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因為要當韓王妃的乃是東府大小姐顧抒,武寧侯府一連數日都顯得格外平靜。望書閣就連之前武寧侯顧長風大勝的喜悅,也被淄王妃定下的消息沖淡了不少。畢竟,盡管上頭的主子們未曾明言,但在下人們心目中,三小姐顧鈺聰明大方,怎么也該是王妃的最好人選。
而太夫人和王夫人卻早已經從數日之前接旨之后的驚愕和意外之中回過了神。這天晚飯后,太夫人就留著王夫人商量起了顧抒的嫁妝。話才起了個頭不多久,太夫人就瞥見外頭門縫中仿佛有人影一閃而過,當即出聲叫道:“是誰?”
“是奴婢。”楚媽媽應聲而入,屈膝行禮道,“太夫人,剛剛表小第一百二十章勝負手姐過來說,想請太夫人允準,明日讓晚秋回應天府衙一趟,帶上她給二姑老爺做的一雙暑襪,另外再取些東西。”
張昌邕那點勾當,王夫人雖沒有去刻意打聽,但櫻草跑了,百靈攆了,再加上太夫人為此親自見了顧泉,這些風聲都傳到了她耳中,她就是猜也知道怎么回事。如今見太夫人把來歷不明的晚秋放心地放在張琪身邊,而張琪還把人差遣回應天府衙探望張昌邕,還捎帶什么暑襪,她雖是嘴角微微一挑,心里卻不免覺得,張琪比剛進侯府時的生澀成長了不少。
而太夫人在遲滯片刻后,便微微笑道:“這又不是什么大事,告訴她我準了。”
等楚媽媽退了出去,太夫人不禁輕嘆道:“抒兒雖然有那樣的弟弟妹妹,可至少還有一心一意為她著想的母親在,而且如今竟是從天而降了一樁好婚事。可瑜兒卻是沒了最疼她的母親,那父親又一味只知道算計。”
“一飲一啄,自有天定,娘不要太過憂心,瑜兒如今已經比從前沉穩了不少,這幾個月也很少犯病,至于二姑老爺。第一百二十章勝負手等老爺此番征戰回來,見他好好深談一次就是了。”說到這里,王夫人便又把目光投向了早先的那本簿子,旋即就抬起頭來。
“皇家納妃的定禮和納征禮都是有成例的,今天我讓人去查了查。兩樣加在一塊,至少價值三四萬兩銀子,其中那些金銀首飾,多半都是還要陪送過去的,但除此之外,我今天去見了大嫂,她的意思是,她當年那些陪嫁的田莊統共四千畝,一體都給抒兒陪嫁。”
胡夫人和王夫人當年嫁過來的時候。顧家還遠未有如今的騰達,因而金銀首飾并不多,胡夫人有兩個加在一塊六百畝的莊子以及三間鋪面,但隨著顧長興封了威寧侯,她這產業請了專人打理,再加上顧長興的俸祿和各色賞賜,東府的積攢也很不少,這才一出口就是四千畝地。而太夫人聞言雖是眉頭一挑。但隨即就平靜了下來。
“東府老三和二丫頭都不得她心意,惹是生非倒是頭等本事,也難怪她如網更新此,罷了,她好容易盼到這一天,就依她。”
縱使舊日妯娌之間頗有明爭暗斗,但事到如今,王夫人既然答應胡夫人幫忙操持顧抒的嫁妝,也就無意在這上頭為難。此時聞言便松了一口氣,因笑道:“至于陪送的金珠首飾,大嫂聽了我的話,把四百兩金子全都達成壓箱的金餅,以備不時之需。此外,四千兩銀子則是存在錢莊,這樣既不招搖,但也不至于寒酸。綢緞表里家里有現成的,挑一二百再加上定禮和納征禮送來的,應該夠了……”
太夫人心不在焉地聽著那一個個數字以及一件件陪送的嫁妝。雖掐著手指頭,卻是在計算張琪的那份嫁妝。盡管張昌邕把顧家當初給顧夫人的嫁妝幾乎都送了回來,還添了一成,在如今的行情下也算得上豐厚了,可父親的成分終究是一個最大的麻煩。她想起之前最憤怒的時候,甚至動過讓張昌邕就此消失的念頭,一時忍不住又苦笑了起來。
真要是父母雙亡,那孩子就更加孤苦伶仃了!
東廂房里,得到太夫人答復認可,上了床之后的張琪一臉的輕松。然而,等到熄燈躺下,她卻挨著章晗的耳朵低聲說道:“晚秋雖說看著機靈能干,但跟過的人太多了,我總覺得難以信任她。你如今雖說用她,可也得提防一些。”
“我知道。”章晗聽張琪這么說,就知道自己對晚秋許諾把人帶走,對其來說反而是最好的選擇,沉吟片刻便開口說道,“晚秋的話留給你不如我將來帶走,她的身份終究大有干礙。等這次的事情辦成了,你自己物色幾個丫頭放在身邊。別人給的終究不如自己一步步考驗過帶出來的,等到你孝滿議親,身邊也就有人了。”
“可顧家家生奴婢眾多,不從她們中間選,卻從外頭買,總是說不過去。張家送來的那些,我就更不放心了……”
“沒事,只要這一次的事情成了,就可以假借張家之手把根底清白的人送進來!”
張琪聞言一驚,本能地支起胳膊想看看章晗的表情,可黑暗之中,她能看清的只有章晗那黑亮的眼睛,隔了許久方才再次躺下。那一瞬間,她忍不住想到了一直對章晗冷嘲熱諷的嫡姊張瑜。也許,她那姊姊便是因為除了出身什么都比不上章晗,這才對人存著深沉恨意的!
相比地方上那些知府衙門,應天府衙的規制大一倍不止,府尹之下的屬官數量亦是極其可觀。張昌邕這個府丞除了應天府學之外,并沒有太多的權力,可上至府尹,下至通判推官等等,全都知道張昌邕除了顧家這門顯赫姻親,尚有不少在朝同年位居高品,平日自然讓其三分。這一天,當張昌邕點卯治事之后得了后頭官廨報信就早早退席,竟無人稍有微詞。
“暑襪?”張昌邕掂著手頭那雙看上去針線尚可的襪子,想到就是張琪在太夫人面前揭開自己苦心謀劃多時的好局,更是害得櫻草一家人跑了,自己不得不倉皇用了李代桃僵之計蒙混過關,他頓時惱怒地將東西劈手丟在地上,旋即沉聲質問道,“她就為這點事差遣你走這一趟?”
“大小姐還差奴婢回來找她舊日的幾樣擺設。”晚秋一邊說一邊屈下了手指,“一枚田黃凍印章,一枚雞血石印章,一座玉質擺桌圍屏,一只湘妃竹筒……”
“夠了,她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了!”張昌邕面色猙獰地脫口而出,但旋即就知道自己一時失言,遂冷冷地說,“回頭讓人帶著你去找找。可還有別的事?”
“大小姐昨天受邀去隆平侯府,她和晗姑娘與隆平侯大小姐似乎交情不錯……”
晚秋東拉西扯地說了好一會兒,等到張昌邕追問了一番,見問不出什么太要緊的便拂袖而去,她心中松了一口大氣,等到跟著出去之后便招來了張家那些下人,把章晗為張琪開出的那張詳細單子給了眾人,央大伙幫忙找東西。由于她大方地每人賞了一個銀角子,一時間上上下下都甚是賣力,她便順理成章地叫了從外頭探頭探腦的萬福進來一塊幫忙。
趁著人不注意,她便開口問道:“晗姑娘讓你辦的事情在怎樣了?”
“晗姑娘要的那些衣物有著落了,十有就鎖在老爺書房的藤箱里。”萬福低聲說了一句,見眾人忙忙碌碌,沒顧得上手中抱著一個箱子出了屋子的他,他又把聲音壓低了三分,“還有,之前老爺的奏折,我看著似乎已經寫了一大半。今早我還聽到老爺嘟囔說,明日就能遞上去。”
“你看到了什么內容嗎?”晚秋問了一句,見萬福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道是文縐縐看不懂,她想起章晗的吩咐,便又加緊問道,“那你可能把那些衣物和那份奏折都偷出來?”
看到萬福一瞬間面色大變,晚秋想起自己幫章晗去做那些事情時的心驚肉跳,便只能加重了語氣開口勸道:“你和我一樣,又沒有別的親朋在張家,既然你之前讓我給大小姐和晗姑娘帶話愿意投靠,如今還有什么好猶豫的?老爺是個什么刻薄寡恩的模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吊死在這一棵樹上?這些東西我今天帶走,我一走你就瞅個空子便立時去趙王府找人,那邊一定會收留你的,就算老爺真察覺到什么蛛絲馬跡,難道還上趙王府去要人?”
原本有些遲疑的萬福被晚秋說得面色更加變幻不定了起來,良久,他才終于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去,只不過老爺雖說白天很少進書房,但就怕萬一,你得掩護掩護我!”
知道成敗就在此一舉,晚秋當即一口應道:“好!”
午時前后,當晚秋眼看幾個媽媽將一個個箱籠亦或是油紙包著的物件送上馬車的時候,手卻不由自主按了按胸前,心里既有興奮也有驚懼,直到登上馬車駛離了府東街,她提著多時的心方才漸漸落了下來。等到回了武寧侯府,恭謹地請楚媽媽幫忙按照冊子點齊東西,又去給太夫人磕頭,她好容易捱到和章晗單獨相處的時候,立時把懷中那薄薄的奏折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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