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昌侯病好之后,在家休養了半個月,依舊每日上朝。
盛家針線上的趕著替秦奕做嫁妝,家里人的夏季衣裳反而拖到了六月才做。
六月初十這日,天氣晴朗,明晃晃的日光照在雕花窗欞上,輕塵在光束里輕舞。
東瑗早早起床,給盛夫人請安后,抱著誠哥兒回了靜攝院,給他掛上一個瓔珞盤螭項圈,項圈下墜了長命百歲的小巧金鎖。
今日是誠哥兒百日,這是東瑗為他準備的禮物。
這個年代并不過百日,所以盛修頤對東瑗這一舉動很奇怪。他見東瑗開心,也沒有反對,抱過誠哥兒時,看了看他脖上的項圈,下面墜著的金鎖上系了鮮紅的蝙蝠結穗,就問:“這是誰做的?”
東瑗笑道:“我做的。”
盛修頤頓時默不作聲。
東瑗側眸問:“怎么了?”
盛修頤沉吟片刻,才道:“很特別……”
東瑗瞬間明白他想說什么。嫌她做的穗不好看呢!估計盛修頤心里很想夸一句好看,又是在夸不下口,只得說很特別。
“兒不嫌母丑!”東瑗道,“是娘做的穗,就很好看。是不是誠哥兒?”
誠哥兒裂開嘴,咯咯笑個不停。
他現在已經能笑出聲,而且很愛笑。
東瑗覺得誠哥兒很給面,心里吃了蜜一般的甜,忍不住睥睨盛修頤,頗有小人得志的挑釁意味。
盛修頤就忍不住被他們母逗樂,跟著笑起來。
薔薇進來稟道:“大奶奶,針線上的孫媽媽送了布料來。請您挑選夏衫的衣料呢。”
東瑗讓請進來。
孫媽媽大約四十來歲,胖墩白凈,進門就給東瑗和盛修頤行禮。她身后的小丫鬟捧著托盤,里面放了各色的布料。
薔薇接過來,放在炕幾上。
誠哥兒看到托盤里花花綠綠顏色鮮艷的料。伸手想去抓。盛修頤瞧著有趣。就讓他湊近布料,抓在手里玩。
孫媽媽的視線被誠哥兒吸引。又連忙垂了頭。
東瑗問她:“侯爺和夫人的夏衫做了嗎?”
蘇媽媽道:“夫人說,先給幾位爺和奶奶們,少爺和小姐們做了。夫人和侯爺的最后再做。夫人還說。讓大奶奶別推辭,夫人每年的衣裳都穿不完,不著急。大奶奶穿得好看,夫人瞧著喜歡。也是大孝順。”
東瑗聽著孫媽媽這席話,便知道是盛夫人特意叮囑的。
盛修頤則在一旁笑。他覺得母親對東瑗很了解,不用猜都知道東瑗一定不會越過公婆先做衣裳。他對東瑗道:“你先挑了,二弟和二弟妹才好挑,孩們也等著新衣穿…….”
除了盛夫人和盛昌侯,這個家都是東瑗和盛修頤最大,別人是不會越過東瑗和盛修頤的。
東瑗便不再推出,挑了六件褙、六條襕裙的衣料,又幫盛修頤挑了六件夏衫直裰。
孫媽媽拿了料,一一收起來,笑道:“奴婢還要給二爺和二奶奶送料挑,就先去了。”
東瑗笑笑道好,讓薔薇賞了個一個裝著兩顆八分銀錁的荷包。
孫媽媽欲推辭,見東瑗給的誠心,就道謝接了。
孫媽媽和那小丫鬟又去了二爺的喜桂院。
二奶奶葛氏正在東次間臨窗大炕上和葛媽媽撥算盤,面前放了賬本,不知是記什么的。一聽說針線上的孫媽媽來了,二奶奶便知是做夏衫的事,忙收了賬本,讓請了進來。
孫媽媽和那小丫鬟進來,先給二奶奶行禮。
二奶奶笑著讓小丫鬟搬了錦杌給孫媽媽坐,明知故問她來做什么。
孫媽媽說了來意,就讓小丫鬟把托盤放在炕幾上。
二奶奶不看這些料,卻問孫媽媽:“大嫂選了些什么料?你給我瞧瞧……”
孫媽媽想著,妯娌之間大約是怕選了相同的,就笑著道:“大奶奶選過的,奴婢已經收了起來。這里頭的,二奶奶您放心選……”
二奶奶臉色一沉,冷笑著把托盤一推,對孫媽媽道:“隨意給我做就是了,今日沒心情選。”
孫媽媽愣住,不明所以,為難看著二奶奶,陪著笑臉道:“二奶奶,奴婢怎么好替您做主?您若是都不喜歡這些,說了料,奴婢再去添置……”
葛媽媽在一旁給二奶奶使眼色。
二奶奶心里存了一口氣,薛氏東瑗不過是繼室而已,來了就讓自己撿她挑剩下的衣裳穿。可想著婆婆對薛氏東瑗的維護,又想起她身上還有什么郡主的爵位,惹了她,就是惹了婆婆,白討沒趣。
二奶奶忍著不快,道:“再去添置倒不必…….”然后眼眸轉了轉,附耳低聲和葛媽媽說了幾句。
葛媽媽微微頷首,起身出去了。
孫媽媽心里也不舒服,她忍不住腹誹:二奶奶無緣無故的,給她一個做下人的臉色看,真不像個做主的氣度!
倘若孫媽媽做錯了什么,二奶奶冷臉她也認了。可是她恭敬勤快,在府里也十幾年,二奶奶這點體面也不給。
想著,就抬眸看了二奶奶一眼。
二奶奶正興致闌珊挑著衣料,半晌也沒有選出一塊。
過了片刻,葛媽媽便領著二小姐盛樂蕙來了。
二奶奶笑瞇瞇喊盛樂蕙坐到她身邊,指了指托盤對盛樂蕙道:“今年夏衫的衣料,蕙姐兒喜歡哪種的?”
盛樂蕙看著色澤鮮亮的料,愛不釋手,左挑又挑,選了四間褙,四條裙。
二奶奶這才挑了她和二爺那份。
孫媽媽想著二奶奶方才的冷臉,什么也不敢說了,等二奶奶和盛樂蕙挑好,忙笑盈盈接了,退了出去。絲毫不敢說大小姐盛樂蕓應該排在二小姐前頭挑的話。
二奶奶見孫媽媽沒有吭聲,心里的不順才平了些。
孫媽媽而后又去了三爺盛修沐的院,三爺的丫鬟幫著選了;再去了大少爺盛樂郝的院,最后才是大小姐盛樂蕓和二少爺盛樂鈺。
雖然最后兩人都沒得選,倒也不見姐弟二人生氣。笑著跟孫媽媽道謝。說辛苦媽媽。
孫媽媽便覺得,這個家里的人都挺和善。只有二奶奶多事。
家里的夏衫也是分批做的,到了六月十五那日,東瑗和盛修頤的最先做好了。送來后。東瑗就穿在身上。給盛夫人請安。
那日請安正好看到二奶奶葛氏,她就笑著同她見禮。
二奶奶葛氏的目光在東瑗的衣裳上轉了轉:藕荷色折枝海棠褙,草綠色輕羅襕裙,不管是顏色還是料。并不比二衣裳好。
二奶奶因為做夏衫存在心里的氣,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見二奶奶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衫上。東瑗就想起前幾日薔薇和她說的那些閑話:說什么二奶奶因為做夏衫,對孫媽媽大發雷霆,隱約是對東瑗先做夏衫很不滿意。
東瑗就笑了笑。
請了安回來,換了家常的褙,東瑗拿出針線來給盛修頤做中衣。
羅媽媽等人在一旁服侍著。
卻聽到院里有爽朗的笑聲,聽著十分耳熟。
東瑗把針線放下,笑著問道:“是不是橘香進來了?”
橘紅就忙撩起氈簾出去瞧。
片刻,挺著大肚的橘香就挽著橘紅的胳膊走了進來。
羅媽媽忙起身,笑道:“你怎么進來了?挺著個大肚還四處跑。”
東瑗也笑。
橘香先微微屈膝給東瑗行禮,被橘紅攙扶住,才道:“在家里很是無趣,想著快兩個月沒有進來瞧奶奶了嘛,今日天氣又好,就來了啊。”
她已經有六個月的身孕了。
東瑗讓她炕上坐。
橘紅和薔薇就忙扶著她,給她墊了兩個大引枕靠在背后。
“我懷誠哥兒的時候,六個月還不及你這肚一半大呢。”東瑗笑道,“你別不是懷了雙胞胎吧?”
羅媽媽也笑道:“都說她肚大,像雙胞胎。”
橘香就甜甜笑了起來。
羅媽媽則看橘紅。
橘紅被羅媽媽看得不自在,撇過頭去。她知道羅媽媽的意思,又催她出去呢。橘紅不想像橘香那樣出去,整日在家等著二莊回來,她會覺得很難熬。她寧愿在東瑗跟前,這樣心里踏實些。
二莊不像大莊那么體貼會疼人,他像個木頭人。
橘香雖懷著孩,還是那么活潑多話,問了東瑗和誠哥兒的好,又問屋里眾人,看到一旁的薔薇,就笑道:“聽說薔薇為了世爺身邊的來福,今年臘月就成親,是不是?”
薔薇臉微紅,笑而不答。
羅媽媽笑道:“現在不能叫來福。他出去了,用了本名本姓,叫孟新平。以后就是孟新平家的…….”
因為盛昌侯生病,原本打算四月底出去的來福挨到五月中旬才出去,換了原本的姓名,在西大街開了間米鋪,才開張不久。
橘香笑道:“哎喲,原來是孟新平家的……”
薔薇臉通紅,轉身就要走。
羅媽媽一把拉住她,說再也不拿來福取笑,薔薇才好了些。
橘香來了,靜攝院就前所未有的熱鬧,東次間幾個人時時笑聲溢出來。
東瑗留橘香吃了午飯,才親自讓府里可靠的小廝送她回東瑗陪嫁的宅里。
下午姨娘和孩們來請安,一向同盛樂鈺一起來的盛樂蕓卻是單獨來的。
東瑗問她:“鈺哥兒呢?”
“鈺哥兒發熱。”盛樂蕓面帶愁容,“祖母已經請大夫來了……”
東瑗臉色微斂,起身對幾個姨娘道:“你們先回去吧。”,又對盛樂蕓道,“走,我們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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