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說了好不好,太嚇人了!”
“林夕,你就算當日進不了青鸞學院,就去做個說書匠,估計也能一路說到京城,在京城開一家最大的說書樓。”
“夠狠。”一邊只是“看看”的暮山紫渾身寒毛都聽得豎了起來,但是卻偏偏還要裝著一副無所謂的假寐姿態,心里忍不住罵著:“你這小子腦袋里哪里來這么多的鬼主意…什么午夜鈴鐺聲一想,就從畫里面慢慢爬出來一個頭發遮住臉的女鬼…這么瘆人。”
夜,在睡覺的時候總是很短暫,在醒著的時候總是很漫長。
雖然林夕改良版的“午夜兇鈴”依舊把姜鈺兒嚇的都快哭了,唬得暮山紫都不敢往黑色的山林里面看,雖然一行人都做好了暢談一夜的準備,但是到后來躺在山坡上,看著頭頂的天空也星星,卻還是開始倦得抬不動眼,在黎明即將到來前的最后黑暗中,他們還是都沉沉的睡了過去。
林夕在臉上的一陣刺痛中醒來,在這種接近通宵的狀態之中被弄醒是最難受的,所以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林夕才發現打在自己臉上的是只是一根草莖,然后他就看到一個白著臉,如同鷹鷲一樣的黑袍男人森冷的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
徐生沫。
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覺,林夕卻看到這名一直給他一種十分陰險氣息,卻是又愛憎極其分明的鷹鷲般男子如平常見他一般,不喜的無聲冷哼了一聲,接著轉過了身,朝著遠處的一側山林行去,明顯是有什么話要單獨和林夕說。
天色已然微亮,周圍的光彩就像他選擇的那一柄長劍“晨光”的色澤。
林夕沒有驚動其他人,跟了上去。
“這就是我們青鸞學院培養出來的人才?你伸出手來。”
徐生沫在林間的草地上站定,轉過身來,鄙夷的看著林夕冷笑。
林夕不知道徐生沫是什么意思,有些奇怪的伸出了右手。
徐生沫也突然伸出了手,不等林夕來得及作出任何的反應,他的手中寒光一閃,在他的手背上掠過。
一陣劇痛瞬間讓林夕要痛呼出聲,但是同時徐生沫發出的一股勁氣卻是充盈他面前,硬生生的將他這一聲痛呼堵在了他喉嚨口。
林夕的臉色微白,睡意頓時徹底全無,他的右手手背上被劃出了一條小小的傷口,鮮血淋漓,但是這條傷口卻是傷到了一些他手背上的骨骼,分外的劇痛。
徐生沫依舊鄙夷的看著林夕,接著冷笑道:“這是給你一個教訓,按理來說,這是我們青鸞學院出去的學生必須要銘記的東西,即便是在睡夢之中,也要始終保持警惕。雖然我始終不喜歡你,但你畢竟是我們青鸞學院的學生,我畢竟教過你,若是我教過的學生,被人隨隨便便就在睡夢中殺死了,那真是不知道丟人到何種地步。”
林夕有些愕然,他原本以為徐生沫要公報私仇,做什么對他不利的事,但是此刻徐生沫的話,卻是讓他偏偏生不出痛恨和討厭出來。
“別以為出了學院便能輕輕松松,那邊的東西你帶著出院,每日練習。”
徐生沫也不看林夕的表情,厭惡般點了點一側林地草叢中,說了這一句之后,便轉身離開。
林夕微怔,等到徐生沫已經走出幾步,看著這名鷹鷲般男子的背影,林夕很熟練的包扎起手上刺痛傷口的同時,卻是認真的對著他行了一禮,道:“多謝。”
“用不著謝我。”徐生沫身影微頓,卻沒有回頭,冷道:“你要明白,我做這些只是因為我是學院的講師,只是遵循學院的要求,否則以我對你的觀感,若是讓我來挑選的話,你以為我會選擇教導你么?”
林夕微微一笑,道:“若是我將來證明你的觀感錯了呢?”
徐生沫繼續頭也不回的走著,冷笑道:“那是將來的事。”
“上次我在十指嶺中的表現也沒有讓你覺得你的觀感錯了。”林夕微笑道:“那我要如何,才能讓你覺得你是錯了?至少在看我這件事上是錯了,向我認錯?”
徐生沫身影再次微頓,聲音更加冷諷:“你是像我挑戰么?很好,只要你能成為真正的風行者或是正將星,我到時便向你認錯。”
林夕笑了笑,道:“好,一言為定。”
徐生沫冷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一句話,鷹鷲般的身影消失在了林間彌漫的薄霧之中。
林夕看著徐生沫消失的地方搖了搖頭,朝著他先前所點的草叢走去。
他看到除了他平時修煉的那件內甲和幾件更為沉重的綁腿負重等物之外,還有一個半個瓷枕大小的正方形精致青銅小箱子。
青銅小箱子的表面布滿了并不是符文的獸紋浮雕,頂部有許多比黃豆略大的圓形孔洞。
小箱子的上面還擱著一柄普通的硬木木劍。
林夕好奇的拾起了木劍,將這個正方形青銅箱子托在手中,不知是何意。
仔細端詳了片刻,他發現這精巧的青銅箱子側面有一個羊頭浮雕特別光滑光亮,而且周圍有細微的縫隙,像是一個可以按下去的按鈕一般。
微微猶豫了一下,他便抵擋不住心中的好奇,手指落了上去。
并沒有花什么力氣,這個羊頭浮雕按鈕被他輕松的按了下去,幾乎同時,這個精巧的青銅小箱之中傳出了一陣陣他熟悉的機括轉動的聲音。
林夕的眉頭微微一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將這個精巧的青銅小箱馬上又托了起來,將頂部的密密麻麻孔洞全部對著自己身前上方的天空。
“噗!”
這個世界至少到目前為止是沒有煙花的,然而就在幾個呼吸之間,精巧青銅小箱就像是放煙花一般,噴出了一大蓬的彈珠。
其余所有彈珠都是黑色的,唯有一顆是金黃色,閃閃發光,即便是在這微暗的天色,在一蓬黑色“煙花”之中,也有些顯眼。
林夕驚訝的看著這一蓬“煙花”,看著噴灑在自己頭頂上方密密麻麻的珠子,目光又落在了自己手中的木劍上,他一下就明白了這是什么意思。
一名修行者的強大,在于力量、平衡、速度、感知、精準等等諸多諸多的方面。
而且他已經看過天下武器庫般的青鸞兵殿,十分清楚這世間除了各種各樣極有想象力的凌厲殺人武器之外,還有各種各樣防御力不凡的甲衣。
安可依也和他說過,在戰場上魂力消耗的速度,遠比修行者自己想象的要快,即便是十分強大的修行者,也不會不惜自己的魂力,面對身穿重甲的對手,也都只會選擇砍殺其最薄弱處。
這個精巧的青銅小箱,便是用來訓練他的反應和精準的。
徐生沫放了一柄木劍,明顯是要他平時練習時,在這青銅小箱的一蓬“煙花”噴發出來之時,刺中那一顆金黃色的小珠。這樣在單獨對敵或是在戰場之上,才能準確無誤的刺殺對方最薄弱的部位。
“你這算是有原則還是固執呢…居然連多交待我一句都不愿意?”
想明白這一點之后,林夕又忍不住看著徐生沫離開的方位搖了搖頭,嘀咕了一聲。
“這練習肯定是大有好處,簡直如千萬雨滴之中刺中想要的那一滴…可是這些珠子噴灑得到處都是,再收集起來,卻是也太麻煩了點吧?而且怎么裝回去?”
看著手中的木劍和精致青銅小箱,又看著灑落在周身一地的細小珠子,林夕卻是又蹙起了眉頭,犯難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
不過他也馬上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就在他托著這青銅小箱蹲下來,準備先收拾這些珠子的時候,附近的一些珠子卻是紛紛朝著他手中的這個青銅小箱滾了過來,由原先噴出的孔洞中吸了回去。
以林夕的所知,這不難理解。
這件東西不知道是云秦的能工巧匠還是青鸞學院的匠師制作,但是里面的機括肯定是用了磁石的原理。這要收集起這些珠子,那便只用吸塵器一般吸過去就是。
就在林夕擺弄青銅小箱之時,蕭明軒的身影出現在了哀牢后山。
突然,好像腳軟一般,他坐在了山道上的臺階上。
“林夕這小子的招數還真的有用啊…張院長說的不錯,女人真是老虎…吃不消啊。”他有些氣喘,有些發愁的喃喃自語了一句,脖子上面好像都布滿了紅痕。
天色徹底放亮,青鸞學院的晨光清麗。
因為這日十分特殊,不等各新生殿往常的清越鐘聲響起,各新生殿的門口便已經人聲鼎沸。
林夕和唐可背著一個同樣的大木箱并肩走出了止戈新生殿的大門。
這種大木箱是青鸞學院為每個學生準備的,背在身上甚至高出頭頂一截,足以塞得下絕大多數學生挑選的兵器和甲衣。
林夕背著的大木箱中,除了“神梨”長弓、“晨光”長劍和四枝箭矢,以及徐生沫丟給他用以修行的一些東西之外,還塞了不少書籍。
除了武技課目之外,他其余的課目都已經通過,已然可以修行其他課目,所以木青已經給他準備了一些接下來必修課目的書籍,而林夕也自然十分清楚自己在那幾門課目上是作了弊,所以那幾門課目他還是又要了不少相關的書目。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特別,但他同時明白,在一天一次的特殊能力之外,他還是要靠自己平時的不斷累積。自己的特別,只是能讓自己比別人走得更快,走得更高而已。
一陣晨風吹過,吹動了林夕和唐可的發梢。
林夕看了一眼身邊的唐可,他的頭發已經長了,已經看不到當日“邊蠻”的棱角。
“我想不到你會選擇去荊花陵。”林夕看著唐可平和的臉龐,認真的輕聲說道。
唐可看了林夕一眼,道:“我知道李開云將來肯定會去邊軍…我任職的地方離他的家里不遠,至少可以幫著他照看著些。”
林夕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去車駕局養馬弄車不太好玩。”
唐可笑了笑,道:“但好歹是軍部下的衙門,又不用去戰事,又可以和軍部的人攀上交情,好歹有人有刀,比起那些虛職有實權多了,萬一出什么事也好辦多了。”
又微微一笑之后,唐可看著林夕,又轉頭看了一眼后面,看著李開云還沒有走出來,他便又對林夕認真說道,“相比你和花寂月她們而言,我更擔心李開云,因為他太正直,太過熱血和崇高。”
林夕微微蹙眉,點頭道:“但愿他順利。”
唐可拍了拍林夕的肩膀,“愿所有人都順利。”
青鸞學院的晨光之中,一列列的學生開始聚集。
所有各系的學生聚集在一起,披著黑色披風,連身上背著的大木箱都裹在里面,開始形成了一條黑色長龍,開始下山,進入了四季平原,朝著靈夏湖畔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