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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社稷之爭,從來沒有溫柔收場的道理。
狄愁飛不僅是仙一學院出身的一名杰出修行者,而且他本身就是龍蛇方面軍的一名高瞻遠矚的將領。
他十分清楚這終究是皇帝和那些元老,還有青鸞學院這種層面之間的爭斗,要想在這里面渾水摸魚,就首先也要有那個層面的力量,在這種局勢之下,最終能否得到好處,只取決于依靠的大勢力最終是否能夠勝出,所以在他看來,乘機殺死幾名敵手,或是在朝堂之中會對自己的升遷造成影響的對手,完全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要想在這個時代,在很多和自己一樣的人中脫穎而出,便必須抓住關鍵,擁有一些別人沒有的東西。
當年的張院長在第一次正式出現在中州城時,便是以一種無敵之姿出現,最為關鍵的原因,是因為他的手上有“大黑”。
“大黑”不是這個世上的匠師所能制造的魂兵,張院長有,別人沒有,所以當時魂力修為并非已經能夠壓倒中州城許多強者的張院長,卻是顯得分外強大。
“大黑”這樣的武器,來自世人和修行者的足跡不至的未知之地,不知道張院長是從哪里得到。
這個世間,有許多的未知之地。
比如登天山脈之后的冰原,比如般若寺之后的無盡黃沙,比如煉獄山后的魔原。
而整個世間,人口最為稠密繁華之地的中州城中的真龍山,實際上對于世人而言,卻也是一個未知之地。
因為真龍山,在云秦立國之前,便一直都是長孫氏的封地。
長孫氏能夠在云秦占據一席之地,能夠成為先云秦帝國時期,最強大的諸侯之一,和真龍山的出產,也不無關系。
云秦人對于真龍山的了解,也只局限于真龍山中有金黃色的真龍寶石出產。
這種寶石,纂以一定符文,或是本身用以嵌制一些符文之后,便可以激發出強大的雷霆,煉制出極其強大的魂兵。
一顆鴿蛋大小的真龍寶石,便是價值連城,便能碾磨成許多細小顆粒,嵌入許多具魂兵的符文之中。雷霆學院特有的可以激發金色雷霆的魂兵,便是都利用了真龍寶石。
云秦圍繞著真龍山,一直有各種各樣的傳說,狄愁飛一直就很想知道,真龍山除了真龍寶石之外,到底還有什么樣的秘密。
尤其在進入中州城,每日里能夠看到真龍山,想要進真龍山看看的,就像春日雨季里的竹筍一般,在狄愁飛的心中無法遏制的瘋長起來。
每次看到真龍山,狄愁飛總是覺得,那里面有一個異常神秘的東西,在里面等著自己。
尤其在接觸到一些典籍,知道當年連張院長都在先皇的某些委婉意思之下,沒有進入過真龍山,他便更加覺得冥冥之中,自己便就是要進入真龍山的。
這個心念,成了令他癡迷的魔念。
今日中州城之中,會徹底的變成云秦立國前居留氏和長孫氏相爭的那種時代。
各大門閥,必定會先后表態,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不知道會有多少軍隊和修行者,修行者和修行者的戰斗,甚至不知道會有多少場圣師戰。
狄愁飛也能理解皇帝的某些做法。
既然本身心中就是抱定了要去除那九道帷幕的決心,豁出去一次性解決,在沒有耐心和發了瘋的人看來,比起一次又一次的流血要好得多。
而且瞬間徹底的決裂,反而會打亂一些門閥的部署,讓一些門閥有些手足無措。
那些老人都是層層布局的高手,要講謀略,要用正常人的手段,想要贏這些老人,倒真是不可能,反倒是這種發瘋般的豪賭和完全不合常理,昏庸般的不計損傷的決裂,反倒是有獲勝的可能。
現在皇帝這一方,在這場大變之中,擁有的優勢只是來自于軍隊,即便更加深遠的戰斗還遠在后面,但在今日,皇帝肯定不會在真龍山中,斷絕和外界的聯系,他必定會坐鎮皇宮之中,調集著他所有可以調集的力量。
這樣一來,如果真龍山中還有皇帝的一些外界所不知的底牌的話,今日也應該會聚集到皇帝的身邊,或者行走在中州城之中,替皇帝取得一些勝勢。
現在,這座山里面,應該是最空虛的時候。
但這座山,依舊是禁地,文武百官,擅闖者,按云秦律,便是即刻處死。
且越是未知的東西,就越是讓人會感到恐懼。
但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卻是壓過了恐懼,讓狄愁飛朝著真龍山行進。
這又是他人生之中的一次豪賭!
真龍山有條金色的圍墻,這條圍墻并不高,只有三米左右的高度,任何修行者都可以輕松的攀越而過。
只是要想接近這條圍墻,卻是有相當的難度。
即便是今日中州城的局勢,依舊有兩百名中州衛,在圍墻之外的一些園林、林地之中來回的巡邏著。
狄愁飛的臉上帶著一個銀色面具,在穿過一片園林時,他的身體骨骼就咔咔作響,身體驟然矮小了一些,這樣從外貌上來看,便誰也不會聯系到他的身上。
就像行走在日光下的幽靈,就在一列中州衛剛剛離開,背影還未消失的瞬間,他極速的越過了金色圍墻,一路過花過樹過亭榭,朝著真龍山頂端的宮殿群飛速的前行。
第一梯次的殿宇近在眼前。
狄愁飛一甩手,一枝暗鏢射了出去,釘死了一名發現了他,張嘴欲呼的宮女。
接著,身穿白色勁裝的他就以更快的速度,像一只白色的大鳥,以一種更快,更加粗暴狂妄的姿態,飛掠到一道宮墻上,掠上琉璃瓦屋面。
他需要速度。
他從來沒有奢望自己可以直接站到真龍山的某些秘密之前,他十分清楚,被發現只是遲早的事情。
他所奢望的,只是真龍山中此刻沒有圣師鎮守,他便能憑借速度,多搜索一些真龍山之中的地方。
在中州城中巨浪翻滾,狄愁飛暴戾而急速的掠入真龍山第一片建筑群時,林夕和高亞楠等人,已經降落在了原先屬于蘇友記的車隊里。
被他的箭矢硬生生震得半截身體入土的神象軍將領南歧岢雖傷重甚至無法將自己從地中拔出,但卻還未死去,也沒有像林夕遭遇的一些修行者對手一樣,在林夕接近之前了解自己的生命。
他一直等到了神木飛鶴降落而下,落到了他的面前,等到林夕等人走下,走到他的面前不遠處時,他才看著林夕,用唐藏話說出了一段話。
林夕不懂唐藏話,所以他看了這名頭頂上和背上全部都是刺青的唐藏將領一眼,轉頭問高亞楠,“他說的是什么?”
“他說這世上根本沒有神佛,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將神,說你必定會死于他們神象軍的復仇之下。”高亞楠看著林夕,說道。
“你說的不錯。”林夕沒有絲毫生氣,他轉回了頭,看著南歧岢,好奇般淡然道:“這個世上當然沒有什么神佛,只是有許多世人不了解的東西。”
南歧岢雖然說的是唐藏語,但這只是他表示自己最后尊嚴的某種方式,并不代表著他不會云秦話,聽不懂云秦話。此刻他已經閉目準備迎接死亡,然而林夕的這句話,卻是讓他身體微微的一震,愕然的睜開了眼睛。
世人不知神象軍創始的那些苦修僧侶和般若寺不和的緣由,但是神象軍的每個人都很清楚,因為那些苦修僧侶認為這世上根本沒有神佛,認為般若寺的那些教義,僧人,全部都是欺世盜名,捏造一些根本不存在的東西欺騙世人。而這整個世間的人,卻似乎都甘心受這愚弄,覺得般若寺所說的神佛是存在的,他卻是沒有想到,林夕竟是也一口贊同這世間無神,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真堅信這世上無神?”他看著林夕,忍不住鄭重的說出這句話。
“原來你會說云秦話。”林夕看了一眼南歧岢,自然道:“有神無神,還不是要教人懂得敬畏。這又有什么關系?”
南歧岢想要憤怒,因為事關信仰之爭,因為在他們神象軍的典籍之中,當時一些苦行僧侶和般若寺的決裂,也來自于一次辯論之中,般若寺一名大師淡淡的說了句,還不是一樣。是就是,非是非,怎么會一樣?然而此時林夕的這句話,林夕的神態,卻是讓他莫名的憤怒不起來。
最終,他只是嘆了口氣,閉上了雙目,對著林夕低下了頭顱,死去。
他沒有屈從于林夕的戰力和箭技,但是在他生命的最后關頭,他卻是在心中因為林夕的這幾句話,而尊敬佩服林夕這個對手,對著林夕低下了頭顱。
林夕掀開了數輛馬車的雨布。
閃耀著森冷光澤的聞人蒼月積累的軍械,展露在了他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