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雪花從桐林鎮的上空飄落。
當第一片晶瑩的雪花飄落到林夕和青鸞學院的年輕修行者們休憩和修行的小院里時,吉祥跳上了屋檐,然后又高高的躍起,興奮的想用黑色的小爪子接住這一片晶瑩的雪花。
然而就在它的黑色小爪即將和這片雪花相觸的瞬間,一道比冰雪還要晶瑩的劍光從前方一個院落飛出,落向它身后的院落。
這一道劍光帶起的風流,使得這片雪花反而往高空中飛舞。
吉祥有些不高興,但當它抬起頭,追尋著這片雪花的蹤跡時,它卻看到了高空中更多飛舞飄落的雪花,它就又變得高興起來。
林夕就在那道晶瑩的劍光落下的后院房間里。
就在這道劍光帶起的風流像人一樣推開他虛掩的房門時,他身后的空氣也猛的一震,劍光從他身后飛起,在房門打開的瞬間,便在他的身前飛舞了不知道多少個來回,細細的劍光和不散的氣流形成的朦朧光影,就像是憑空多了片暮光。
推門而進的晶瑩劍光就刺入了這片暮光里。
在晶瑩劍光和第一道極細的暮光接觸的瞬間,這片暮光里的每一絲光線,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柔和的劍影和氣流里陡然凝聚和迸發無數天地元氣,就像陡然有無數透明水晶在這每一條暮光里凝成。
無數真實的碎裂聲響起。
這道推門而進的劍光到此時才驟然變慢,讓人看得清楚全貌。
這是一柄全部透明的輕薄小劍,帶著一些極純凈的微藍色,就像是用冰川內里最潔凈的冰芯制成,此刻正刺入一片正在空中蔓延的透明晶絲里。
透明的晶絲極其的繁復,真的就像一朵世間沒有的水晶花。
如真實水晶碎裂的聲音才剛剛響起,整個房間就已轟然一震,屋檐上的黑瓦全部微微一跳,而數扇木窗更是喀嚓一聲,碎成許多片,往外飛出。
林夕的飛劍回到了他的手中。
在這柄名為靈犀的飛劍在落入他的手中時,他身前空中那朵水晶花還在碎裂,還沒有在空中完全消失。
“這下這屋子可是要漏了。”
林夕用很無辜的目光看著更無辜的屋頂,有些無奈的說道。
那柄帶著一些冰川意味的透明小劍沒有繼續進擊,懸浮在空中,在他的話音消失后不久,南宮未央走進了院子里,走到了這柄透明的小劍前,如同摘一片樹葉一樣收起這柄小劍之后,她也不管方才不打任何招呼的試探一劍對著房子的損傷,只是評判般點了點頭,“雖然我只用了三分力,但你能這樣擋住…這暮光劍,的確可以和天人劍相提并論。”
林夕正想說話,南宮未央卻是又蹙了蹙眉頭,搖了搖頭:“還有這柄劍是新劍,我用得還不夠熟練…雖然你們青鸞學院的這柄冰蠶劍本身的威力還要比我先前那柄斷寒鎖心更強一些,但在我熟練之前,對敵威力還要略差一些。所以就算皇帝只是比影子圣師那種人物略強一些,以你現在的力量,單打獨斗應該還不是他的對手。”
“你是現在最厲害的圣師,評判當然最具權威。”林夕看著一本正經的南宮未央,發現自己為了這間屋子愁眉苦臉的確也挺矯情的,于是他便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那以你看,我至少還要多久才有可能去中州皇城揍他?”
“至少要到大國師巔峰。”南宮未央想了想,認認真真說道:“如果沒有別的助力,你能在后年冬天達到,已經可以再次讓我意外了。”
林夕笑了笑,說道:“我倒是希望都沒有什么意外。”
南宮未央皺了皺眉頭,“對于云秦皇帝,你真的一點都不急?”
“我真的一點都不急。”林夕嘲諷道:“他現在已經開始扮演一個好皇帝,做的都是特別對百姓有利的好事。這樣的事情讓他多做一些好了…而且像他這種明明瘋狂的人,卻要裝一個睿智冷靜賢明的好皇帝,我看他裝著裝著自己就會受不了。”
南宮未央不再談論云秦皇帝,而是轉過頭去看著飄進屋里的雪花:“張平說自己會在大雪封千霞山之前越過千霞山?”
林夕也看著空中灑落的雪花,輕聲道:“是的。”
南宮未央認真道:“現在已經下雪。”
林夕看著她,說道:“所以現在他已經接近千霞山,或者有可能已經穿過千霞山。”
南宮未央眉梢微挑,“你就這么肯定”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夕看著她,認真的輕聲說道:“如果,就說如果…他如果真的開始貪圖煉獄山掌教的權勢,也想和以前的煉獄山掌教一樣了,那他認為能夠和青鸞學院抗衡,戰勝我們所有人的話,他也根本不必寫封信箋說自己要回來。所以不管他到底心里什么想法,他既然說了確定的日期,他就應該會在說定的日期里回來。”
南宮未央本身也不喜歡去猜測一些不確定的事情,所以她也很干脆的點了點頭,“那就等他回來看看。”
一場大雪比往年更早的降臨大莽的南境。
在被白雪覆蓋的山谷里,身形都比以往瘦削了許多的神象軍軍士們看著自己的統領,沉默不語。
大雪覆蓋了許多植被,神象即便是以一些粗糲的草木充饑,也更加困難,而他們出去搶奪糧食的話,積雪很容易暴露他們的行跡。
當然他們依舊可以設法掃除這些蹤跡,可以繼續逃亡,但令他們絕望的是,他們不知道這場逃亡的盡頭在哪里,難道要等到所有的神象羸弱的死去,他們的逃亡才會結束?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真是如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徹底的壓倒了絕大多數神象軍繼續逃亡的勇氣。
梵明寧的臉色依舊冷酷。
但他的心中卻也是極其的痛苦,與其這樣如老鼠一樣活著,還不如最后拼命一搏,一路踐踏沖殺而過,死在徹底的墮落里。
就在他也絕望,痛苦的想要下達不再隱匿蹤跡,讓神象軍像真正的流寇大軍一樣,直接一個個山鎮村莊劫掠而過之時,他看到了一抹異樣的白色出現在白雪皚皚的山林中。
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平靜而威嚴的輕聲道:“我知道你們想要的是什么。”
大雪滿山林。
覆蓋大莽南境的這一場大雪比往年更早一些,千霞山車馬難行的封山時日自然也比往年來得更早一些。
一名云秦將領披著一件厚棉袍,手持著黃銅鷹眼站立在一座碉樓上。
他這處關隘前方的道路,因為連日的大雪,再加上昨日晴了半天,融化了些雪水,然后夜間又溫度急降,結果過山的山道不僅結冰濕滑,而且許多處地方出現了塌方,大塊大塊的積雪又從山上沿著那些塌方的豁口崩塌下來,將道路截得如同筑了一堵堵冰雪城樓一樣。
此刻天空更是陰霾,一場鵝毛大雪正紛紛揚揚灑落,這絕對是不適合趕路的天氣,然而因為某個傳遞過來的消息,這名云秦將領卻并未回到塔樓中休息,而是心情有些緊張的等待著,看著。
突然之間,他持著黃銅鷹眼的手僵住了,好像黃銅鷹眼和他的手凍結在了一起。
而他的嘴巴卻是張開了,差點就發出了一聲驚呼聲。
在他凝固的目光里,被如同一座小山般的積雪堵住的一處道口,小山般的積雪里,突然涌出了火焰。
兩個龐大的身影首先破雪而出。
接著,一支身穿紅色神袍的隊伍,從沒有崩塌的如山積雪中穿過,走出。
這支好像從地獄中陡然走出,無聲無息的隊伍行走在到處封堵的山道上。
漫天的大雪和那些如山的塌方,卻是都不能阻。
原本鎮守關卡的云秦軍隊此時卻全部被調離了此處,唯有那一名云秦將領震撼的看著這一支隊伍穿過了這處關卡,翻越千霞山,最終成為消失在山脊上的小點。
坐在寶蓋和長幡遮擋著的巨輦里的張平,聽著沉雪噗噗的落在外面長幡上的聲音,微垂著頭,在心中想著,自己終于回到了云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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