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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音剛落,巷口突然有一騎人疾馳了過來,到了馬車前滾鞍下馬單膝下跪稟報道:“遼王殿下,有人過來了!”
“多少人?”
“回稟殿下,大概二三十,都是便裝,是從各個方向掩過來的!”
“哼,看來咱們等著的人是來了!要是他們敢穿了衣甲過來也就罷了,既然不敢,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陳善嘉劍眉一挑,繼而便徑直從馬車中跳了出來。見那些文官還都呆呆愣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也不去理會他們,而是咔咔作響地捏了捏拳頭,繼而沉聲吩咐道:“給我傳令下去,放人進來!我倒要看看,是誰的人這般膽大包天!”
那二三十個漢子雖是便衣,看上去衣衫各不相同,可若有心人仔細觀察那相互打掩護的樣子,自然而然就能覺察出那濃重的軍中習氣來。當然,這時節正是大街上人煙稀少的時候,再加上附近本就是些小官員宅邸,走動的人不多,他們這番行止沒有引起太多注意。
然而,當他們終于來到了目的地左近,為首的漢子留了人在各處盯梢預備,自己帶了三四個最得力的,彼此掩護漸漸接近那座宅院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尖利的呼哨聲。這幾個人聞聲一凜,可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巷口就傳來了幾聲悶哼。緊跟著,一個個衣衫鮮亮的親兵便把巷口牢牢堵住了。
“藏頭露尾之輩,滾來讓我瞧瞧是何方神圣!”
這直截了當的一喝讓為首的漢子遽然色變,尤其是看見自己的目標隨侍一個雙肩壯闊人高馬大的青年出現在視野之中的時候。他更是心中一沉。巷口雖看似只有三五個人,可遼王陳善嘉已經出現在了這里,他那些親兵倘若都布設在外頭,除非他們體安然脫出。否則萬一被留下任何一個,追查下來便是天大的麻煩!更何況,光天化日之下。他們都是本來面目,陳善嘉一直在軍中廝混,認得他們也未必可知!
于是,在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后,他不得不硬著頭皮排眾而出,緩步走到距離陳善嘉還有十幾步遠處停了下來,行禮之后便開口說道:“未知遼王殿下這是何意?”
“我是何意?應該是我問你們。這二三十號人喬裝打扮成平民掩入這里是何意吧!”陳善嘉見對方眼神閃爍,他陡然之間面色一沉,繼而聲色俱厲地說道,“賀包子,別人不認識你。可本藩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是誰讓你來的?”
見陳善嘉果然認出了自己,而且直接捅破了最要命的那一點,諢名喚作賀包子的賀來順頓時心亂如麻。知道陳善嘉到這兒來應當也是動機不純,然而別人設好了套子等著自己一頭鉆進來,就算事情鬧到御前,他們這些人的前程也就都完了!于是,他左思右想之后,不得不把心一橫道:“殿下這話從何說起?我也是帶著弟兄們找找樂子……”
“這里不是富樂院,這里也不是延康坊。找什么樂子?更何況,找樂子穿便衣也就罷了,需要身上藏著家伙?”陳善嘉一時語氣更加冷冽,隨即撇下趙破軍大步走到了賀來順的面前,冷冷地說道,“本藩還是那句話。誰讓你來的?”
“殿下……您不要逼人太甚。”天氣本就熱,再加上陳善嘉這步步緊逼,賀來順已經是滿腦門子的汗,倘若是別人如此逼迫,他大可豁出去來個反制,可陳善嘉不但是封了遼王的皇子,而且本身也是萬中無一的高手!見陳善嘉絲毫無懼,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這才咬咬牙說道,“殿下,事情鬧大了,您自個兒到這里的緣由卻也隱瞞不住,到時候大家都不好過……”
“大家?誰和你是大家!”陳善嘉突然伸腳踢在了身前的一堆碎石子上,但只見那些石子仿佛漫天花雨似的往下墜落,砸得賀來順身后那些個人躲閃不及下只能抱頭抵御,而說時遲那時快,原本看著巷口的那幾個高大人影倏忽間沖了過來,只三兩下功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對手一一拿下按跪了在地。這時候,陳善嘉方才大手一撈拽住了賀來順的領子。
“本藩到這兒來的原因很簡單,看到太子大哥閑著沒事干,所以讓他們聯名具折上書,讓大哥領著宗室中擅長文學者,繼續編纂此前那本才編了一點點就撂下了的盛世大典!倒是爾等鬼鬼祟祟,居心叵測四個字別想逃掉!”
怎么可能!賀來順只覺得腦袋仿佛要炸開似的,滿臉的不可置信。然而,下一刻他便意識到,陳善嘉找到了這么一個理由,自己這些人便落入了最危險的境地。這要是真的被陳善嘉告了上去,不管對太子和這位遼王會如何看,皇帝的怒火率先就會落到自己頭上!
“我……殿下恕罪,卑職只是從朱大人那里聽說,趙指揮暗會文官圖謀不軌,所以……”
話還沒說完,他就只覺得緊緊拽住自己衣領的手被猛地一放,旋即,整個人就驟然跌倒在地。他顧不上雙手雙膝那硌著地面碎石的劇痛,抬起頭正想再辯解什么,只見眼前一個黑影壓來,竟是被陳善嘉一腳踢飛了出去。
“趙破軍,去拿印泥,把這些人都給我取了手印!”
趙破軍盡管真正跟著陳善嘉的時間并不長,但此時此刻,他忍不住打心眼里覺得,這位直爽豪邁的遼王做派最合自己的胃口。他應聲而去,須臾便從宅子里拿了印泥和一卷宣紙出來,不由分說把賀來順以下眾人都取了手印。正要呈交陳善嘉時,他卻只見人沒好氣地努了努嘴:“還有外頭被拿下的那些狗東西,一一都取了手印!”
見趙破軍立時去辦,好一會兒方才拿了東西回來稟報,陳善嘉方才看著面如死灰的賀來順,冷冷說道:“看在你從前也立過功,如今更是被人當了槍使,今日就算是給你一個教訓!要是再有下一次,你自己知道下場!若是你敢虛言蒙騙我,那你就洗干凈脖子等著!”
賀來順本沒覺得被強壓著取了手印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陳善嘉卻不是留他一個,而是一口氣把今日隨行這二三十人的手印都留了,且是在一張紙上,這意義就大不同了。只消人家在上頭杜撰些謀反之類的檄文等等,他們不但死無葬身之地,而且連家人都一并保不住!
說完這些,陳善嘉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待進了那宅子,見一眾文官俱是小心翼翼站在那兒等候,一看到自己,就立時有個官階最高的老者雙手呈了一份折子過來,他接過在手隨眼一瞥,見下頭一個個署名宛然,方才拿出懷里那兩張紙,對隨侍在側的趙破軍努了努嘴。
“燒了。”
看著那火盆中漸漸化成灰燼的名單,老老少少的官員們臉色變幻不定。外頭剛剛那番交鋒他們都聽在耳中,當然知道險些會撞上什么事情,因而,那作為召集人的老鼠胡子幾乎被人恨透了。而在這些交織著怨恨驚恐懊悔的面孔之前,陳善嘉又冷笑了一聲。
“要想做好官,就先做好人!只會玩這些下三濫的把戲,成得了什么大器!就好比今日之事,你們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其實都在別人眼皮子底下!只想著結交人脈一步登天,不知道腳踏實地,你們簡直是白白讀了那么多圣賢書!你們的名字都在今天這折子上,下次要是再出什么岔子,別以為還會有今天的幸運!”
說完這話,陳善嘉便拂袖而去。聽到背后突然傳來了對著那老鼠胡子破口大罵的聲音以及廝打聲,他根本連步子都沒停一下。等到了外頭巷子里,見賀來順等人仍舊被自己的親兵押在那兒,他直接打了個手勢,見親兵放開了他們后退出了巷子,他便在趙破軍相隨下上了馬車。當馬車從賀來順這些人旁邊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突然打起窗簾厲聲說道:“日后若再撞在本藩手中,那就不是這般便宜了!”
當馬車漸漸駛離花市大街,很少坐馬車的陳善嘉有些不得勁地挪動了一下身子,繼而便看著趙破軍說道:“你也真夠倒霉,才回京城就被人盯上了!別再住在外頭了,等你的下一個任命下來之前,先住到我的王府去,王府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我還能有個陪練武的人!”
面對這樣直接的好意,趙破軍在心里苦笑了一聲,旋即便深深低下了頭:“卑職明白了,多謝殿下。”
“謝什么!”陳善嘉沒好氣地擺了擺手,旋即眉頭緊皺地說道,“我是看不慣這些個膿包!當初在戰場上都是敢豁出命來去拼殺的,如今天下太平了,居然干這種不爭氣的勾當!真是越混越回去了,要不是我答應了大嫂,何止剛剛那一腳,氣死我了!”
當陳善嘉入宮徑直來到了坤寧宮之后,見皇后傅氏和章晗都在場,他先行了禮,緊跟著就單刀直入地說道:“母后,大嫂,此事兒臣料理干凈了!支使的人應該是朱逢春無疑,父皇麾下雖有好幾個姓朱的,但夠格被人稱作朱大人的,就他這么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