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希夷冷笑道:“哼哼不交不行?恐怕是不給那位周王不行吧?”
嚴掌柜搖頭道:“這位公子,這點恐怕您是冤枉周王了,小老兒有幸見過周王一面,也曾聆聽過周王的教誨,雖然草民對周王的話不是很明白,但小老兒以為周王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嚴老頭,你不是吃了姓龐那廝的藥了吧,怎么替他說起話來了。”一旁一名士子驚訝中帶著氣憤的是問道:“那姓龐的就是個無君無父之人,現在又擅自定出了如此荒唐的稅率,你還說他的話又道理,你莫非是糊涂吧?”
言掌柜搖了搖頭,鬢角那花白的頭發在臉上不住的飄蕩,他顫巍巍的嘆了口氣后并不想說什么,轉身就要向后走去。
“嚴老頭,你給本公子站住!”看到,言掌柜想走,孫希夷幾人卻是不樂意了,本公子還沒發話呢,你就敢走了嗎?
嚴掌柜慢慢停下了腳步,回頭問道:“幾位公子還有何事?”
看到區區一個掌柜的竟敢這么輕視自己這個前任禮部尚書的公子,孫希夷不禁氣從中來,“放肆,本公子讓你走了嗎?”
嚴掌柜也惱了,他冷笑一聲道:“哦,莫非小老兒還不能在這揚州城了走動了,這是哪門子的規矩啊?”
俗話說,花花轎子人抬人,臉是自己的,可面子卻是別人給的,孫希夷強橫的態度卻是激起了嚴掌柜的不滿,尼瑪的,老頭子我對你客氣那是看在你老子是前任禮部尚書的份上,你一個還沒中舉的舉人也想對我喝來喝去的嗎?
“你”孫希夷大怒,站了起來就要厲聲喝罵。
這時,柳如是卻是站了起來,勸解道:“嚴掌柜不要生氣,孫公子不過是一時激憤,并非有意對您不敬。您不往心里去,況且適才您還為那周那龐剛說話,因此他才一時失態,您千萬別見怪,不過小女子也很好奇,您怎么說青州那邊的稅率制定得也是有些道理的呢,莫非那龐剛說的還有什么道理不成?您能夠坐下,慢慢為我等解惑呢?小翠。快給嚴掌柜奉茶!”
“誒,來啦!”很快,一名嬌俏的小丫鬟就為嚴掌柜端來了一杯上好的香茗。
柳如是不愧是名滿江南的歌姬,雖然她的性子很是孤傲,但在待人接物上卻是筆孫希夷這種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強的太多了,三言兩語就將兩人的火氣全給打消了。
嚴掌柜喝了口香茗,適才的火氣這才消去,他放下茶杯對柳如是笑道:“久聞柳大家不僅國色天香,且為人豪爽熱情。小老兒今日一見是果然名不虛傳啊。”
一旁的孫希夷輕哼一聲,不過卻沒有說話反駁,火氣過后。他也清醒了不少,知道別看這個嚴掌柜只是個草民,但其背后的商會能量卻不小,若是真要鐵了心和自己為難,自己恐怕也要有一些麻煩。
柳如是仿佛沒看到孫希夷的神情似的,追問道:“還望嚴掌柜為如是解惑,將那龐剛在青州所坐之事為小女子說說。”
嚴掌柜點頭道:“既然柳大家想知道,那么小老兒就獻丑了。”
嚴掌柜清了清嗓音后才道:“小老兒去道青州之時,是逢那周王”
這時。孫希夷打斷了他的話道:“嚴掌柜,那逆賊龐剛已經被朝廷剝奪一切官職,如今在青州自立為王,你稱呼他為周王恐怕不妥吧?”
“這”嚴掌柜臉上不悅之色一閃而過,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道:“也是。是逢那龐剛正帶兵將那青州商會副會長厲杰容全部抄斬,家產一律充公,并規定所有在其所轄的之處做生意的商號都要交稅二成,否則將處以重罰。眾商人不服,前往周王府理論。那周龐剛也不懼,將眾人請進了府邸后與眾人辯駁,小老兒有幸在一旁旁聽,確實是有所得。”
“哦?”柳如是大眼里閃過一道異色,好奇的問道:“嚴掌柜,你能說說,那龐剛都講了些什么嗎?”
嚴掌柜點頭道:“當然可以。那龐剛開始就問眾人,如今大明人口有億萬之巨,然皇族、官紳、商賈及富裕之人在其中所占之人數幾何?隨后有人答曰不足一成。
那龐剛又問:那此些人所占天下之錢財、土地幾何?眾人啞然,良久才有人答道,九成。隨即龐剛又問,可現在的大明卻是讓這九成的人用那不足天下一成的錢財去養活整個大明的官吏、以及大明的數百萬兵馬、還有大明數十萬的皇室,以及大明所有的花費,這公平否?龐剛此言一出,眾人皆啞然,無人能應答,小老兒與一旁也是無言以對。
那龐剛又道:皇室、官紳、商賈以及有錢人占盡天下錢財,卻不肯為大明出一分力,這也是大明的流寇越剿越多,流寇之規模也越來越大的原因,爾等商賈都說自己賺的是辛苦錢,不應繳稅,將責任都推與那些餓得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流民,難道這就應該了么?難道交了這兩成稅,眾商賈就真的沒錢賺了么?聽到這里,小老兒也羞愧不已,無言以答,最后是繳納了稅費后回到了揚州。”
嚴掌柜說完后,大堂內一片冷場。
良久,一個聲音才響了起來,“哼,巧言吝嗇,簡直是一派胡言!”一旁的孫希夷拍案而起:“太祖曾有明訓:凡商稅,三十而取一,過者以違令論,難道龐剛將賦稅提高到兩成,這不是在滿足他的驕奢淫欲嗎?”
看到孫希夷這番“義正言辭”的話,嚴掌柜不禁反問道:“孫公子是讀書人,道理自然比小老兒這一介是商賈懂得多,小老兒倒是想問問,如今我大明內憂外患,我朝廷一年賦稅只有四百萬,但朝廷每天花在九變的軍費以及各項開銷就要白銀五百萬兩,小老兒倒是請問,不知公子如何讓朝廷不缺銀子,如何應付九變越來越多的軍餉?難道還要向百姓加派不成?”
“這”
眾人都啞了。剛才嚴掌柜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現在全天下九成的財富都集中在只有不到一成的人手里,可大明所有的開銷卻全由這不到一成的財富里出,而這些財富又要養活九成的窮人,又要給養活九邊數十萬軍隊,又要養活全天下的官員,這已經不是剝削,純粹是在吸食窮人的骨髓了。要是再加賦攤派的話,即便是傻子也明白所有的窮人都要造反了。
再座的都不是傻子,話已經說到這個程度,即便是孫希夷這個自大的公子哥也明白,這是個很尖銳的問題,有錢的富人官僚階層掌控了天下絕大部分的財富和資源,但卻不會拿出哪怕一毫一厘的錢財出來,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向了連溫飽都不能滿足的窮人身上,可現在的問題是現在的窮人已經連自己的要餓死了。今后的大明該向誰要稅呢?
看到眾人都不答話,嚴掌柜輕嘆了一聲才道:“那龐剛還說,現在大明的這些官紳商賈。就如同一只只螞蝗,吸附在百姓的身上拼命的吸食著百姓的骨髓,但卻不肯為百姓出一絲一毫的力氣,長此以往,百姓的骨髓被吸食干凈之時,就是大明滅亡之日!小老兒沒念過書,也不知道這話對與不對,諸位公子都是讀書人,也比小老兒有見識。諸位,小老兒這就告辭了。”
說完,嚴掌柜朝著眾人拱了拱手,邁步向樓下走去,咚咚聲響起。嚴掌柜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的眼中,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只留下驀然無語的眾人
過了良久,孫希夷才強打起精神說道:“好了,諸位同僚。咱們不要為這個老頭的胡言亂語給攪亂了心神,繼續喝酒喝酒!”
“對對,喝酒!”
眾人這才紛紛舉起了酒杯,只是看起來他們的笑容卻是那么的勉強,還有著那么一絲焦慮,只有柳如是的大眼中閃過了一絲好奇以及一絲堅決
崇禎十一年十一月,天氣已經轉冷,寒冬已至,鵝毛般的大雪如期而至,天地萬物仿佛都披上了一身的銀衣,這個年關和以往比起來沒什么改變,大明的局勢依然嚴峻,李自成在陜西積極發展兵力,劉宗敏揮舞著長刀,驅使七八萬流寇拼命的對江西進行攻擊,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后,經過了三個月的苦戰終于攻下了臨江府和南昌府兩個重鎮,一時間,這兩個富裕的州府立即遭到了史無前例的浩劫,無數百姓和商人遭到而來無情的殺戮和洗劫。
劉宗敏這種瘋狂的行為也遭到了江南全體士紳的強烈反撲,浙江、福建、安徽甚至江蘇等數省的官紳以最快的速度上書朝廷,要求朝廷立即出兵剿滅流寇,否則他們將不能保證明年漕運到來時各省的賦稅能否按時送抵京城。
一時間天下震動,崇禎在朝堂上大發雷霆,責令兵部立即拿出章程來,否則他必將嚴懲不貸。兵部尚書洪承疇這些日子急得頭發都急白了,方案也做了不少但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是朝廷現在的精兵都集中在蒙古、遼東邊境,即便要調集九邊的精兵去江西剿匪,但卻面臨著一個要命的問題,那就是他們進入江南的必經之路山東和河南都是龐剛的地盤,他們過不去啊!
洪承疇將問題報告給了崇禎,崇禎也傻眼了,這個問題實在不好解決啊,總不能要求龐剛把路讓開吧,這樣龐剛非得跟他們翻臉不可,可不派兵馬過去難道要把江南白白讓給流寇不成,若是失去了江南,大明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有人說干脆就派軍隊將山東河南也收復了,可又有人反問,你們誰能保證一定能打得過龐剛,龐剛手中的十萬大軍可不是吃素的,人家可是連韃子都敢打的主,若是惹惱了龐剛,他干脆揮兵北上直接攻打京城或者封鎖了漕運的道路,你們誰能承擔起這個結果。而且,此時滿清的大軍也已經屯兵關寧和宣大一代,若是滿清趁機再次會師南下朝廷又該如何是好?此言一出,那些喊著要收復山東的人都乖乖閉上了嘴。
最后,還是洪承疇想出了一個辦法,讓江南人的各省督撫自己組建軍隊抵抗流寇。糧餉也由他們自籌,平日里讓他們多交點賦稅不是總喊窮嗎?今天就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去,崇禎看后照準!
等得心急火燎的江南的官紳們接到朝廷的旨意后一看,得,反正朝廷的大軍是過不來了,求人不如求己,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不得不說,劉宗敏的三光政策給江南士紳們的帶來了震撼是強大的。在生死存亡的威脅下,安徽、浙江、江蘇以及江西四省官員們一同聯手組建了數萬鄉勇,向江西的流寇們發起了反撲。
此時的江南士紳們迸發出了強大的爆發力,將得意洋洋的劉宗敏打了個措手不及,措不及防的劉宗敏連連敗退,到了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年末,劉宗敏率領的大軍竟然奇跡般的被趕出了江西,損失慘重的劉宗敏不得不灰溜溜的退回了湖南。
這個結果讓大明朝廷上下大喜不已,崇禎特地下旨嘉獎了江南四省的巡撫和官員。一時間,朝野上下紛紛彈冠相慶。
鵝毛般的大雪飄落在大地上,原本百花盛開的花園里一片銀白。只有幾株紅色的梅花傲然迎風綻放。
外面是冰天雪地,龐剛的書房里卻是另一番景象,龐剛懶洋洋的坐在鋪得厚厚的靠椅上,書房里燒著火紅的炭火,燃燒的木炭將書房烘烤得溫暖如春,魏蔓葶抱著已經熟睡的兒子,正坐在龐剛旁邊靜靜的看著冷眼剛送來的情報。
“劉宗敏竟然敗了?”魏蔓葶的聲音帶著一絲驚訝,“劉宗敏不是李自成麾下有明的猛將嗎?怎么竟然被江南那些老爺兵給打敗了?”
龐剛懶洋洋的說道:“這有什么不可能的,劉宗敏把在在陜西河南那套帶到江南來。他不失敗才怪了?須知江南和陜西等西北區域不同,江南乃富庶之地,江南的百姓再怎么不濟也有口飯吃,是以向來江南的流民就比西北要少得多,而且江南的士紳富戶數量向來是大明之最。劉宗敏一進入江西就將南昌府和臨江府的富戶士紳一掃而空,這就激起了江南士紳的一致同仇敵愾,你不讓他們活,他們不跟你拼命才怪呢。而且江南士紳們哪一個不是腰纏萬貫的主,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們集結了四省之力合攻過去,劉宗敏豈有不敗之理?”
魏蔓葶狡獪的一笑,眼珠子一轉笑道:“王爺,你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有向江蘇或者安徽發兵呢?”
“是的!”龐剛坦誠道:“江南不是那么好打的,雖然為夫我自信可以憑借著大軍或犀利的火炮強行攻下江南,但如此一來損耗就必然大增,不知要有死傷多少將士。而來我也怕把江南給砸爛,畢竟一個滿目蒼夷的江南可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你就想讓劉宗敏替你先探探路,然后你才王爺你的謀略可是大有長進啊。”
一旁的魏蔓葶笑靨如花的給夫婿來了個媚眼,剛喂完奶的她羅衣半解,斜倚在靠軟椅上。嫵媚溫柔的母親,粉琢玉砌的佳兒和鼓蓬蓬的雪白酥胸,宛如一副圣潔而優美的圖畫,白皙的肌膚下透出了胭脂顏色,更有一縷似麝非麝、似蘭非蘭的奇異香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甜甜膩膩,蕩人心扉,龐剛知道這是生育過的婦人特有的味道。
有些欲火上升的龐剛無奈的瞪了眼魏蔓葶,這個原本大方賢惠的媳婦現在也學會勾引老公爭寵了。
對于現在幾個媳婦的變化龐剛心里跟明鏡似的,隨著自己實力地盤的不斷擴大,幾個媳婦的地位也不斷上升,一些問題也開始逐漸顯現出來。
在自己現有的六個媳婦中,李雪珠是朝鮮公主,按理來說地位最為尊崇,可老祖宗的那句“非我同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就就決定了她在龐剛這里是不可能擁有支持者的,而陳圓圓雖然在龐剛的妻妾中相貌最美,也非常受龐剛寵愛,但畢竟是歌姬出身,也可以劃去。至于靈兒和巧兒兩個貼身丫鬟出身的妾侍純粹是打醬油的,那么就只剩下孔若蘭和魏蔓葶的孩子最有可能當龐剛繼承人了,而且偏偏她們都生了兒子,這下的形勢就更加微妙起來。
雖然孔若蘭和魏蔓葶誰也沒說什么,平日里依然是姐姐妹妹的親熱無比,但龐剛還是能察覺到倆人之間仿佛多了一絲微妙的情緒在里頭。
對于這點龐剛也很無奈,畢竟有人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紛爭,這是伴隨著人類的發展而不斷進行的。
“唉”龐剛輕嘆了口氣,就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