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龍一抖肩膀,把衣服拉下來:“給您看,不是要告狀或者訴苦,只是提醒這個鞠崇西是個什么人,別著了道。盡在”林長峰凝視半晌,卻掉頭問老伴:“想起什么沒?”林秉建的媽媽就靠在旁邊的墻邊有點失神,輕輕開口:“就好像……那時你被批斗弄回牛棚的樣子?”林長峰笑了:“對!遺風猶在……”拍拍陸文龍的肩膀:“老湯說你赤子之心猶在,看來是真的,剛才你能忍住不說,也算是懂事跟長大了……好吧,你去吧,自己多注意,真有什么事情,還是多跟我聯系。”不問這些痕跡的由來。陸文龍更不說這些傷痕的原因,干凈利落的點點頭就轉身出門。關上門以后,林長峰才終于輕哼一聲:“你看看小陸的身體,那么棒是能被打的么,這種架勢簡直就是不能還手才會被打成這樣,情形不用說就明白是什么模樣了。”老伴也是奉行不隨便評論的原則,只點頭。林長峰卻終于不再隱瞞自己的態度:“你聽見小陸的口氣沒,根本沒求我們的態度,卻反而怕我給牽累了……”停頓一下哈哈一聲:“孺子可教……好硬朗的兒郎!我很喜歡!”陸文龍回了訓練中心,就聽見楊淼淼要求他過幾天跟著一起去現場看看,全國服裝博覽會即將召開,陸娜作為已經內定的選手,要在第一天的開幕式上亮相,然后貫穿整個博覽會。幾乎每天都有相應的品牌表演。直到最后的模特大賽。陸娜也會上臺,但不是作為選手。陸文龍這點最討老婆喜歡,腦子裝著再多的事情,老婆吩咐什么,都能轉過來認真聽:“沒問題。”楊淼淼還小心的問:“不會招惹什么人吧,要是不方便,我就帶娜娜回去,我能說服她。”陸文龍笑著搖頭:“不會。什么人肯定會來找我的。”的確是,就在當天深夜時分,一輛國產奧迪開到了運動基地門口,沒進來,就在門口給看門老頭說找陸文龍。鑒于最近陸文龍的一系列事情,基地里面都比較jǐng惕,看門大爺是打電話給趙連軍的,趙連軍陪著陸文龍一起出來,后面樓上的燈也接二連三的亮起,要不是陸文龍叮囑麻子阻止大家。估計得有一大群小伙子提著棒球棍跟下來。陸文龍沒跟趙連軍解釋自己在林長峰那里的見聞,看見門口停著的車就一部。心里大概就有點端倪:“沒那么多人,估計不是打上門來,說和吧。”趙連軍不滿:“你就站在基地里面,要是敢往里沖,就是沖擊訓練基地,干擾正常訓練!”陸文龍溫暖的笑著拍他后背:“您就別cāo心了,去告訴小家伙們睡覺吧,我自己去。”徑直就朝著小門外走出去,chūn季的平京晚上還是有寒氣,沒人站在外面,但是看見陸文龍出來,后門打開,下來個年輕人,不是鞠崇西,但沒關門,前排兩個門也下來人,就關上門,一起跟后面那人點著煙朝一邊走去了,陸文龍會意的走向后門,借著里面昏黃的頂燈看見鞠崇西坐在后排另一頭,自己鉆進去,關上門,還別說,車廂里面是要溫暖不少,發動機一起開著空調呢。鞠崇西背正靠在后排靠背上,沒有半側身的迎合動作,雙手互握在小腹前,標準的領導坐車動作,看來是練過,微微側頭:“你認識杜書記多久了?”陸文龍能聽音:“沒多久,”鞠崇西皺皺眉,感覺得到陸文龍話語的清淡,頭稍微側多一點:“你別以為認識一個杜子將和林長峰就能裝大爺!”還是那種活脫脫的衙內口吻,和幾個小時前在老杜書房的態度判若兩人。陸文龍無奈:“我認識他的時候,也不知道你是他秘書。”鞠崇西眉頭稍解,但還是皺著:“你跟汪澤清也認識?”陸文龍干脆:“我還認識國安的老陳、體委的方主任、大老爺我也握過手,跟zhōngyāng黨校也認識點人,就這些了,還需要匯報么?”鞠崇西眼神一閃:“徐少康到底是怎么回事?”陸文龍推得一干二凈:“你可以問問國安的人,老汪跟老陳托我找香港的朋友找人,等我找到那幾個人的時候,徐少康好像是因為多給了些錢,得了線報,單獨一個人先跑了,我去的時候,他就不在了,這些情況他們都是了解的,糾纏在我身上有什么用?”鞠崇西慢慢的收回半轉的頭,似乎靠在椅背上養神,好一會才保持姿勢開口:“我跟徐少康是發小,他的去向,我必須要過問,這是交情……”陸文龍半側的身體靠在車門上,能觀察對方的表情,嘴角有點無聲的勾起,但很快收斂下來。鞠崇西睜開眼肯定沒看見這,也半側了一下上半身,同樣靠在自己這邊的車門邊:“不打不相識,我想你今天白天的反應,說明你也是個講道理的人,知道什么該說不該說?”陸文龍點點頭:“我們以后也沒交集,我就是個小地方的運動員,你走官字口的陽關大道,對不對?”這話還是不卑不亢,但是跟之前陸文龍那明顯帶著對抗xìng的口吻卻有很大改變。鞠崇西也半側著觀察一番眼前的年輕人,習慣xìng的咀嚼一番剛才那句話,才揮手撣撣的攆人:“好……你有自知之明就好,這件事到此為止。”陸文龍不告別,推開門就下來,以他的個xìng,這種手勢就充滿莫大的侮辱xìng,但又能如何呢?就跟他當年在舞廳門口賣票時候看見蘇娃,也只能暗自低頭忍讓了!真能到此為止么,不過是深藏心底罷了。強勢面前知進退。才是陸文龍現在越發要學會的東西。只有真的學會這一點。能屈能伸才真的是大丈夫!頭也不回的走進訓練中心,聽見背后的車輛靜靜的呆了一會兒才離開。接下來的rì子果然風平浪靜。跟楊淼淼一起到展覽中心看時裝表演開幕式,都是一周以后的事情了,因為楊淼淼看他這些rì子經常一個人扎在那想事情,就想多拉他出來走走,趙連軍也贊成。但陸文龍的心思顯然跟之前已經不一樣了,拒絕了跟楊淼淼一起作為明星嘉賓到臺上的邀請,默默的選擇了一個角落坐著看。在全國改革的年代。服裝行業作為時尚的風口浪尖,當然算是改革的最前沿,可以說十多年前的改革開放商品經濟這一塊,就是從一家江浙的襯衫廠正式拉開帷幕的,所以每年這個行業的動向也還是能體現一些政治的意味。今年就體現出更加新cháo的方向,往年大會場演講臺的形式,被改成了工字型的模特表演臺,不過還是紅sè的臺子,一米多高,兩邊坐滿了賓客。再外圍就是體育看臺似的三層白sè臺階,陸文龍和楊淼淼就坐在最高處。帶著墨鏡跟棒球帽,倒是挺時髦的樣子,能契合這個場合。領導都是站在工字臺上去講話,規格確實比較高,國務院來了位領導,紡織工業部的部長也要講話,所以絮絮叨叨二三十分鐘以后才開始進入正題,不過包括大量外國記者在內的觀眾沒有絲毫不耐煩,這點時間相比其他文山會海的形式,已經算是jīng簡很多了。這時候整個會場的燈光才略暗一些,一曲絲竹之音的傳統民樂開始響起,一長串身著旗袍和古裝的模特裊裊而出,步伐果然是有點配合現在的音樂跟服裝環境,不再是那種常見的鏗鏘風格,很柔美的味道。楊淼淼有點得意:“就是娜娜走過以后,他們才開始做了調整,豐富了開幕式的這種節奏變化,原來就打算還是這些衣服,但是都一樣的步子走一遍,怎么可能,我跟三姐都看出來,不同衣服要有不同的走臺風格嘛,我們跳臺跟跳板的步伐都不一樣。”陸文龍在墨鏡里面皺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那怎么沒看見娜娜?”小虎牙笑得皺鼻子:“最好的當然壓軸嘛!”跳水賽場上也是這樣,預賽成績最好的總是最后出場,陸文龍想想也對,但這些天他想得比較多的東西就自然而然的詢問:“這些衣服不是老一套么,會不會有人說是在炒封建主義的老飯?”這年頭,有種政治思維就是什么都能挑刺,只有啥都不做才是最保險的。楊淼淼睜大眼睛:“怎么會!你知道這個博覽會是做給誰看么?外國人!這些紡織品是國內出口的重要產業,就是這些東西才賣外國的,這些天我在博覽會看見聽見最多的就是這個,國內現在能有多大的購買力?我們的龍牌銷售都還抵不上東南亞呢。”陸文龍輕輕搖頭:“國內很快就會上來的,我們就是帶頭的那些……”沒等楊淼淼回答,陸文龍的腳尖前面一個男人一下轉過頭,他坐的第二臺階就是陸文龍踩著的地方,陸文龍還以為自己碰著了,誰知道這個男人很熱切的搭話:“對!我也是這個看法,國內銷售市場一定會出現井噴,一味的強調外銷賺取外匯那是國家的思維,企業就應該專注國內市場了,十億人口的巨大市場,一定有自己的市場!”臉型偏瘦,顴骨比較突出,梳個中分頭,身上的西裝襯衫都比較考究,陸文龍倒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對方是沿海一帶的人,不過口音中沒有較重的港味,那就多半是服裝紡織行業和粵東一帶齊頭并進的江浙人了,笑著伸手過去:“你好你好……你做什么服裝的?”還是商業上的事情更符合他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