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莽皇帝的御駕終至千霞山,翌日,兩國弭兵會正式舉行。
千葉關的云秦軍隊按云秦禮司制更服,全部換上輕鎧,按禮制布置旌旗列陣。
正午時分,以大莽皇帝為首的大莽使團按大莽禮制,按戰敗者的姿態行向弭兵會盟臺。
以劉學青為首的數十名云秦官員在盟會臺上首,等著大莽使團行至下首,這些盛裝出席的云秦官員身后數十面旌旗獵獵作響,肅穆列隊的云秦軍隊身上鎧甲和兵刃的反光,就像墜星湖里的無數水波鱗光,灑落在這些云秦官員和大莽官員的身上。
盟誓、互贈國禮以示交好、訂立盟書、落帝印…一應手續有條不紊的在莊嚴肅穆的氣氛中進行。
一只蘸滿濃墨的批筆送至劉學青的手中。
沒有出現任何的意外,只要劉學青在面前的盟書上落筆,簽署自己的名字,再交由大莽皇帝親筆落下自己的名諱,這份盟書便算是正式簽訂。
這次和談,在他的主持之下,徹底變成大莽的求和,只要他的筆落下,作為云秦主持和談者和最終簽署協定者,他必定會在云秦的史書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流傳在云秦的故事里。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手卻是出奇的僵硬,拿起筆卻有些簽署不下去,他生怕自己一落筆,簽署的不僅是這張盟書,還是宣判青鸞學院滅亡的判決書。
他是真正鞠躬盡瘁,只為云秦考慮的名臣,所以在這種時候,他才有如此莫名巨大的心理壓力。
而他的背瘡十分嚴重,所以在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手上時,他卻有些支撐不住,感到了眩暈,持筆的手搖搖晃晃,一時間手中的筆都似無法握住而要掉下。
他身旁一名禮司的高階官員見狀大驚失色,不自覺的上前一步,扶住劉學青,同時想要幫劉學青拿穩那支筆,至少不要直接掉落身前的盟書上。
然而就在此時,一股微風,吹拂過會盟臺。
千葉關本來就在千霞山的山巔隘口,一直都有很強的山風,此刻突然有一陣似乎很輕柔的微風吹過,又同時讓很多人感覺到,這便太不尋常。
會盟臺上方的空中,突然出現了一條淡青色的劍光。
那是一柄輕薄的飛劍。
這柄飛劍很細,細得就像魚腸,長度不過一尺有余,且飛行的速度似乎比聲音還快,如果不是劍光本身是淡青色,又在空中因為和空氣摩擦以及音爆,產生了一條藍白相間的云流,否則絕大多數人都會只感覺到微風拂面,看不到這道飛劍。
然而即便如此,會盟臺的上方、前后,絕大多數人在這一瞬間,還是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這一道飛劍是從哪里飛來。
倪鶴年和這道飛劍距離極遠。
他的眼睛比場間任何人都要差。
然而在這道飛劍出現的一瞬間,他的臉上就出現了一絲由衷的笑意。
這一場最終不知道多大的大戲,原來是以如此有趣的方式開場。
許多人不及看這一柄細如魚腸的淡綠色飛劍的來處,卻看到了劍光的落處。
這一柄淡綠色的飛劍,如無孔不入,無法可避的春意一般,直指大莽皇帝。
這一柄飛劍,竟是要刺殺大莽皇帝!
劉學青周遭的云秦官員、以及千葉關的軍方,沒有任何圣師的存在,所以根本無法阻擋這一柄突然出現的飛劍。
雖然所有的煉獄山神官都和大莽護送軍一樣主動停留在千葉關外,雖然大莽的圣師一直都比云秦要少,且在連年的戰斗里死去的也不比云秦少,但大莽皇帝身旁,自然不可能沒有圣師。
在這柄淡綠色的飛劍突然出現,劍意直指大莽皇帝時,他身旁一名學士官袍裝扮的老年供奉身上便也劍氣大作,一柄古銅色,布滿孔雀尾羽般符文的飛劍,便也破空而出,攔向了這柄淡綠色的飛劍。
然而在出劍的一瞬間,大莽皇廷的這名大劍師的面色便已變得雪白。
因為他發現,這柄淡綠色如魚腸細小的飛劍,走的是極速劍道,飛行速度遠超一般的飛劍,此刻他一劍飛出,卻是毫無信心攔截,恐怕只有在飛劍入肉遲滯的瞬間,他才能斬中這柄飛劍。
只是到那時,便已然遲了。
是誰有這么快的劍
是誰敢在這種場合,公然破壞會盟,刺殺大莽皇帝?
這名戰意剛起便瞬間全消,被無力充斥的大莽御劍圣師,渾身冰冷的準備迎接大莽皇帝的死亡。
他是大莽皇帝身旁的供奉,自然清楚其余任何一名護衛都沒有自己這樣的實力。
所以在他看來,大莽皇帝已然必定被這一劍刺殺。
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在這柄飛劍出現的一瞬間,他身旁的大莽皇帝滿面浮現的只是怨毒和憤恨的神色,卻并沒有多少恐懼。
他也沒有注意到,有兩名大莽中年禮官,一直站得比他還要靠近大莽皇帝。
就在此時,一道白色的劍光,從其中一名中年禮官的官服下方貼地飛出,看似平淡無奇,卻是準確的截住了淡青色飛劍的去路。
叮的一聲輕響,又化成萬道雷霆轟鳴。
恐怖的流散劍氣將堅硬的黑石盟會長桌的桌面沖出無數尖銳的溝壑,白色的劍光沉穩的頓在滿臉怨毒的大莽皇帝面前,淡青色的飛劍就像一只折翼的蜻蜓倒旋飛出。
無數劍氣沖擊激起的如針石屑也依舊帶著如箭矢一般的力量,只是大莽皇帝身旁另外一名禮官身上氣息微震,一股磅礴的力量,卻是將這些如針石屑全部阻擋住,懸浮在空中,接著往下墜落。
直到飛劍先前在空中破空的嘶鳴聲和此刻劍氣沖擊的轟鳴聲響起,場間許多人才終于看到了這一柄淡綠色飛劍的來處。
在一座靠近懸崖的碉樓旁,一名看不清面目,身穿輕鎧,看上去和普通云秦軍人別無二致的修行者正以比箭矢飛行還快的速度,往后倒掠,雖急于退卻,卻依舊充滿瀟灑自如的宗師氣度。
他就是在朝著懸崖疾掠,就是要像一陣風,沖向懸崖外的高空。
也就在此時,懸崖外某處峽谷里,卻是飛出了一只通體閃耀著光黃的木鶴。
雖然木鶴距離這名疾退的圣師還很遠,但是所有的人都不認為這名圣師是要自殺,他們都清楚這名擁有超脫世俗力量的圣師會在急劇的噴涌魂力后,將自己拋飛得極遠,然后這只神木飛鶴,自然會在空中某處將他接住。
“是青鸞學院的人!”
很多人看到了神木飛鶴,接著又看到了御使神木飛鶴的修行者身上穿著青鸞學院的黑袍。
而后很多云秦軍方的人和云秦官員開始變得驚怒。
無論青鸞學院出于什么原因刺殺大莽皇帝,在他們看來都是不可原諒的事情,因為這是破壞盟會,有可能再度引起戰爭的喪心病狂的行為。
“不是青鸞學院的人。”
然而只在很多人驚怒交加的聲音剛剛想起的瞬間,一聲平和堅定,讓很多人熟悉的聲音,卻是也已經響起。
發出這聲音的,是施展白色飛劍的那名中年禮官。
他原本一直持拘謹之態,在大莽皇帝身旁始終低垂著頭,此刻抬頭出聲,很多人便終于看出了他的面上帶著精致的人皮面具。
“穿青鸞學院衣服的人,只是故意嫁禍,我們才是代表著青鸞學院意思的人。”
這名先前毫不起眼,此刻卻是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中年禮官再次出聲,說了這一句。
他還沒有摘下他面上的人皮面具,然而許多從他第一句話就覺得熟悉的千葉關軍人,卻已經聽出了他的聲音。
“胡大將軍!”
這些原本還是他舊部的千葉關軍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因為病重而先前幾乎要暈厥過去的劉學青,此時驚愕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名中年禮官。
他之前便認為云秦皇帝對于胡辟易的處置不公,此刻竟是在這種時刻重見這名昔日的千霞邊軍大統帥,他的情緒便更為復雜。
場間在一陣驚呼之后,恢復死寂。
很多人開始反應過來,胡辟易身旁的另外一名中年禮官應該也是一名圣師。
但他們同樣來不及考慮胡辟易怎么會在大莽皇帝的身邊,也來不及去想另外一名圣師又是誰,便在此時,一道聲音響起:“開關護駕。”
這道聲音由巨大黑紅色座輦中的煉獄山長老傳出,異常宏大。
然而正因為這聲音被重重的濃煙切割,在空中卻顯得異常詭異和陰寒,如同從地獄中傳出。
且這句話中前面“開關”兩字,顯然是對千葉關云秦軍方所說,這名煉獄山長老即便不是云秦身份至高之人,但此刻面對云秦軍方,卻依舊自然流露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煉獄山的神官和這名煉獄山真正的大人物要入關,那要讓他們入關么?
如果拒絕他們入關,這盟書是否還能正常簽訂,是否還能有效?
所有場間的云秦官員都心中冰寒的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然而此時,一名背負著長劍的云秦人,卻出現在千葉關之后的一條山道間。
這名云秦人在這僵持之間,進入了千葉關,然后又行向千葉關的出關口,同時平靜出聲,“云秦葉忘情,你可敢和我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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