底變了臉色。
只是一瞬間,驚呼便變成了哀嚎。
一名名重重墜地的流寇渾身插滿箭矢使得地上的干涸黃沙中流淌起了血流。
一列身穿黑甲的騎兵從丘陵后方沖出,馬蹄聲震動天地,前方手持強弓的騎兵驟然向兩邊分開,后方手持黑花長槍的騎兵像黑色鐮刀一般,毫不留情的沖入了傷亡慘重的流寇隊伍。
忽然間,一股龐大的氣流在戰場中噴涌而出,一名身材并不算高大,渾身黑得流油,布滿紋身的中年高帽流寇一聲憤怒長嘯,手中抖開了一條烏云,卻是一條足有手臂粗細,長達十余米的黑色鐵索蟒鞭,鞭身上還掛滿了一片片鱗片般的利刃。
“啪”的一聲爆響,這一條蟒鞭橫卷而出,將五名驍勇的黑甲邊軍騎兵連人帶馬硬生生的切成了兩段,血雨和臟器飛灑,說不出的凄厲。
“嗤!”
但就在此時,一條劍影卻是突然從下方沙地之中無聲無息的飛出,帶著一抹冰寒直接一繞,切斷了這名流寇的脖子,使得這名流寇修行者剛剛出口的狂笑聲戈然而止,一顆頭顱被自身的鮮血高高的沖起。
剩余流寇再無斗志,只是在被黑花長槍穿身而過之時迷惘的想著,這分明是云秦的正規邊軍…云秦的正規邊軍怎么可能深入這么遠,難道云秦要大舉西進了么?
云秦輕甲騎兵開始飛快的清理戰場,連流寇身上被箭矢射穿,混雜了血水,只剩下一點淡水在其中的水囊都不放過。
南山暮和南宮未央出現在了分開的隊伍之中。
聽取了一名將領的匯報之后,南山暮面色極其沉重的看著南宮未央,道:“淡水和存糧最多只能支持三天。”
“以這些戰馬為糧,足夠再堅持六天。”南宮未央看著遠處的沙丘,看著一團團在沙丘上滾來滾去的干草,道:“六天就應該能趕到龜裘部流寇的地盤,我們就能活下來。”
青鸞學院。
天樞峰小院之中。
“只有可能是南宮未央。”
蕭明軒坐在夏副院長的對面,帶著他那副黃銅架水晶眼鏡,點著十幾卷卷軸分析道:“自從如東陵之后,她便離開了長孫慕月。以她的修為,才有可能殺得死那么多軍中修行者,才能利用皇帝和長孫慕月的門路,才能帶著南山暮和那么多人逃出般若走廊。”
“這個小姑娘很有意思。”夏副院長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蕭明軒,道:“但我不明白,以長孫慕月的心性,怎么會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還讓她知道那么多,還任她胡作非為?”
蕭明軒一怔,目光閃動了幾下,陡然想明白了有些關節,有些失聲道:“你的意思是她的出身…”
“劉教授不是自詡擅長相面么?雖然我一直戲稱這是騙人的江湖把戲,但是他相由心生的說法卻是也有些道理。”夏副院長看著蕭明軒道:“而且他說長孫慕月嘴唇極薄,兩頰無肉,心性必定冷酷,這些年長孫慕月的行事,倒是也讓他說準了。雖然長孫慕月可謂是憂國憂民,一身正氣,完全依法而行,但法豈能真無情?以她的心性,既然早知南宮未央這個小姑娘天生武者道心,不受約束,自然早就不可能隨她去的。”
“你說的不錯。”蕭明軒眉頭跳了跳,片刻之后徹底的冷靜了下來,沉吟道:“按你這么說來,若是這南宮未央的出身真和谷心音和長孫慕月有關系的話,那要想谷心音平安回來,恐怕更難。”
夏副院長點了點頭,道:“對于聞人蒼月,你怎么看?”
“南山暮和南宮未央是個變數,當日清點的死亡人數之中,并沒有鬼軍師的存在。南山暮老了,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是他必須顧及跟著他的那些忠誠軍人,他必定要為他們正名,不想讓他們永遠背負恥辱的叛軍之名,他要反擊,便會交出足夠的證據和鬼軍師。”蕭明軒看著夏副院長道:“這對于皇帝來說是大好的機會,肯定會換將。”
微微沉吟了一下之后,蕭明軒接著道:“聞人蒼月不會輕易讓鬼軍師到京城,到不了京城,沒有足夠人證,便很難治他的罪。要換將…若是派去的將領中途死了,當然就換不成,以聞人蒼月的心性,他必定會這么做。周首輔和皇帝應該會乘著鬼軍師回京之時,派去換將,令聞人蒼月無法首尾兼顧,只要有一方差池,他這一生的功名便付諸流水。”
“我也是和你一樣看法。”夏副院長皺眉道:“但聞人蒼月卻不是容易對付的。”
蕭明軒摘下了戴著的眼鏡,道:“那你準備如何做?”
“長孫慕月這一把火燒得太旺,正值九老更替,這實則也是有傾國之憂的風雨。”夏副院長看著蕭明軒,道:“與其讓他們沒有多少準備便被迫應戰,還不如早些準備…讓他們準備出院修行吧,徐生沫他們和皇帝他們,也肯定很樂意見到我們的改變,也會樂意給出更多的好處。”
清晨。
“徐老師早。”遠遠的看到如鷹鷲般站立在山谷中的徐生沫,林夕便馬上故意大聲的打了個招呼。
回到青鸞學院之后,林夕便被木青告知,這幾日青鸞學院所有的學生都是被安排閉關修行魂力,這樣一來,雖然大多數學生都是覺得事出非常,但卻是并沒有人知道林夕等人這幾日的行蹤。
至于重傷的宇化無極也是不用擔心,在他們回到青鸞學院之時,宇化世家便已經有人趕到了青鸞學院,接下來學院隨便找個理由,便能不讓其它學生發現宇化無極是因為重傷而缺課。
這一場比試是夏副院長和皇帝的博弈,但林夕同樣也看成是他和徐生沫之間的戰爭,而現在對于林夕來說,這一戰是他贏了,所以看到徐生沫,他自然是非常的開心。
常言道,衣錦還鄉比金榜題名還更讓人開心,便是因為衣錦還鄉可以在一些老對頭面前耀武揚威。
林夕知道以徐生沫和學院內一些老宿的關系,即便無法知道他在十指嶺中的具體表現,也應該知道這一戰的勝負,也應該知道他對于勝負起了很大的作用。而且之前夏副院長找他談過話,林夕便很清楚,他身為“風行者”的消息,將會在一定范圍之內傳播開來。
“你很開心?”徐生沫沉著臉,依舊一臉陰霾,卻是第一次正眼看著林夕,不馬上偏轉頭去。
林夕笑得瞇起了眼睛:“是很開心。”
徐生沫看了林夕片刻,冷笑道:“我承認我倒的確是小看了你。”
林夕笑得更加燦爛:“徐老師你說這話,我更加開心了。”
徐生沫微微的瞇起了眼睛,冷道:“不過你別開心的太早。我可以提早告訴你,雖然雷霆學院在對我們青鸞學院的比試之中大敗,但是我們學院卻已經做出改變,今后所有的學生都會以出院下放入伍修行為主,你們幾天之后就會離開青鸞學院,等會你上其它課程之時,就應該會宣布這一消息,并開始這些課程的考核。對于我而言,青鸞學院即大勝,又能看到我喜聞樂見的改變,這自然是最佳的結果,所以你開心,我卻更是開心。”
“哈!哈!哈!”說完這一句之后,徐生沫仰天,大笑了三聲。
林夕看得目瞪口呆。
他想徐生沫真是癲狂了。
要是一個平時不甚嚴肅的學院講師故意這么大笑三聲也就算了,但是徐生沫平時這樣一個整天虎著臉,好像每個人都欠他幾百萬兩銀子的人,突然這么故意大笑三聲,這看到的人是什么感覺?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二了。
這種“二”的感覺把他的腦袋都一時帶得“二”了,一時都沒有腦子去想,為什么明明勝了,青鸞學院卻又開始突然改變。
大概也是覺得自己這仰天大笑三聲有些不符自己平時的形象,有些不妥,看到林夕目瞪口呆的樣子,徐生沫卻是面孔一僵,也不再多說什么,轉身就走。
“什么,現在就可以進行課程考核?”
“學院一年新生也開始出院修行?”
這一日的清晨,各系授課講師所說的話,頓時在青鸞學院各系新生之中掀起了一片片的狂瀾。
按照青鸞學院的慣例,都是要到學院二年,而且是通過一定學分考核之后的學生,才開始被安排執行各種任務,按照意愿到地方或是邊軍擔任各種職位,開始修行。
但不知為何,學院卻是突然做出了如此重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