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托對陸文龍的現狀也是這種態度:“我反正就是一句話,熬不下去就找我開口,天大的事情都能用錢來解決,但是熬就是一種磨練,這個時候越艱難,你回過頭來看就會越慶幸,我現在是深切的體會到了這一點,這棟樓修建起來的困難我也給你都一一講述過,資金的困難、政府部門的刁難、項目的變動、銀行的搖擺不定,我都只依賴我那一點點投資騰挪著干出來了,這就是我的磨練!我父親曾經經歷過的磨練,我卻從來沒有經歷過,這已經算是作弊了,我知道自己是有后路的,有時候才敢破釜沉舟,但他們那時候是真的敗了了一無所有只能跳樓,所以我現在也只能算是中學畢業,初步的磨練了一把心態!”
陸文龍嘿嘿的把自己今天在那個國立大廈的事情講述了一遍:“不行就回來搞這個大學畢業,百層樓呢,準保讓你高級磨練!”
維克托很認真:“內地現在的商人心態還是很浮躁的,只想一時圈錢一時利益,沒有想過百年企業,你要從一開始就有這種心態,用你的一生乃至你的后代家族來營造一個巨大的企業,嗯,你以后才有得煩了,那么一大家子人,我家才兩個,我父親就傷透腦筋!”
陸文龍哪里想得到那么遠,連呸幾聲:“我還不想當老子呢,你別嚇唬我,那就這么說定了,你走之前幫我把這里的場面確定了做什么,我讓弟兄過來接手。市場管理不就是看場子么,這個我們擅長。準備讓客戶滿滿意意的!”
維克托笑得沒邊:“物業管理是好大一門學問的,人家大學都有這個專業呢,你就一個看場子就歸納了,不過其實也差不多,軟硬兼施是必須的,說起來有些事情道上的確是方便一些,還有個事情我要跟你商討一下,現在有個巨大的市場擺在面前。就看你愿不愿意去抓。”
陸文龍言聽計從:“你說說。”
維克托一點沒風度的就在還沒弄好的花壇上蹲下來,指指圍墻外面:“我畢竟一直都比較關注房地產行業,也有乘此機會好好揣摩一下內地行情的意思,我就觀察到一點,舊城改造這肯定會成為一個極為暴利和暴力的行業……”說著他就在地面用手指寫下了這兩個詞:“你原有的項目都是九十年代剛開始搞活時候遺留的爛尾,但我也看過你剛接手的那些項目,其中半數是房地產舊城改造。而這些除了少數是經濟體,嗯,就是你們內地說的企事業單位,這種拆遷不算困難,很多涉及到民居的,在香港都是極為困難的。阿爹他們那個時候都曾經經歷過用暴力拆遷的階段,現在幾乎都看不見了,這一點你要好好關注,肯定會成為一個房地產的重點,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陸文龍自己都在上房地產的課程。一說就明白:“這片地已經賣給我,但是住戶如果不搬走。我就讓弟兄上門攆人?”
維克托笑著點點頭:“切記一個商人的良心是根本,現在內地的建設政府是不會站在弱勢的民眾一邊,但我不認為欺壓百姓一味講求利益是商人的終極目標,以前也許我還會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總認為刁民是最可惡的,討厭那些不服從商業規劃的雜音,但隨著我跟這些弟兄小崽子混跡了大半年,說實話,我比你都跟深刻的體會到另外一種生活階層的存在,這種存在是有必然原因的,我們做商人的要尊重這種存在。”
陸文龍聽得很認真,伸出自己的手掌正反看看:“也就是說,在這些生意中要是用了暴力手段,就易如反掌,但是要遵循自己良心的話,就要尊重別人……”
維克托嗯一聲:“我這種想法有點理想化,我們家的產業在初期也肯定經過了一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原始積累都必須要經過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但我只是期望你,作為我的弟兄,你能在以后經常摸著自己的良心做事,這樣也不至于讓我擔心你在黑道上走得越來越遠。”
陸文龍受教了:“老湯給我說過,經常捫心自問,要讓自己保持樂觀主義和理想主義,我想就是你這個意思……”
維克托鼓掌:“我還以為是我總結出來,原來老前輩早有說法,好!”
不知不覺期間,陸文龍和維克托討論的話題早就脫離了具體的操作手法細節等等環節,在維克托有意無意的培養指導下,陸文龍一開始進入房地產這個行業,就是從高瞻遠矚的宏觀角度來看待很多事物,這對他才真的是受益匪淺,比從維克托那里得到什么經濟支持都重要。
而另一邊,三十多個小崽子被余竹調過來,就好像撒開了一張網一般,靜靜的罩住了范總徐少康一幫人!
長期跟商人政府打交道的他們,應該早就忘記了還有江湖一說,在他們眼里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用錢和政府權力擺平的,地痞流氓從來都入不得法眼,所以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一些毫不起眼的年輕人不聲不響的站到了他們的身邊!
無論是到房間里面來打掃衛生的服務員,還是他們在餐廳吃飯高談闊論時一直恭恭敬敬端著毛巾幫忙倒酒的侍應生,又或者是“偶然”摔傷了自家的司機,不得不從賓館借來的開車司機……
應該說,連警察都沒法做到這樣的地步……
因為這些小崽子本來就是服務員、侍應生、司機,不過是應聘進來或者臨時用威脅利誘手段換掉當班人員過來的,以余竹現在跟派出所、經偵支隊的人頻繁打交道,連他們去抓捕銀行人員的小道消息都能打聽出來的功力,干這種事情,簡直太簡單了!
而且這幫人是興致勃勃的把這件事當成一件極具娛樂性的事情來做的,從曹二狗、小白阿光到阿林,幾乎每個兄弟都去客串過服務員司機、侍應生,說得上對范總一伙人個個都認得明明白白,所以就算他們再小心,也有太多的訊息流轉到陸文龍的手中來!
專門從財經學校帶了倆人回來的林聰從一大堆用碎紙片拼接粘成的單據中抬起頭,跟蔣琪確認一下很明確的回應:“他們在轉移資金!方法很隱蔽,通過各種名目往境外輸送,而且還有人攜帶現金過去存款,帶著存單回來,全都在香港!”
這不是那個看見信用證都不知道什么東西的年代了,林胖子現在是科班出身了,何況他還帶了倆高年級發展出來的弟兄,人家都拿了會計師資格證,飛快的翻閱這些服務員從垃圾桶里面翻出來的碎片拼接物,得出結果來很容易。
蔣琪綜合其他人交上來的錄音和語言描述,還有一些廢紙片得出的結果也很驚悚:“范總在游說徐少康接下這個盤子,當國立大廈的總經理,也就是法人……”
陸文龍坐在那里摸下巴,讓余竹派人把關于香港的單據全都拿去給維克托看看,自己才琢磨:“前前后后轉走了差不多三千多萬,整個項目他募集了才五六億,去掉交給政府的和已經花掉的,他還是有不少在等著用在工程上?”
阿聰搖頭:“我覺得他是在偷偷摸摸的轉移,所以沒有動用主體,這樣這些股東才不會發現,這說明他是個很謹慎的人!”
陸文龍皺緊眉頭:“為什么呢?雖然我判斷他肯定有問題,但目前他的資金起碼還可以支撐一段時間,既然都已經開頭了,他這邊已經把金融機構都拖進來開始滾動,這個項目就是他的護身符,他為什么要在香港轉移資金呢?”
在座的蔣琪和阿聰都不能回答,他們都還太嫩,連陸文龍能看到的問題,他們都還暫時看不到。
但兩個小時以后,維克托就打電話過來回答了所有問題:“這個姓范的把資金轉到了香港的三家銀行,一共有五千七百萬元左右,他發家是在瓊海經營的一家公司和企業,由于這一波的國家宏觀調控,非常清淡,可以說他在那邊的根子斷了,他已經在那邊募集了超過五千萬的資金,很多企業和個人都在找他追討,壓力越來越大,應該很快就要追討到渝慶來了!他要出事!”
在沿海的粵東瓊海一帶,李家的珠江集團才是縱橫馳騁無往而不利,這種還算有名的人,很快就打聽到了底細,最后連他在香港銀行賬戶的資金都被通過這些碎片給追查出來,當然是帶點違法性質的找到,對于李家來說,這種商業上的手段也是慣用了,但這僅僅是陸文龍提供的幾個賬戶,起碼有這么多錢。
聯想到當時范總對陸文龍說的渝慶金融行業大清查,那些跳樓的、槍斃關押的,范總臉上的那種表情,陸文龍幾乎就能判斷出來,這個家伙的心理底線其實是有點怕的!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橫下一條心跟國家法制對抗,如果身邊沒有一個類似袁哲那樣能看透國家政策的人,大多數華國人在坐到火山口的時候,都會對國家專政機關有種莫名的恐懼感吧?
所謂惡從膽邊生,應該就是形容這個時候的陸文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