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誰能殺死林夕
第二十六章導引者
“我很久沒有到過如東陵了,陪我出去走走?”
宇化山河沒有看秋墨池和他身旁數名官員的反應,因為這些人,對于他而言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對于林夕而言,也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他只是對著林夕說了這一句,然后又看了一眼高亞楠,“你也一起?”
林夕和高亞楠當然不會拒絕。
兩個人雖然在戰場上已經輾轉了許久,對于朝堂的事知道的不多,但兩人至少十分清楚,在黃家老人逝去,周首輔退隱之后,在皇帝的施壓下,青鸞學院和重重帷幕后的幾名元老都是采取了低調隱忍的態度,面對皇帝的突然發力,節節進逼,一直都沒有發動什么反擊。
或許在別人看來,可能云秦的格局就此改變,所有學院和這些元老,今后都要徹底順從皇帝的意志。
然而從青鸞學院走出的林夕和高亞楠當然不可能是這樣的想法,現在這名老祭司帶著大祭司的紅袍而來,讓他進入了祭司殿。
宇化家和祭司殿這樣的舉動,對于整個云秦而言,就是一個在皇帝的節節進逼下,已經開始反彈的明確信息。
云秦所有的祭司的力量加起來是十分恐怖的,所有這些祭司支撐起來的祭司殿,本身就是凌駕在八司的禮司之上的一個機構,能夠擁有任免祭司權力的大祭司,是一個極為尊貴的特權身份,這自然不是兒戲,自然不是帶著一件大祭司紅袍過來,紅袍加身,便算是完成,必然會有一些事情要交待,要說清楚。
夜色籠罩著如東陵,正值大多數人家剛剛用過晚飯,收拾碗筷的時候,許多店鋪的燈籠朝著地面散播著微黃的光芒,偶爾有螢火蟲在綠柳畔的草叢中飛舞,畫面十分漂亮。
“你可以將祭司袍換上,這一程,我和你執師徒之禮,在祭司殿中我屬于你的導引者,這樣不只是可以顯得莊嚴一些,更為重要的是,在云秦立國之時,因為首先要有安邦定國的武力,而云秦那時又很缺武力,所以才先行立下以武立國之策,民風崇尚勇武,但其實早在那時,先皇和張院長就已有以武立國之后,是以禮治國的遠規,知禮義廉恥,有信而懂敬畏,便民風正雅。”宇化山河緩步走在沒有多少人的如東陵街道上,微轉過頭,看著跟在身側的林夕道:“身為祭司,便更要為先,更要執禮。而且真正配得起榮光者,也絕對不會不好意思帶著榮光而行。”
“好。”林夕看著這名老人,以及因為有這名老人行走而在他眼中變得更加多了幾分史詩般味道的青石路街道,也不多說什么,微微一笑,穿上了大祭司紅袍。
“你身上這件祭袍是用某種古妖獸的吐絲制造,絕大多數魂兵和軍械,都無法割破或是刺破,即便是弩車激射,也只是沖撞之力會傷到你,而不會刺透這件祭袍。”宇化山河不急不緩的走著,平靜的述說道:“祭司殿庫房之中,也一共只有制三件這種祭司袍的材料,其中一件當年給了張院長。”
林夕頓時有些動容,但又有些好奇:“真是榮幸之至…那還有另外一件呢?”
宇化山河看了他一眼,道:“還有一件在我兄長身上。”
林夕無語,誰都知道宇化山河的兄長,就是宇化家坐在重重帷幕之后的那名元老。
“是什么,使得祭司殿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時機?”林夕忍不住自摸了一下自己身上價值驚人的祭司袍,咽了口口水之后問道。主動問問題,在學習之中占據主動,一直是他的風格,在青鸞學院接受佟韋的風行者修行之時,便是如此。
宇化山河再看了他一眼,伸手擋住了數滴從街道旁一間客棧二樓伸出的竹竿上晾著的濕衣服掉下的水珠,不急不緩的說道:“你們青鸞學院的變故已經差不多結束,雖然死了不少人,但青鸞學院還在。還有一點是因為這是你應得的,圣上因為對你的榮光視而不見,已經導致民怨沸騰,再加上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刻意挑撥的話,恐生大亂,祭司殿這樣做,可以替圣上彌補一些過失,民怨也會平息不少。”
林夕和高亞楠互望了一眼,眉頭都深深的蹙了起來。
“我們青鸞學院死了很多人?”林夕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佟老師和我那些同學…”
“放心,死的大多都是想要改變現有的青鸞學院的那些人。”宇化山河平靜道:“誰都以為青鸞學院這十幾年來日暮西山,但實際上卻是反而積累了更多的底蘊。”
林夕松了口氣,道:“祭司殿還是為皇帝考慮,但皇帝肯定會覺得這是對他的挑戰。”
“不要老想著爭斗。”聽到林夕這句話中的口氣,宇化山河有些不悅般搖了搖頭:“任何人都有過失,祭司殿追求的是光明,只會追求去做對的事情,而不會刻意去針對某個人。祭司殿通過決議,你能夠成為紅袍大祭司,也是因為許多人覺得你在遭遇不公的情況下,依舊不計自身榮辱,對圣上的態度也依舊平和。”
林夕搖了搖頭,“其實很大程度的原因,只是因為我答應過太子,要體諒他父親的一些情緒。”
“至少你很坦白。”宇化山河平靜道:“但你要明白,當初先皇和張院長設立九元老,便是認為帝王也要受監督…但監督和督促改正,并不是對付或者推翻。”
“這我當然明白。”林夕道:“誰都希望用溫和而不是激進和暴戾的手段,來使得帝國朝著更好的方向走。”
“就像很多年前張院長第一次走入中州城,就已經比許多快要老死的人都來得睿智一樣。”宇化山河輕聲感慨道:“在很多地方,你似乎比我還要睿智。”
林夕心中不甚謙虛的微躬身行禮,答謝這名大祭司此刻對自己的贊美。
“跟我來。”
宇化山河再次很簡單的出聲,腳步略快了些,身上開始散發出一些淡淡的金光。
隨著他和林夕、高亞楠在如東陵的街巷中穿行,很多如東陵的百姓注意到了身穿金色祭司長袍的他和身穿紅色大祭司袍的林夕,他們無法因為這點就知道宇化山河和林夕的身份,但是其中大多數人卻是都知道這兩種顏色的祭司長袍所代表的意義。
就如同見到真正的神祗降臨一般,很多云秦百姓甚至頓時虔誠而狂熱的拜倒在地,對著宇化山河和林夕行禮。
“記住,他們拜的不是我們,而是我們身上衣衫代表著的意義和榮光,而是為了所有祭司,為他們做過的事情。”宇化山河沒有任何的停留,面對許多懷著狂熱的敬仰而拜倒在地的百姓,只是頷首回禮,同時卻是將平靜而嚴肅的聲音傳入林夕的耳中,“你要記住,在我們云秦各地,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苦行祭司,在幫百姓做事情,他們做的事情可能很普通,只是在寒冷的天氣里面,幫人修補一下屋檐的破洞,只是在有些貧苦人家重病的時候,送上一兩幅藥石,甚至只是教一些人一些手藝營生…但正是因為有這些祭司,傳播教義和光明,我們才能獲得這樣的敬仰。”
林夕點了點頭,卻是在心里想…穿這件衣服,真是壓力山大。
宇化山河穿過了熱鬧的街區,行入了一個幾乎沒有行人的幽靜小巷。
巷子里有一家制鞋店。
店里有一個制鞋匠,因為燭火昏暗,一時看不清面容,只是頭發干凈的盤著,盤出了一個中州城等大城最為流行的“望仙”樣式的發髻。
在宇化山河和林夕、高亞楠走入這條小巷之后,這名聽到腳步聲的制鞋匠在轉頭看到宇化山河身上金黃色的祭司長袍之后,便沉默的站了起來。
在站起來的瞬間,他便不再像是一名平凡的制鞋匠,而像是一名宗師,哪怕他頭上還拿著一個鞋底,一個線梭。
他臉上原本似乎微黃的臉色,也變得白皙起來,變得有些像白玉的色澤。
在昏暗的燭火下,他原本五十余歲的面目,似乎變得迅速年輕了起來,變成了四十余歲上下。
林夕驚訝的打量著這名充滿宗師氣度的修行者,他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宇化山河帶他來這里是要做什么。
然而他很快感覺到了凌厲的殺氣。
昏黃燭火照耀下的那人在微微的沉吟了一下之后,便彎腰。
在他坐著的一個蒲團之中,他抽出了一柄長長的軟劍。
宇化山河沒有停步,一股強大的元氣波動,瞬間將他包裹,迸發而出。
林夕看到,這名大祭司渾身發出了耀眼而純凈的金色光芒。
在這一瞬間,那名充滿宗師氣度的修行者一聲厲喝,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目,手中的軟劍散發出璀璨的五光十色的光彩,以驚人的速度破風,刺向宇化山河的咽喉。
一股純凈的光束沖擊在他的劍上,將他的劍倒卷而出,接著,這股光束沖擊到這名修行者的面目上。
這名修行者的面目上瞬間充斥了恐懼的神色。
他的雙目即便是緊閉著,也迅速的凹陷了下去,他的雙目,依舊被瞬間灼瞎了,接著他的整個頭顱,都似乎被光束照耀得通透,似乎一切血肉,都被瞬間凈化,變成了晶質般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