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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未央的這一坐,十分簡單。
似乎她只是有興趣坐在那里,她便輕易的坐了上去。
但她這看似隨便的一坐,實際上對于這整個世界,卻是有著歷史性的意義,這便代表著,林夕將會做到這整個世界,在過往的無數歲月中,都根本沒有人能夠做到的事情——打開和穴蠻,和大荒澤的邊貿。
這一切,無關于實力,無關于林夕的超出這個世界所有人的高瞻遠矚,只是源自一名來自大荒澤之后,想看看大荒澤里面到底是什么樣,和穴蠻成了朋友,最終又死在云秦帝隊圍剿下的小女孩。
沒有這名小女孩,池小夜便不會來到大荒澤,成為統一所有穴蠻部落意志的神靈,林夕便也不可能做得成這樣的事情。
所以就在林夕微笑著看著南宮未央在金黃色大椅上坐下的時候,他也不由得想到了那名沒有見過,也永遠不可能會見到,但卻曾和自己一樣,以旅者的心情,想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的小女孩。
就在南宮未央入座,已然算是征服了這云秦整個東境的流寇時,遙遠的帝國中部,世間第一雄城中州城中,三架龐大的黑金馬車,也歷史性的相遇了。
云秦以武立國,而為了防止兵刃反光、更利于隱匿,或是在黑夜之中襲殺,云秦軍方的大多數兵刃,都是習慣用黑色,所以黑色在云秦,便代表著武力,便代表著勇武,世間的人想到黑色,也會第一時間想到云秦。
這三架馬車通體都是黑色的精金打造,連車轅和車輪都不例外,所以便異常的沉重,即便是用八匹強壯的駿馬,車速也很是緩慢。
有時候,緩慢也意味著更多的思考,也意味著威嚴。
尤其是當沉重至極的精金車輪,碾壓在云秦皇城中金色古磚上,發出沉悶而極具壓迫感,如同穿著鐵鞋的巨人在緩緩走動的聲音之時。
尤其是當這些黑色車廂上玄奧而神秘的,真龍山上獨有的,比純金的色澤還要更加金黃和明亮的真龍金鑲嵌打造的符文在些微的光亮下,便閃發刺目的金光之時。
尤其是始終有數十名強大的修行者跟隨在馬車的周圍之時。
這種馬車,是云秦先皇御賜,整個世間也一共只有九輛。
這個世間,只有這九輛馬車,才能直入云秦皇城的宮門,可以直到金鑾殿的偏殿。
這九輛馬車,便代表著云秦最為強大的九個家族,九名手擁著巨大力量的元老。
誰也不知道,這九名對于當年云秦立國都有著至關重要作用的元老之間有多少的恩怨,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人或許不愿意別人看到自己的蒼老,或許是互相憎惡對方的面目,即便是在朝堂之中,也都隱沒在重重的帷幕之后,至于平時,這些人也并不相見,尤其這黑金馬車行進途中,這九名元老更像是九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然而這日,這三輛馬車,卻是史無前例的相遇在了中州皇城外的一處道口。
這處道口因為這三輛馬車的幾乎同時到達,而陡然變得擁擠起來。
三輛馬車的所有隨從都往后散去,就像一條往外不斷擴大的城墻,城墻之中,便成了真空。
所以即便是在大街上,即便只是在皇城外不遠處,這個世間,卻是不會有任何人聽到這三輛馬車中人的談話。
“夏副院長選擇了蟄伏。”
一輛馬車之中,蒼老的聲音首先開口。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出聲道:“因為對于青鸞學院而言,真正的敵人還在后面。”
“我們也是一樣。”最后一名蒼老的聲音道:“所以我也會選擇蟄伏。”
這個聲音傳出之后,另外兩架馬車中也不再出聲。先前那些如潮水般將外面一切清空出去的隨從,也開始飛快的收回。
沉重而扣人心弦的車輪聲再次響起,這三輛自云秦立國之后,第一次正式相聚的黑金馬車,開始各自離開。
云秦大軍和大莽王朝軍隊的絞殺還在一日日繼續。
對于真正有能力改變些這個世間格局的大人物而言,他們的目光,也自然被這樣史無前例的一戰而吸引著,他們的目光,也自然大多放在那些真正的對手身上,所以整個中州皇城的人,都沒有人發現整個云秦東部邊境的黑暗世界里,已經有了巨大的改變。
自九老中那名黃姓老人死去,聞人老首輔又因聞人蒼月的事而屈從于皇城的意志,冷家和文家正式手握重權之后,整個中州城的暗里,也有無數的風雨在卷動著。
清晨。
云秦皇城最深最偏僻,接近真龍山后山腳底處的天牢中,最里的一扇沉重鐵牢門緩緩打開了。
雖然沉重鐵牢門的轉軸都上了油,保養得極好,沒有發出任何難聽的聲音,但那種打開時的內里隱隱傳來的如鬼哭般的聲音,以及那種陰寒潮濕的氣息,卻使得守候在門口的肖沁的兩只眼睛的眼皮都不自覺的跳了起來。
肖沁已經在這鬼牢執事六年,但因為他十分清楚這天牢最深處的牢房里是何等的景象,所以即便這么多年下來,每次這牢門打開時,他的心中還是不可避免的極其不舒服。
一名身穿微紫色官袍,因為陽光照射得不足而面容有些蒼白的年輕官員以及四名身穿灰色官袍的刑官從內里的陰暗處,帶著一股濕冷和腐朽的氣息,走了出來。
清晨的陽光讓最前方的那名年輕官員微微的瞇起了眼睛。
但除了這微微的瞇起眼睛之外,這名年輕官員的面容卻是十分平靜,并沒有任何的不適,像只是隨意參觀了一個街區一般。他對著躬身行禮的肖沁點了點頭,算是回禮之后,便獨自往前離開,而后方的四名身穿灰色官袍的刑官,在吸入第一口新鮮空氣的瞬間,卻是都臉色驟然變得異常的蒼白,似乎陡然換了一個人間,變得非常難以適應。
這四名刑官的腳步不約而同的變得遲緩下來,因為強烈的不適,額頭上都馬上滾出了豆大的汗珠。
在肖沁將目光從那名年輕官員遠去的背影上挪開,一邊再度盤動絞索,關上鐵牢門,一邊忍不住想要出聲發問之前,四名刑官之中,一名臉色微黑,四十余歲的刑官,以及一名面容異常冷厲,頭發花白,面容卻只有三十余歲的刑官,卻是陡然彎下了腰,忍不住連連嘔吐了起來。
“到底怎么了”肖沁看這兩名不停的嘔吐著的刑官,驟然身體有些發冷,身體內不適的感覺也越來越濃,他呼吸微頓的轉頭看著其中一名很熟的干瘦老刑官,接著問道:“許大人又做了什么”
被問的干瘦老刑官臉色又陡然難看了些,但不說出來,這名干瘦老刑官便覺得更加難受,越是也強忍著要嘔吐的感覺,他回答肖沁:“許大人切開了那名案犯的肚子,將那名案犯的一些臟器切了下來,又施了藥,將那名案犯的肚子縫好…然后當著那名案犯的面,將那名案犯的臟器切成了片,一片片煮熟了吃了,那名案犯忍受不住,終于招了…”
肖沁的臉色也驟然變得無比的蒼白起來。
他想到了自己早上吃的一份炒肝和一份肥腸面。
許箴言隱隱的聽到了兩名刑司官員的嘔吐聲,他行走在天牢石墻下的石道上,臉上沒有多出任何的不適神色,卻是反而露出了一絲微諷的神色。
對于他而言,切下些對方的血肉和臟器烹吃了,又算什么,若不是他身為云秦官員,無法公然的違反律法,否則為了那人的開口,他甚至可以將那人最為在乎的人全部當面烹了,逼那人慢慢吃下去。
對于他而言,只要只將自己當人,高高在上,將這些囚徒視為低賤的牲畜,那心理上,便根本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地方。
對于他而言,要在這樣的地方往上爬,對這些人仁慈,那便是對自己殘忍。
因為皇城不允許一些秘密流傳出皇城之外,所以皇城之中設有這樣的天牢,但金碧輝煌的皇城之中不喜有血腥氣,所以天牢中進出的官員,都必須走皇城中最為偏僻的一條巷道出皇城。
就在許箴言走出天牢之后不久,這條巷道的另外一頭,有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官員走了過來。
“許大人。”
這名白面無須,只是身穿從六品翰林編修官服的中年官員微笑著迎上了許箴言。
“常大人。”
許箴言恭謹的躬身回禮,眼中卻是有不可察覺的驚詫和警惕的厲芒一閃而過。
被許箴言稱為常大人的這名中年官員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卻是直接掏出了一個紫檀木盒遞到了許箴言面前。
許箴言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的臉上自然流露出一種陰厲深沉的神色,“常大人,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是文首輔托我給你的禮物…文首輔替我帶話給你,他在你從碧落陵回來之后,便已經對你十分關注,他對你的能力十分贊賞。這里面有一顆君臨丹,可以大大節省許大人修為突破的時間。”中年官員微笑不改的看著許箴言解釋道。
許箴言的眉頭皺得更深,他知道這種丹藥是皇城中最為寶貴的修行者丹藥,有了一顆這樣的丹藥,或許在明年春之前,突破到國士修為也不是沒有希望。只是聽到這顆丹藥的名字,他的心臟就已不可遏制的猛烈跳動起來,然而他卻依舊沒有伸出手去接面前的盒子。
他抬起了頭來,緩緩的呼吸著,用一種干涉的語氣,看著微笑著的中年官員,道:“文首輔想要我做什么”
“很簡單。”中年官員微笑道:“你只需將需要回報給江家的事情,同樣回報給文首輔。”
許箴言面無表情的考慮著,平靜的問道:“這件事情,我父親知道么”
“他先前已經拒絕過文首輔。”中年官員始終微笑著,只是在這陰冷的石巷中,就像沒有陽光的春風一樣,令人覺得寒冷。
許箴言冷道:“文首輔是不僅要我背叛江家,還要我背叛我的父親”
中年官員微笑道:“文首輔覺得不會看錯你…他相信你會做出合適的選擇。許大人你也應該明白,利用江家,以及得到文首輔的幫助,你會擁有現在永遠都得不到的東西。”
“你的父親,不管再怎么樣,都不可能取代江家的那張位置,但是你應該明白文首輔現在的權勢。”中年官員看著霍然抬起頭,臉色極其陰冷的許箴言,繼續微笑道:“但是你有機會,文首輔需要一個你這樣的人,你會讓文首輔擁有更強的權勢,同樣,這也是文首輔對于你的許諾。”
許箴言沉默的站著。
他想到了去年那場父親和自己之間的談話,想到了碧落陵至今發生的事情,沒有太多的猶豫,他冷冷的笑了笑,從微笑著的中年官員身旁走過,接過了那個紫檀木盒子。
(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