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門外眾人的忙碌不同,靜靜坐在屋內床邊的紅拂,仰首望著窗外,大半香肩裸.露在外,從脖頸到鎖骨,吐沫了一層極為油亮的液體。
窗口下方的圓桌上,擺放著由約翰購置的那些仿真肌膚纖維,此時浸泡在血色的藥劑內,不知是藥水略顯刺鼻,還是自身體質的緣故,時不時輕咳幾聲的紅拂,單手用手帕捂著自己的嘴角,再收手時,夾雜著類似于淤血般的黑紅,沾染在了白色手帕上。
在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的那一瞬間,紅拂下意識想要隱藏這塊沾染了血跡的白手帕,但當其收臂之際,推門而入的肖勝,突然開口道:
“就目前而言,我是你的醫生,對于你的情況,我不說百分百了解,但一些癥狀,我還是能推測的到,別藏了,你這樣諱疾忌醫,最終誤得只會是你的身體。”在被肖勝‘識破’自己的小動作后,表情上沒有任何變化的紅拂,目光投向了窗外,蠕動著蒼白的嘴角,喃喃道:
“沒有人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身體,這些毒劑對我身體的摧殘,讓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這應該不是普通的毒劑吧,既然沒有明天,又何必在意現在呢。”紅拂的話,換來的則是肖勝的輕笑,沒有否決,也沒有贊同,而是順勢走到了床邊,觀察圓桌上仿真肌膚纖維的同時,輕聲回答道:
“有句話,不知你聽沒聽過:幸福沒有明天,也沒有昨天,它不懷念過去,也不向往未來,它只有現在。
幸福,就是你在意了,它才會在意的存在,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在信仰和信念,被現實所徹底顛覆后,你的內心沒有了歸屬感,你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在這段生命結束之際,來完成自我救贖,洗滌內心那占據主導的負罪感。
在你看來,你的父親之所以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完全是因為你的存在,換而言之,如今唯一支撐你活下去的,便是這僅有的負罪感。
其實你渴望著親情,卻又害怕來面對這一切。”著手著準備工作,雖然背朝紅拂,但肖勝依然能感受到,對方在情緒上的波動,不再平穩的呼吸,甚至有些急促,也許她想極力反駁,可話到嘴邊,自己都倍顯牽強。
單從這一點上,肖勝能看得出這是個‘自傲’的女人,也確實,像她這個年齡,擁有了這么多的‘傳奇’,不茍同于肖勝等人的團隊合作,從出道以來,她都是一人孤軍奮斗。
“對于你這個人,我并不抵觸,從內心來講甚至感激,但對于你的‘自作聰明’,我卻很是反感。”聲線依舊那么冰冷,這是肖勝所認知的女人中,第一個給予他‘自作聰明’評價的。
不禁詫異的回頭望了對方一眼,后者目光有選擇性的避開了肖勝的眼神,蠕動著唇角,繼續說道:
“在我的認知里,一個把女人的心思,研究的這般透徹的男人,要么事先做足了功課,要么經歷了太多,我們不曾有過交際,片面的資料上更不可能有我的詳細資料,那么你應該是屬于后者,換而言之,你是個感情經歷極為豐富的男人,在這一點上,我替她不值。”
聽得出來,對方已經顧及了肖勝的感受,感情極為豐富的男人,多么隱晦,若是直接點,就差謾罵肖勝是個‘朝三暮四’的男人了,因為只有經常待在萬花叢中的男人,才會如此敏銳的捕捉到一個女人的情緒點,才有了準確的判斷。
至于這個‘她’,指的不是旁人,正是華美。
“謝謝,謝謝你沒有直言謾罵我是個私生活糜爛的男人,在這一點上,我沒有任何反駁的理由。”肖勝的坦然,以及直言面對,亦使得坐在床邊的紅拂,重新審視奪度的望著對方,按理說,這個時候的男人,大都會為自己極力辯解。
“既然,你都毫無忌諱的承認這些,那說明她也知曉,那我就真的不明白,你們倆之間,沒有了專一,何談愛,你是否該為你的所作所為道歉,又能否得到她的原諒……”肖勝不曾想到,紅拂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先是一愣,隨后儼然一笑,很顯然,她已經把自己代入了威廉這個家族里,站在了華美的角度,在質問,甚至在質疑著肖勝對珍妮的感情。
只不過,眼前這個女人,習慣了強勢,更習慣了以我中心的說話方式,乍一聽她的話,仿佛極為不友善,但細細琢磨,能品出對方的情緒變化,不過在這些情緒變化的背后,多了幾分讓肖勝心存抵觸的感覺,,,那種自以為是的高大上,以及旁人都似乎欠她的冷艷。
“我被很多女人質疑過,但被小姨子質問,說真的,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這些都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本想解釋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卻發現這般無力。
特別似感情這種東西,我只能說,縹緲但又不脫離人性的根本。”聽到肖勝這含糊其辭的回復,冷笑幾聲的紅拂,拒絕了肖勝為其安置假肌膚的動作。
帶著橡膠手套撐在半空中的肖勝,長出一口氣,笑而不語的搖了搖頭,在兩人相繼沉默許久后,他才開口說道:
“我只能籠統的回答你的問題,也希望你能從大局考慮,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說完這話,肖勝干脆就坐在了床邊,若有所思的嘟囔道:
“你嘴里所說的專一,過于苛刻,對誰都是這樣,在我看來所謂的專一:不是一輩子只喜歡一個人,是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一心一意;愛:不是需找一個完美的人,而是學會用完美的眼光,欣賞一個不完美的人,至于道歉:并不總意味著誰是錯的,它只意味著道歉方,更珍惜這樣一段感情。
原諒……有時候,我們愿意原諒一個人,并不是真的愿意原諒他,不介意他的所作所為,而是不愿意失去他。”說完這些,肖勝扭頭望向了身邊的紅拂,淡然一笑,反問道:
“我這樣回答,你滿意嗎。”語畢,肖勝重新起身,這一次紅拂沒有再‘任性’的拒絕對方,但卻在肖勝即將結束手中工作之際,輕聲道:
“別辜負她,否則我不會放過你,不管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