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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月,上凍了。連蔓兒家用的琉璃窗,而且為了冬天的保暖,還不惜銀錢地用了雙層的琉璃窗。即便如此,偶爾哪一天晚上柴燒的少了,早上起來,就能看見琉璃窗上結滿了霜花。
連蔓兒很喜歡看霜花,因為那并不是平板的一層冰霜,而是天然生成的各種圖案,當然這需要一雙善于發現的眼睛。
大片的樹葉子、或者羽毛,是最常出現的,然后是花,有的時候還可以看見層層的屋宇。而當太陽升起,屋內的氣溫也升高之后,琉璃窗上的霜花慢慢融化,這個時候往往又會出現另一番奇景。
因為融化的速度不同,那些霜花慢慢地氤潤開來,形成遠近不同的層次。連蔓兒看到的最神奇的一次,是在一扇琉璃窗的中央,近有美人、周圍有花木,再遠一些還有樓閣,簡直是一副惟妙惟肖的黛玉葬花圖。
不過,連蔓兒能看霜花的日子并不多,因為她屋子里的采暖非常好。
西屋的外間炕上,是靠著外屋的煤灶來取暖。白天的時候,她們會將灶里的火調大,讓外間的炕更加暖和。如果連蔓兒和連枝兒在這外間坐著,地上還會加一個火盆。
晚間的時候,連蔓兒和連枝兒去里屋睡覺,外屋灶里的火會被調小。里屋夜晚的取暖并不依賴外屋的煤灶,而是另外單獨有小灶。小灶的開口設置在屋外窗臺下,灶坑直通里屋的炕下。沒到晚間臨睡之前,先是燒木柴,將里屋的一鋪炕燒的熱熱的,然后再在木柴上堆上足夠燃燒一夜的煤炭,這樣一整夜,姐兩個的作為臥房的里間,都是暖暖的。
因為這樣,里屋的那幾扇琉璃窗就沒有結霜花的機會。只有外間屋的那幾扇琉璃窗。在嫉妒寒冷的夜晚,才會結上霜花。
張氏也管這個霜花叫做窗花,不過連蔓兒還是喜歡說霜花,在她眼里,窗花是特指剪紙的那種窗花。
所謂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冬天是一個養藏的季節。尤其是像三十里營子這里。冬天極為寒冷的地方,人們都有貓冬的習慣。
連蔓兒喜歡貓冬,每天除了到連記鋪子里和酸菜作坊里巡視一番,再就是整理一天的賬目。然后,就是像現在這樣……
燒的熱熱的炕上擺著一張小炕桌,桌子上放著兩三卷書冊,旁邊放著熱茶,還有滿滿地裝著大棗、鴨梨、柿餅、毛嗑、花生、槽子糕、核桃酥等果子和點心的攢盒。連蔓兒就坐在桌子旁邊,她身上穿著暖暖的棉衣、棉褲,兩腿伸在炕桌下。腿上和腳上蓋著新棉花制成的小被子。就這樣懷里抱著毛團大花,一邊看書,一邊吃零嘴。
“蔓兒,要熱茶不?”連枝兒從外面進來,看著連蔓兒這幅享受的樣子,就笑著問。
“嗯哪。”連蔓兒點頭。
連枝兒就拿了連蔓兒的茶杯,出去換了一杯新茶回來給連蔓兒。
“姐,晚上咱吃啥呀?”連蔓兒咬了一口大鴨梨,問連枝兒。
“剛我和娘下了菜窖。娘拿了個冬瓜,說是晚上做蝦米燜冬瓜。”連枝兒就道,“你和小七最愛吃的。”
冬天在三十里營子這里,大多數人家的飯菜都非常單調,無非是酸菜、土豆、白菜,再多些的,也就是秋天曬的菜干。而連蔓兒家今年冬天的菜色就豐富多了,因為她家挖了個大菜窖。
三十里營子的莊戶人家也有挖菜窖的,不過多用來儲存白菜。菜窖與菜窖之間也有不同。一種是簡單的。就是在地里挖一個方形的大坑,然后在上面嚴嚴實實地鋪上木板、草簾子、秸稈等。再留一個開口。平時這個開口也蓋的嚴嚴實實,要下菜窖取菜的時候,就將開口掀開,放木梯子下去。
這種菜窖簡單、易挖,也就一人高,一般都不大,儲存白菜的效果也還不錯。莊戶人家大多將這樣的菜窖挖在菜園子里,等到第二年春天,就將菜窖填平,依舊種菜。
還有一種菜窖,開挖之后,要用磚石木料等填筑、支護,就像蓋房子那樣。這種菜窖一般都很深,也比較大,能儲存很多的東西,儲存的日期和保鮮效果是那種簡易的菜窖所不能比的。而且這是永久性的建筑,可以歷經春夏秋冬,常年使用。菜窖出入口處則是采用更方便、穩定的修筑臺階。
連蔓兒家修建的就是這種菜窖。這菜窖還分了兩部分,一部分儲存蔬菜、水果,另一部分則用來存放葡萄酒。所以也可以說,一部分是菜窖,另一部分是酒窖。
這樣的菜窖、一年四季都可以使用,用于食材等物的保鮮。
剛往里面存放蔬菜和酒的時候,連蔓兒和小七都很喜歡下到里面去玩,現在天冷了,連蔓兒就懶得去了。
晚飯,張氏果然做了蝦米燜冬瓜,非常鮮,連蔓兒吃了整整一碗飯。
吃過了晚飯,一家人坐在一起,就商量著,說要準備包餑餑。
一入了冬月,家家戶戶就都開始包餑餑了,連蔓兒家今年因為事忙,已經落后了。
“今年咱包多少斤餑餑?”連守信就問張氏。
“你們都愛吃餑餑不?”張氏就問幾個孩子。家里的生活條件好了,餑餑就變成了一種選擇,而不是必須。
“愛吃。”小七答。
“有你不愛吃的東西嗎?”連蔓兒就捏小七的臉。小七又長個了,所以身上貼了膘也不太顯,因為依舊是那么胖乎乎,所以手感依舊的好。連蔓兒對之的喜愛程度,簡直就和大花的暖暖的、毛茸茸的毛肚皮有一拼。
“咱家六口人,我算算,今年就包一百斤面的吧。”張氏就道,“咱今年就包大黃米和釁米面的,不加黍米面了。小豆多預備點,到時候包薄皮大餡的。”
三十里營子的一般人家,包了餑餑,能夠吃上三到四個月,一天兩頓、甚至三頓都是餑餑。尤其是早上那一頓,幾乎家家戶戶都吃餑餑。
這是因為吃餑餑只需要熘一熘就行,簾屜下面同時可以燒一鍋湯,只需要很少的火,很短的時間,一頓早飯就齊全了。
“好。”幾個孩子就齊聲道。多多的甜甜軟糯適中的豆沙餡、薄薄的粘粘的香香的皮,這是幾個孩子都愛的。
第二天,連守信就趕著車去磨坊磨了大黃米面和釁米面回來,張氏帶著連蔓兒和連枝兒在家里挑好了小豆。
第三天一大早,連守信就用大缸將黃米面和好,放在炕頭發上了。等到了傍晚,張氏就將連守禮、趙氏和連葉兒都請了過來,又從村里請了兩個干凈能干的媳婦過來。早早地吃了晚飯,張氏就將豆沙煮上了。
在等著豆沙熟爛的時候,大家伙就忙著準備簾屜、剪泡玉米皮子。這是秋收的時候,連蔓兒挑衙的包裹玉米棒子的內層白皮,曬干了存放起來。這個時候拿出來,剪成比粘豆包直徑適合的小片,放在溫水中清洗、并泡軟了。
這個玉米嫩皮,到時候就用來托著粘豆包,免得粘豆包粘在簾屜上。
與蘇葉,還有李氏給的大果樹葉子一樣,這種玉米嫩皮也有它特有的清香。
等豆沙煮好了,黃米面也早就發的將缸蓋子給頂起來了,一家人在炕上放了兩個桌子,大家坐下來,就開始包餑餑。
五郎和小七也沒在旁邊看著,都來幫忙。連守信和連守禮依舊負責燒火。魯先生是南方人,沒見過人包餑餑,因此特別的好奇,也來觀看,還試著動手包了一個,結果并不成功,只好作罷,回書房去看書了。
只有一百斤的餑餑,又請了兩個利落的媳婦,因此半夜的時候,餑餑就都包好,并煮熟,放在院子里露天凍結時,存放進了大缸里。
大家伙收拾了收拾,張氏下廚,炒了一個豆角絲肉片,一個雞蛋蒜苗,另外還熱了一盆白肉酸菜、一盆大骨湯土豆粉絲,又端了特意留下來剛出鍋的一簾屜餑餑,請連守禮三口人和那兩個媳婦吃了,大家才散了各自回家。
轉天,連葉兒家包餑餑,她家只有三口人,就只包了五十斤的,請了張氏、連枝兒和連蔓兒過去幫忙,也招待了飯菜。
冬月里下了兩場雪,進了臘月,天氣就愈發的冷了。連蔓兒一家就早早地開始計劃,采辦年貨。
“想要啥,咱都好好想想。”連蔓兒就道,今年她們收入頗豐,自然打算這要過一個富足的年。“吃的、穿的、用的,啥要啥,都可以提。”
“今年的肉不用買,我都跟老張商量了,過兩天,咱就殺年豬。”連守信就道。
“雞鴨啥的也不用買,咱家自己養的那些,這一個年就吃不完。”張氏道。
“那牛羊肉那?”連蔓兒就問。三十里營子這里牛羊肉極少,想要買,還有點費事。
一家人正商量著,吳王氏坐著車來了。
“太倉的信,老陸家給捎過來的,我正好有空,就給你們送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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