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人!”
林夕又不滿足的叫了一聲。
那條淡淡的黑影消失在月黑風高的山澗,千山猿鳴人蹤滅。
方才配合著林夕的喊聲,這人扭到腳的樣子十分好笑,但是看著一地的尸身,看著車廂之中顯露出來的天魔重鎧,邊凌涵等人卻一個都笑不出來。
“你還未到國士級修為?”
陳妃蓉吃力的抬起雙手,將一銀一紫兩柄細長長劍插回背上劍鞘之中,同時轉頭看著劉伯問道。
劉伯看了一眼這名臉帶銀白面具,修為和他相差甚多,但在方才的生死相斗之中已經足夠值得尊敬的女子,道:“剛到不久…他早已到了中階國士的修為。”
陳妃蓉不再出聲,輕揉著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微仰頭再次看喜歡看的星空。
今夜無月,遠處龍蛇山脈巨大輪廓上面的星光卻比以往更加明亮。
她的心有敬畏,但更多的卻是知道今日這一條坎跨對了之后的興奮和空虛、虛脫的交纏。
邊凌涵和姜笑依還并不知道剛剛晉升國士級修為的修行者和中階國士在實力上到底有多大差距,但從劉伯和陳妃蓉的談話來看,兩人卻都知道,即便劉伯全力以赴,也絕對不可能將這名監軍處指揮使留在這片山林之中。
這個“陰陽人”的修為和身份地位,已經遠遠的超出了他們想象的極限。
兩人現在能夠理解為什么這名“陰陽人”會在一開始就憤怒到全身發抖的地步。
因為相對于他而言,像他們這樣修為,這種品階的官員,只不過就是江河中的小魚小蝦,而他卻已經是能夠呼風喚雨的蛟龍。
但他這樣的蛟龍,卻是被林夕箭指下身羞辱,被邊凌涵一箭射傷…接下來,更是被自己豢養的門客所背叛,倉惶而逃。
然而這“陰陽人”沐沉允的修為和身份越高,卻是越讓他們感到哀傷和憤怒。
云秦國士…是帝國之棟梁,監軍處指揮使,更是一個代表著光明和正義的官銜,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國士,表面的榮光之下,竟然是如此的骯臟!
雖然他們的修為和身份比起這人來說微不足道,但眼睜睜的看著這人逃走,卻無力阻止,卻是讓他們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兩人知道林夕雖然此刻面上看起來平靜,但心中肯定也是在惱怒著,否則林夕不可能用這么惡毒的話語,而且此時還要再叫一次。
“死陰陽人!”
林夕又發泄般的低聲咒罵了一句,轉頭朝著那條隱匿在不遠處馬車陰影中的修行者望去。
雖然他沒有想到在這里能夠見著劉伯,但他十分清楚即便他動用自己的能力重來一次,也不可能有比現在更好的結果,也不可能將這沐沉允留下來。
黑暗中的修行者似乎也看了林夕一眼。
接著一團濃濃的黑暗,便擴散了開來,化成了更濃厚的夜色。
等到這更濃厚的夜色消散,這名驀然出現的神秘修行者,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么,這人不是和你們一起的?”
陳妃蓉驚疑的看著林夕,之前這名突然出現的修行者突然打出了這種用于遮擋視線的濃濃黑塵霧,雖然馬上又被沐沉允用那面大旗魂兵驅散,但沐沉允的胸口明顯也多了一道傷口,而且比喉嚨間的傷口還要重。這道傷口只可能是這名修行者擊傷的,但看林夕和這名修行者的反應,林夕卻明顯也不明這名神秘修行者到底是誰。
林夕搖了搖頭,他也的確想不明白這人到底是誰。
如果說是他們所不知的青鸞學院暗中保護他們的講師,那這人的實力似乎也太弱小了一些。
因為他所熟知的那些青鸞學院的講師,都如高高在上的孤鷹,有著自己獨特的驕傲,要出手的話,便不應該只在沐沉允的胸口留下這一道輕傷,而且要走的話,也決計不可能需要外物隱匿身影遁走。
但若是這北倉洞附近的其他修行者,見到沐沉允這樣級別的高手,即便是垂涎馬車中的東西,恐怕也根本不敢出來。
想不明白,他便不再多想,轉身看著他熟悉的佝僂老人,問道:“劉伯,你怎么會在他的手下做事?”
佝僂老人用昏黃的眸子,有些唏噓的看著林夕,道:“回鹿東陵的路上惹了不少麻煩,有些仇家對付不了,便先找了個靠山。”
他看了一眼邊凌涵和姜笑依等人,又有些猶豫的低聲問林夕:“你呢?”
林夕知道他是驚異于自己為什么這么快出了青鸞學院,便也馬上解釋道:“我們那今年做了很大的改變…我現在已經在燕來鎮代鎮督,是追查這人牽涉的一件案子,才追查到此處。”
佝僂老人皺起了眉頭。
他很清楚像青鸞學院這種修行圣地,做出這樣大的改變,便只代表著,必定有他所不知的大事發生。
“先看看這些車廂里有什么?”林夕看著他,探詢式的問道。
佝僂老人點了點頭,十三輛內嵌鋼板的馬車全部被打了開來。
十三具一模一樣,如同活著魔物一樣盤坐在馬車之中的重鎧,閃著淡淡的寶藍色幽光,令這山道上的溫度又再次下降了幾分。
“難道這沐沉允就是和徐寧申勾結的大莽修行者?”看著這一具具無形中給人以沉重壓力的天魔重鎧,邊凌涵寒聲道:“他拿這么多天魔重鎧進來,到底想要做什么?”
“十三具天魔重鎧,這潭水對于我們而言太深了。”
林夕看了邊凌涵一眼,搖了搖頭,“不過這樣級別的東西,他這個陰陽人指揮使,想要壓,也不可能壓得下來。”
“我要先走。”
佝僂老人取了一條布條,仔細的包好了手中血色長刀,負在身上,看著林夕道:“你要讓沐沉允壓不下來,最好便是通知這邊邊軍來接手。這邊邊軍有足夠厲害和正直的人物,而且地方監軍處也管不了龍蛇邊軍。”
林夕沒有問老人要先走的原因,只是點了點頭,認真行了一禮,道:“劉伯,我的家人在燕來鎮。若是你覺得可以,你可以先去找他們…我可以保證,只要你和他們在一起,就算有比沐沉允更厲害的修行者,也絕對不可能對你造成任何威脅。”
佝僂老人再次審視林夕,和之前相比,林夕已經長高了不少,不過脾氣性格還是和以前一樣,讓他有些看不懂。
“好。”微微猶豫了一下之后,他答應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自己先前惹上的那些對頭,再加上沐沉允這方,以他的能力,是怎么都不可能應付得過來的了。
清晨,所有留宿在北倉洞的人被一些不尋常的聲音驚醒,從窗、門或是某些縫隙往外看去之時,卻是直接便被嚇出了渾身冷汗,沒有了半分睡意。
山道間,山林間,不知何時,已經全部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甲軍人。
這些黑甲軍人的臉全部用黑巾蒙著,身上的黑甲是金屬的,金屬甲片是層層疊疊,如同一層層花瓣交疊在一起的樣式。而布滿在這些甲片上面的符文,卻是像一條條游動著的蛇。
除了身上的黑色金屬鎧甲之外,這些黑甲軍人所帶著的武器都各不相同,但是所有這些黑甲軍人,卻是同樣的沉冷肅靜,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鐵血氣息。
“黑蛇軍!”
很多看清這些軍人身上甲衣的人都是捂住了自己張開的嘴,才硬生生的堵住了這一聲要出口的驚呼。
茫茫的龍蛇山脈的白山黑水之間,常駐著十幾萬的邊軍,不知道建有許多世人所不知的城堡塔樓,山腹重地,兵營糧倉,也不知道有多少旗號的部隊。
然而這些部隊之中,最為強大的三支卻是毫無爭議。
黑蛇軍、黑龍軍和黑旗軍,這三支都是唯有龍蛇邊軍精銳之中的精銳才能被挑選出來加入的王牌軍。
前兩支部隊的軍人雖然未必都是修行者,但大多數卻都是有著可以和修行者一戰的武力,其意志品質和團隊掩殺以及在這龍蛇山脈之中的生存能力,更是一般的修行者難以比擬。有些人雖然未必能夠踏入修行者的行列,但是長年的磨礪,也使得他們在力量和速度上面,突破了一般武者的極限。
至于黑旗軍,據說更是全由修行者組成,是龍蛇山脈之中的死神。
這三支軍隊,平時在龍蛇邊軍之中都是極其神秘,傳說般的存在。
然而今日竟然是出現在了北倉洞,而且還一下子出現了這么多…恐怕是整支黑蛇軍都調了過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看著那一名名手持各種奇怪兵刃,如同修羅一般肅冷站立著的黑蛇軍人,所有人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此時,卻有十三輛馬車被一些身穿便服的軍人駕馭著趕往龍蛇邊軍的一處秘密營地,最前的一輛馬車上,插著一面小小的黑旗,一面一個字,一條花紋都沒有的純黑黑旗。
數十里開外,便有一列游騎軍在等著接應,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