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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蒙白恍惚反應過來了什么,他的雙手伸了出來,想要去拉什么東西。
他的人雖然胖,但平時的動作卻是極快,可是此次,他什么都沒有看到。
因為他的雙手伸出,沒有護住自己的面目,一顆從他身上濺射出來的金色碎片,從他頭盔上的間隙間刺了進去,他的眼前,一片血紅。
這一瞬間,林夕也恍惚反應過來了什么,在劇烈的沖撞中,他的整個身體內也似乎瞬間充斥了無數的馬蜂,在嗡嗡的震鳴,將他所有的意識,全皆震散。
一時他只覺得莫名的心痛,在他迅速模糊的意識中,他似乎回到了青鸞學院,回到了那間受罰的靜室。
這一瞬間依舊極短,短的連徹底釋放出自己的力量的聞人蒼月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都根本來不及思考。
在營帳裂開之后,林夕等所有人全部身穿重鎧,這是碧落陵開戰之后,第一件徹底出乎他預料的事情。而白玉樓不顧一切的出手,是第二件徹底出乎他預料的事情。
然而他身體下方的禿鷲群中,胥秋白卻沒有絲毫的遲滯。
那些穿刺在空中的金光,對他沒有任何的威脅,完全與他無關。
他是聞人蒼月的刺。
是聞人蒼月除了金色長刀之外的另外一件絕兵。
在這營帳中的所有人中,聞人蒼月最想殺死的,是未來的云秦皇帝,太子長孫無疆。
所以他的眼中,唯有長孫無疆。
所以就在聞人蒼月的金色長刀炸成無數金光的瞬間,他將已經擎在手中的深紅色巨弓拉開到了極致,他體內的力量,也噴涌到超過了極限,他的雙手十指也都裂了開來,露出了白森森的指骨,然而即便如此,即便是在空中,他的雙手在這一瞬間依舊保持了絕對的穩定。
他身上唯一的那枝灰褐色金屬長箭以比先前金色長刀更快的速度落下,金屬長箭上九顆魔王眼珠般的符文發出的光亮甚至透出了箭身帶起的氣流,就好像天空真的睜開了九顆魔王的眼珠。
這一箭,也是碧落陵第一箭師此生最為強大的一箭。
而且這一箭,還相當于有聞人蒼月的金色長刀炸裂為掩護,所以更是強大到了極致。
然而就在這箭射出的瞬間,這名整個碧落陵中,經歷戰陣最多,身心都是冷酷到了極點,在聞人蒼月的眼中比程玉還要重要的男子,卻是臉上驟然變色。
因為他當然更不可能知道白玉樓會在此刻出手。
他眼中的天地之中,連那些飛舞著的金光都沒有,只有他的箭和長孫無疆,所以他也根本不知道此刻發生在白玉樓和林夕等人之間的事情。
只是就在他的箭出手的瞬間,他眼前的箭道之中,卻是多出了一個人。
林夕。
因為強大力量的撞擊,林夕被震得飛了起來,就在蒙白的雙手伸出,眼前變得一片血紅之時,出現在了胥秋白的箭路之中。
以胥秋白不惜傷殘自己十指為代價,發出的超越極限的一箭,即便是圣師都未必能夠及時的做出反應,然而這卻并非是林夕自己所決定,他只是因為白玉樓這一擊,在恍惚中飛了起來。
九只魔王的眼珠降落在他的身上。
距離長孫無疆和林夕這側最近的學院師長是李五,在這箭矢從空而落之時,李五的雙手也已經離開了他的面前。
他厲聲長嘯著,雙手準確的落在了這支箭矢上。
有金色的碎屑射入了他的面目之間,洞穿了他的雙目,但他的雙手還是準確無誤的鉗住了這一枝長箭。
沒有言語能形容這一瞬間的慘烈。
李五的雙目中有血飛灑出來,但他的雙手卻似乎完全化成了金鐵,箭身和他的雙手之間冒出了一蓬火花和真實的火焰。
這一枝箭矢,竟似要被他硬生生的鉗住。
然而這枝箭矢的箭尖卻裂開了。
這是一支連這樣強大的力量對抗都無法摧毀,無法直接震碎的子母箭。
一支同樣深褐色的小箭從裂開的箭尖中射出,刺在了林夕的身上。
這才是聞人蒼月的最后絕殺之刺。
深褐色的小箭洞穿了林夕胸前的鎧甲,穿透了林夕的身體,從他的背后鎧甲透出,接著洞穿了長孫無疆身上的鎧甲。
這一枝細長的深褐色小箭,將林夕和長孫無疆釘在了一起。
長孫無疆此刻也恍惚感覺到了什么,他感覺到了有溫熱的鮮血流淌在自己的鎧甲內,他無法睜眼看見,卻是莫名的感覺出來,這在他前方的,是林夕。
他想到了之前林夕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感激林夕為他所做的一切,但他也感覺到了尖銳的箭尖,帶著一些破碎的金屬鎧甲,穿入了自己的身體,所以此刻,他極澀的苦笑了起來。
在長孫無疆知道即便這些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護衛自己,然而自己依舊還要離開這世間而最后苦笑時,谷心音在心中輕嘆。
他心中悲哀,看著這些和自己當年一樣的年輕人,他就像看著自己的生離死別,然而他的注意力也被聞人蒼月和那一箭所吸引,所以他無法阻擋白玉樓的一刀。在白玉樓用自己的生命斬出的一刀,轟擊在姜鈺兒和林夕身上時,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出手。
因為他知道夏副院長的狀況,他知道學院一定要有一個支柱,不能全部死去。
吉祥蜷縮在林夕為它準備著的兩塊厚盾下。
這兩塊好像龜殼一樣將它蓋著的厚盾讓它的幼小身軀很安全。
它此刻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懵懂的它也不懂世間情事,然而這一刻,它的四個爪子也像拳頭一樣不由得握緊,它也莫名的心痛。
張平和秦惜月遠遠的看著金色雷霆的綻放和消失。
這一刻,兩人也只能成為旁觀者,只能從那如烈日般炸開的金色雷霆中,感覺到其中的慘烈氣息。
金色雷霆全部消失。
極高空中,那些服用了藥物而變得更加有力,更加焦躁的巨型禿鷲嘯叫著,往云層中升騰,帶著聞人蒼月和胥秋白離開。
聞人蒼月冷漠的看了下方那已經不存在的營帳處一眼。
然后他轉頭,對著胥秋白點了點頭,表示了對于他這一箭的贊許。
胥秋白也冷漠的點頭回禮。
兩人的身影,徹底在漫天的禿鷲中消失,消失在碧落陵的天空之中。
碧落陵的天空漸漸發亮,有朝陽升起。
在這天下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帝國云秦,這新的一日中,發生了許多的事情。
在東港鎮和林夕結識,幫林夕制了一柄傘的制傘匠汪不平在吏司給事中的舉薦下,通過了吏部的考核,成為了吏部從十品的一名史官。
弱冠時就已因博聞強記,為了當日東港鎮一案,朝著洪神武拍案潑茶,為人正直不阿而出名的原東林行省知鹿郡吏司正五品文官劉學青,正式入主云秦律政司,成為了律政司最有話語權的官員之一,任律政司給事中。
這一日,有兩名大莽的圣師在碧落陵的某處倒下。數月的時間之內,大莽連歿數名圣師,已成大莽王朝建國以來之最。
也就是在這一日,大德祥商號收購了大同號商行,迅速崛起的財力再次令云秦許多大商行感到震驚。大同號商行主營茶磚生意,商隊直達云秦帝國的最北端和最西端,大德祥商號收購了大同號商行,不禁是底下又多了一宗很大的生意,而且還意味著大德祥商號打通了到帝國最北和最西的商運通道,至此,大德祥的貨物,已經在大半個云秦帝國鋪開。
這一日,東港鎮魚市前,膚色黝黑的魚市少東家許笙正在魚市前的江面上笑著看人劃船。
不是賽龍舟的日子,按理看慣了船來船往,劃船自然是沒有什么好看的,然而今日息子江兩岸上,卻是擠滿了許多人,不時爆發出一陣陣的喝彩聲。
因為江上劃船的,是張龍王。
息子江沿岸,誰不知道張龍王的大名,尤其是在張龍王協助眾人愛戴的小林大人做下了很多令人拍手稱快的事后,張龍王的名字更是響亮,只是張龍王已經很多年不到江面上出船,此時當眾御舟,所有得知消息而來的,都是第一時間驚嘆鼓掌,大聲叫好…只見江面上,張龍王豪爽大笑,兩頁木槳在他手中如旋風般飛舞,一條長舟如離弦之箭,后面一條長長的白色水浪,真是有如一條白龍在水面上疾掠。
這一日,整個云秦,還有不知道多少和林夕有關的事情在發生。
然而林夕卻是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沒有任何的意識,不知道這外界發生的所有事情。
他就像一名無所知的嬰兒,不知自己處在何方,不知自己的生死。
就像他第一次剛剛降臨在這世間時一樣。
遙遙遠遠,似有一聲悲憫的嘆息傳入他的耳中。
這一聲嘆息,就似將這世間數不清的悲歡離合,帶入了包裹著他的無邊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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