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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富沒有蒙蔽他的心靈,但漫長而不老的生命卻扭曲了他的思維。他的一生充滿著矛盾,掙扎,卻始終沒有他所想要的榮耀。”
這是秦刺退出胖子李三的意識時,通過對他意識的掃描,給予李三一生的評價。或許有些客觀,卻也的確概括了李三的一生。
白光收回左目,凝化在左目中的七霞玲瓏眼已經恢復了正常。秦刺并沒有馬上去消化復制的那段《禹步宸游》的意識傳承,而是平靜的看著眼前的李三,但目光中卻不免帶著一點惋惜。以李三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找到一條正常的途徑,達到他所認為的榮耀的巔峰,但他卻偏偏選擇了一條偏激的道路。這條路一開始并不是錯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流失,不老的生命讓他的思想扭曲,最終他的一生也就只能在這天獄里定格。
長生不死又怎么樣?那句詩說的很好,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但除了自由,還有無盡的生命所帶來的空虛和寂寞,這比失去自由更可怕。
想到這些,秦刺不由產生了一絲明悟,生命最重要的不是時間長短,而是在這段時間里你做了什么,它是不是你想做的,你會不會自己的生命最高峰確定一個目標?一個沒有目標,不能體現自己生命價值的人,那么即便他能夠擁有漫長的生命,卻也不過只是一具永生的行尸走肉。
同樣的,在明悟的同時,秦刺也不免有些為自己而歡喜,因為他的命運雖然可以稱得上坎坷,但他的人生卻一直有著軌跡可捉摸,有著目標可攀登。所以他從不會覺得寂寞,也從不會覺得空虛。
“咦。”
秦刺忽而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退出了李三的意識,但對方卻還是那副呆目無神的模樣。按說,自己強行進入他的意識,占據了主動性,讓李三的五感強行關閉,但我現在已經退出了,對方的五感應該自動開啟才對啊?
“難道我剛剛的意識入侵和掃描,傷害了他的意識?”
這樣一想,秦刺頓時產生了些許愧疚,正考慮用什么辦法可以讓李三恢復正常的時候。那李三忽然像是從植物人狀態清醒過來一般,無神的眼珠子動了動,接著目光就落在了秦刺的身上。
那目光沒有一開始的憨傻,卻透著一種閱盡歲月的滄桑。
幾乎在一瞬間,秦刺就覺得這個人好像變了,他不是剛剛的那個胖子,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李三。
秦刺確實沒有猜錯,因為李三開口了,他的強調雖然沒變,但語氣和剛剛那個憨傻急躁癡迷與秦刺的胖子判若倆人,他盯著秦刺,冷冷的一笑說:“你是為盤古斧魂來的吧?”
秦刺并不問對方是如何知曉的,他很明白,憑著李三一百多年的眼光,看穿他的目的并不是什么難事。而他本身也不是個喜歡遮遮掩掩的人,所以索性坦率的承認道:“你說的沒錯,我來找你的目的確實是為了盤古斧魂。”
“呵呵,你找盤古斧魂做什么
?為了長生?”李三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笑的眼里都泛出了淚花,當他收住笑聲時,面上以看不出絲毫表情,但目光里卻布滿了復雜的情緒,他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每個人都想長生,都想擁有無盡的生命,但真正擁有了無盡的生命,那種寂寞和空虛又有幾人能夠體會和理解。”
秦刺點頭說:“生命最重要的是體現他的意義,而不是時間的長短。”
“不錯。”李三大贊一聲,目光落在秦刺的身上,忽然一嘆說:“現在的人活的真幸福,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還在給地主家放牛,偶爾回想起來,真覺得是黃粱一夢。現在,或許也是該夢醒的時候了。”
秦刺眉頭一動,似乎感覺出了這李三話中透露的含義。
“你是個不錯的小伙子。”李三看著秦刺笑了笑,秦刺揚眉淡笑道:“你的判斷未免有些武斷吧。”
李三搖搖頭說:“我的判斷或許會錯,但是你的意識卻不可能騙人,我在
你的意識里看到了坎坷,看到的善良,看到了執著,看到了銳氣。”
秦刺面色一變,他進入了李三的意識當中,唯有完全壓倒性的控制對方的意識,才能夠掃描。也就是說,主動權掌握在他的手里,對方不可能看到自己意識里的東西。可聽這李三的話,倒像是剛剛自己在掃描他的時候,對反也在掃描自己,那為何自己毫無感覺呢?
秦刺面上的狐疑被李三盡收眼底,他笑了笑說道:“你該不會以為盤古斧魂僅僅只能讓人長生不老吧?它既是魂,那么自然也是一股意識,并且與我融為一體,你控制的只是我的意識,但你卻控制不了盤古斧魂的意識,我能夠看到你意識里的東西,并不奇怪。”
秦刺這才釋然下來,同時也發現,這李三不僅前后判若倆人,而且對方懂的東西確實不少。
但轉念一想,秦刺也明白了。按玉無瑕的說法,李三是有精神病的,什么叫做精神病?簡單的來說,就是自己的意識被自己所蒙蔽了,并且思維的排列方式有些亂,甚至有
些思維被放大了。這樣的人整天只會活在自己的思維里,并且那些被放大的思維或著重影響他們的日常行為。
譬如這李三仇富,但潛意識里又極想成為一個富人,所以這一段意識被放大了,蒙蔽了其他的意識,所以他才顯得神經不正常。
而秦刺在掃描他的意識時,也一定程度對他的意識進行了重新排序,并且過濾掉那些被放大的意識,這樣一來,對方的意識算是恢復了些許正常。而對方的斧魂恰巧也在自己的意識入侵時,產生自行防備狀態,帶動李三觀看了秦刺的意識。對于一個精神病人來說,最好的解決手法就是讓他能夠沖破自己的思維,而這種觀看另一個人意識的行為,其實就是最高的沖破己身思維的方式。
所以,秦刺再退出對方的意識之后,實際上對方的精神病已經完全被治療好了。這也自然會產生判若倆人的感覺。
李三見秦刺露出釋然的表情,微微的一笑,忽而又長嘆一聲,目光透過加固了電網的強化玻璃,看向窗外的天空。天已經
黑了,夜空深邃而幽遠,卻不知何時,飄起了朦朦細雨,在這夏日的雷陣雨季節,這如春雨般的柔綿,確實難得。
李三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目光凝視這夜空,又似在凝望著那拍打在玻璃上的雨點兒,忽而輕輕的吟道:“披一蓑煙雨,立于紅塵之中,相逢是宿命中的緣。凝睛,只為你驚鴻一瞥。且容我片刻的斟酌,將珍藏已久的矜持,醞釀成瑪瑙般的誓言。轉瞬,夢已成碎片,化為這漫天細雨,點點拍打在寂寞的窗檐。”
一首不知意喻所指的詩念完,李三長長的一嘆,半晌,搖搖頭,喃喃道:“罷了,罷了,人生苦短,人生又豈不苦長,該走了,是該走了。這世間早就沒有我存在的意義了。”
秦刺眉頭一動,他并非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之人,更非鐵石心腸之輩,在掃描過李三的意識之后,秦刺已經為對方的一生產生了憐憫。當然,沒有人需要憐憫,但秦刺卻已經放棄了從他手中那道斧魂的打算。
什么東西可以放棄,什么東西必須堅守,秦刺
分的很明白。
“意義是要自己去爭取的,如果光選擇漫長的生命,而不去選擇做些什么,沒有自己的目標,沒有自己的理想,那有何必長生。”秦刺淡淡的開口道。但他的口氣雖淡,但那縷勸導之意,卻是一覽無遺。
李三忽而一笑,轉頭看向秦刺說:“如果我走了,斧魂留給你,我在這世上無牽無掛,斧魂也無處可去,倒不如送給你這個看的順眼的小伙子。我相信你更懂得如何去利用這漫長的生命,而我,卻已經厭倦了。”
秦刺搖頭說:“我要斧魂,并不是為了長生。但現在,我卻已經沒有這個想法了,既然你能得到斧魂,能得到漫長的生命,那就是你的機緣。這世上俗人如此多,又有幾人能夠得到這樣的機緣,希望你能珍惜。告辭!”
話音落下的時候,秦刺已經轉過身,走的一點也不猶豫。
李三看著秦刺的背影,若有所思,忽而點點頭一笑說:“等等。”
秦刺頓住了腳步,轉身道:“還有什么事么?”
李三有些乏味的擺擺手說:“我倦了,而現在明白這些東西也遲了,因為我去意已決。這斧魂與其讓這些特別行動組的人拿走,倒不如送給你。你不會連我這個將走之人的一片好心,都要辜負吧。”
“你決定了?”秦刺淡淡的說道。
李三點了點頭。
秦刺沒有再堅持什么,一個人的決心是旁人不可動搖的,對于李三來說,這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所以他沒有再勸導,也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李三一笑,像是在感謝秦刺的理解。目光流轉過整個房間,又看向外面的夜空,那眼神中有不舍,有眷戀,也有決然。忽而,他的身體驟然亮了起來,一道青光從他的周身浮現出現,如同一道幻影,并且在不斷的扯離他的軀體。
漸漸的,青光蒙蔽了李三的軀體,蒙蔽了他的表情,他的全身都被罩在這股青光當中。
驀地!
那團青光亮了一下,極為刺眼,黯淡下來時,青光已經完全脫離了李三的軀體,漂浮在空中,漸漸的,竟然凝化成一柄戰斧。繞著李三飛舞了幾圈,像是再和老朋友告別。接著,戰斧陡然化為一道青芒,轉瞬間就直射秦刺體內。
“嘶……”
一瞬間,秦刺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戰意,醇正渾厚,仿佛身處在古戰場中,金戈鐵馬,傲嘯風云。
但這股戰意只是短短的一瞬,便泯滅了下去,而此時,秦刺明顯的感覺到身體里多了一些什么。但具體是什么,他去又說不出來。只是一種感覺,是的,確實是一種感覺。于此同時,戰斧固有的意識傳承在秦刺的腦海中插入了一段思維,這段思維極其的單薄,那就是一個強者揮舞這一柄巨斧,正在開天辟地。
當秦刺從這股意識中清醒過來時,卻發現那原本富態健康同時也不過三十歲年紀的李三,在這一瞬間,仿佛經歷了歲月的急劇流失一般,整個體態都發生了改變,頭發由黑變白,皮膚從飽滿光澤變得干澀皺枯,體型也從胖乎乎的富態,變成了干巴巴的瘦骨嶙峋。
現在的李三已經完全成為了一個與他年紀相合的,老態龍鐘的老人。
秦刺面色一變,疾步走過去,卻發現李三如同木樁一般處理在那里,他的面上掛著安詳亦或是解脫的笑容,他的眼睛卻已經緊緊的閉上了。秦刺不用試探他的脈象,就知道李三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氣息,但他的軀體卻像是凝化一塊石頭般,矗立不倒。
“唉……”
秦刺從不多愁善感,但此時卻忍不住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但看到李三離去時,那臉上殘留的微笑,他知道,這是李三的選擇,也是他的解脫。
玉無瑕已經用過了晚餐,那年輕男子依
然守在門邊,雖然已經與秦刺通過了話,確定了秦刺的安全,但玉無瑕還是不愿意離開,幾夜不睡對她來說不是什么為難的事情,她想等著秦刺出來。只希望那李三不要拉著秦刺玩上一個禮拜的《大富翁》才好。
就在玉無瑕想著這些念頭的時候,門邊的液晶顯示屏上忽然彈出了一個窗口,并且發出一陣悅耳的提示聲。那年輕男子眉頭一動,對玉無瑕說道:“秦先生出來了。”
“啊?這么快?”玉無瑕驚喜的說道,她本以為秦刺估計得在里面呆上不短的一段時間,沒想到這么快就出來了。
年輕人點點頭,轉身按下了窗口的上的提示按鈕,只見厚實的金屬門緩緩的打開,慢慢的露出了秦刺的身影。秦刺一出來,玉無瑕就忍不住上前,上下左右的打量著秦刺,看到秦刺完好無損,她才松了一口氣。
接著,忍不住揶揄著笑道:“怎么樣,《大富翁》好不好玩。”
秦刺默默的搖了搖頭
,轉而朝那年輕男子說道:“燕子李三已經去世了,我希望他的遺體由我來安排。送回他的老家。”
“什么?”秦刺的這句話,卻讓那個年輕男子嚇了一跳,下一秒,他就按動了腰間某個隱秘的儀器上的按鈕,只見頭頂上方忽然紅燈閃爍,發出刺耳的警報聲。與此同時,不過一秒鐘的時間,只見近三十條身影憑空出現在這里,將秦刺的周圍堵得水泄不通。
秦刺眉頭一皺,剛想說話,沒想到玉無瑕已經搶先開口了,她厲聲道:“你們要干什么?”
那先前的年輕男子開口道:“不想干什么,但秦先生有殺死了我們天獄里的犯人的嫌疑,我們總不能就這般縱容他離開吧?你是我們特別行動組的人,應當知道組織的規矩。”
玉無瑕一聽到對方提及組織,頓時氣勢就弱了下來,但仍舊不松口的說道:“你怎么能這么武斷?”
年輕人搖搖頭說:“我沒有武斷,我只是說秦先生有嫌疑,所
以他必須要留下來接受我們的調查。”
秦刺的眼睛慢慢的瞇了起來,如果對方的態度婉轉點,他或許會解釋一下。但是對方一上場就是先兵后禮,卻已經完全讓秦刺失去了解釋的興趣。他淡淡的說道:“那若是我一定要離開呢?”
那年輕男子肅容道:“希望秦先生能夠配合我們的調查,否則,我們不會放你離開。”
“是么。”秦刺并不是個要強的人,但盤古斧魂入體,所升騰起的那股戰意雖然泯滅了,但他帶來的那股曇花一現的意境還纏繞在秦刺的心頭。所以這一刻,他戰意澎湃,同時也一種屬于強者的戰無不勝的強大自信。
秦刺的戰意自然不會影響到玉無瑕,她很清楚以秦刺現在的實力完全不是這么多級別屬于A組成員的對手,何況這天獄之中也有S組的高手坐鎮,秦刺想從這里殺出去,憑他現在的實力,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正當她積極的轉動著腦子里的念頭,打算化解
眼前的事件時,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遞過來。
“不許動手。”
玉無瑕抬目望去,不由心中一喜,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特別行動組的最高指揮長官,沈拙言沈局長。有沈局長在,這些人自然不會亂來,所以玉無瑕也稍稍松了一口氣。
沈局長只是個普通人,自然不會弄那種夸張的速度,但他仍是疾步趕了過來,身后跟著的一個人,卻正是當初秦刺他們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所見到的那個面無表情的家伙。
“誰讓你們擅自動手的。”沈局長一露面就開始訓斥這些包圍住秦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