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向以舞樂著稱天下,“龜茲樂”、“高昌樂”和“疏勒樂”并稱西域樂藝的三大系統,而以“龜茲樂”聲譽最高,高僧玄奘往西天取經,游歷過百多個城邦后,便盛贊龜茲樂舞“管弦伎樂,特善諸國”,于此可見一斑。
大隊依龍鷹的提議,于出口綠洲歇息一夜后,翌日天未亮便起程,在勝渡領路下,從山中秘道離開綠洲區,結束了穿越塔克拉瑪干的壯麗旅程。山路并不易走,特別是還須運送重達千斤的巨型天石,個中千辛萬苦之處,惟眾人自知,卻成功避開所有可能攔途截劫的敵人,抵達塔里木河南岸。
這道西域最長、水流量最大的內河,并沒有令他們失望,兩岸景色如畫,際此初春時分,更是美不勝收,仿若人間仙界。
由于仍身處險地,他們不敢停留,立即伐木藉繩索渡河,花了整天工夫,將駝馬貨運往對岸,至此已筋疲力盡,但確已脫離險境,縱然有敵追來,亦被大河阻隔。
次日大隊沿河東行。三天后,龜茲城終于出現遠方。他們休息一晚,天未亮便繼續行程。
龜茲與且末,一向關系友好密切,風漠率領十多個手下,策著從熱魅人手上奪來的戰馬,早一步往龜茲城去,安排一切。
大隊則抱著如釋重負的輕松心情,浩浩蕩蕩的徐徐前進。
荒原舞沒有夸大,沿途鬼斧神工的大自然景色,令人嘆為觀止。他們沿龜茲河東行,對岸屹立著一座宏偉的佛寺,使人聯想到篤信佛教的龜茲人。寺的四周漫山原始森林,幾疑是無路登寺,古雅安逸。
沿岸不同種類的樹,爭麗斗艷的展露著不同的色彩,遠處的天山雪峰起伏。微風輕嘯。在參天的樺樹、櫟樹和各種針葉樹的應和下,使人氣靜神和,忘卻煩惱。
愈接近龜茲城,愈見廣闊的田野,被疏落分布的氈帳和農莊點綴。可是仍予人以人煙稀少的感覺。低矮的房舍。與無盡的草原,延綿的山脈,配合得天衣無縫。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和勝渡落在隊尾。在駝背上欣賞景景稱奇的龜茲河風光。
龍鷹想起老子李耳的“小國寡民”,大生感觸,道:“任何戰爭,對這片美麗的土地都是褻瀆。”
萬仞雨悠然神往的道:“自出玉門關后,我們踏足西域,來到這群山環繞,眾水分流之地,北有阿爾泰山,中為天山。南是昆侖山,蔥嶺橫亙于西,草原和沙漠無際無邊,只要想到我們曾在廣闊獨特的地域走南闖北,便有神馳意飛的動人感覺。”
勝渡道:“你們口中的西域,在我們來說是三山夾兩盆的神圣土地。山是萬爺提及的阿爾泰山、天山和昆侖山,盆是準噶爾和塔里木兩大盆地,遍布草原和沙漠,也是我們各族揮戈躍馬,爭雄稱霸的疆場。”
風過庭道:“我們離開長安時。正是初冬時分,現在隆冬剛過,春暖花開,終于來到龜茲,超逾了一年的時間。”
龍鷹道:“我們現在離長安有多遠呢?”
萬仞雨一
,哈!這么說,我們離長安后走過的肯定不止萬里路,等于讀了超過萬卷書。哈!真爽!”
此時離城已不到五里的距離,由于時間尚早,太陽剛升離地平,路上遇上入城趕集的龜茲人,都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目光。
龜茲農民牧民的交通工具很進步,大部分人趕著毛驢車,神態優閑的載著各式貨物,朝城而去。
龍鷹特別留心遇上的女子,個個瓜子口臉,一副天生的美人胚子,披絲穿綢,色彩鮮艷明麗,一點不怕被他們行注目禮,還以甜美的笑容回敬他們無禮的目光,看得他們心花怒放。其中幾個特別美麗的,更令龍鷹看得難以移開目光,大呼過癮。
龜茲美女如云,果非失實的虛語。
離城不到半里,風漠偕大隊龜茲兵出城相迎。龍鷹四人依原定計劃,入城后立即開溜,各自行事。
龜茲河從西而來,穿城而過,將宏偉的城市一分為二,此河水勢平緩,綠樹夾岸,水涌成渠,城池就河而筑,形成城河相依的獨特城景。
龜茲城宛如立在沙漠邊緣的前線哨兵,巍然聳立,顯然是關外雄鎮,也成兵家必爭之地。四周圍以城墻,內土外磚,樓堞重重,四角建有角樓,只于城墻東西設有城門兩道,每道城門都突出于墻體外部,有里外二門,呈甕形,具有強大的防御力。難怪以娑葛的強橫,仍未敢輕易來犯。其規模等于中土一座僅次于神都和長安的城池。由此亦可見龜茲漢化之深,大異于于闐等西域的先進國。
龜茲城另一特色,是王堡建于城中央,跨河而筑,也形成了整座城池的重心,各大街小巷便以王堡為中心蛛網般開枝散葉,組成一個仿如八卦的龐大圖案。古寺、市集、街道、民區、佛塔、主河的支流,是形成圖案的諸般元素。
四人漫步長街,輕松寫意。
龍鷹早脫掉面具,回復邪帝本貌,剛接了兩個橫送而來的秋波,大樂道:“十個人中,至少有六個是女的。黠戛斯又如何呢?”
以建筑來說,更見漢文化對龜茲的影響,城市以貫通東西城門的主街為中軸線,王堡為軸心,主大街亦為貿易大道,長達二里,商鋪匯集,約略
來,超過二百間之多,如此規模,確非于闐等城能及。漫步其間,大小招牌門市互相呼應,綢緞莊、雜貨鋪、牛羊店,幾乎包容了商業的所有行當。街上除本地人外,更有來自東西的商旅,特別是他們一直走來,全是荒漠不毛之地,更感眼前所見,有種不真實的奇異滋味。
勝渡正欣賞著一個邊賣羊肉串,邊優閑嗑著葵花籽的龜茲少女,聞龍鷹之言,笑答道:“在我們的地方,十個人中才有兩個是男人。哈!”
龍鷹心癢癢的道:“有機會定要到你們處體會個中妙況。”
萬仞雨責道:“你這小子是人心不足,你還欠缺女人嗎?如果我是你,肯定早給煩死。”
龍鷹笑嘻嘻道:“想想總可以吧!”
風過庭留意的卻是專售鐵器的店鋪,駐足觀看。三人隨他停下步來。前者道:“只看鐵壺兵器,無不鑄工精巧,可知此處的鑄鐵作坊,有極高的水平。”
龍鷹輕撞勝渡一記,笑道:“你有望成為鑄劍大師了,初開爐鑄的便是天劍,肯定給后世傳為佳話。”
勝渡急促的喘兩口大氣,說不出話來。
鐵器店的老板迎出來,堆起笑容,以突厥話道:“你們雖說突厥話,卻肯定不是突厥人,敢問貴客來自何方?”
勝渡怕他拆穿龍鷹等,答道:“我是黠戛斯人,他們是且末人。請問老板店內的貨品,來自那個作坊?”
老板傲然道:“我店內由一根針到一個大鐵鏟,均由西南塔里木河北岸沙雅城規模最大的塔里木鑄造場打制,不但質佳耐用,且價錢合理,不買是你們的損失。”
風過庭得到想知道的答案,心中歡喜,掏出金子,買了四把小刀,每人一把,當作紀念品。
萬仞雨又問清楚往舞樂院的道路,四人遂離開主街,直抵西城墻,轉左往北。
龜茲城主街外宛如另一世界,林木婆娑,房舍多為樸素的平頂屋,露出泥土原色,卻堅固實用,疏落分布,遇上河道,有橋接通兩邊,行人不多,但無不優閑自得,個個像不用工作的模樣。
萬仞雨目注前方,大有感觸的說:“終于到哩!”
通往龜茲舞樂院的石板路,極具風韻特色,大收先聲奪人之效。鋪路的石板材料清亮光潔,腳感沉厚,可是經
百年的人踩馬踏下,已是一路陳跡,一路滄桑,斑痕累累,深淺不勻,凹凸不平。
進入舞樂院的門樓后,登時眼前一亮,看到掩映在林木里純木構的建筑組群,即使遠在百步之外,眾人仍似嗅到傳來的木香木味。一人迎出來大笑道:“我荒原舞的三位大哥終于到了,不單是我們兩兄妹的榮幸,更是舞樂院的榮耀。舍妹日夜盼你們來,不知盼得多么苦。”
在龜茲的荒原舞,比之以前任何一刻更瀟灑神氣,與三人逐一擁抱,再由萬仞雨介紹他認識勝渡。
久別相逢,四人歡欣如狂,但亦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的深刻感受。
荒原舞現出未曾有過的熱情,領著他們通過林間小路,繞過主建筑,朝內院深進,解釋道:“舍妹正在主殿排演歌舞,尚未有通知她的機會,待會給她一個驚喜。”
主殿隱隱傳來天籟般的樂音,除風過庭外,龍鷹等均不曉音律,但已清楚聽得龜茲樂與別不同的風格神韻。走在殿旁的側廊處,像進入了舞樂的天地,遠離所有紛爭煩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