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竹苑的那位主子見了冰沙,便起疑了,問自己的侍衛,“鄉下人家哪里來的冰窖?難不成不是普通的農戶?這到底是一戶什么人家,速去查清。”
侍衛也很納悶,原本以為就是普通的農戶,男的一年在外頭跑兩趟生意,兩次在緊要關頭救了主子的命,那一次還差點為主子搭進了性命,這樣的人家,哪里還需懷疑?再說他們現在還處在躲避狀態,身邊人手又少,哪里能騰出功夫來查這些?
可是侍衛又不敢辯駁,只好自己親自找人細細查訪,連祖宗幾代都細細問過了,這一查,不僅查出了曾家,還查出了林康平和文家的關系,而且,對子晴的早慧也有耳聞,尤其是曾家因為子晴發家的事,頗有疑議。當然,還有慧光大師關于嫣然的傳說,也曾是一度傳得紛紛揚揚的,如今雖然沉寂了下去,也被他挖了出來。
等侍衛把查來的情報整理成冊報上去后,那位主子思慮半天,問道:“原來是曾家,前兩年那個探花郎家?還出了一個研制了脫粒機的州同?”
“是,主子,探花郎的母親就住在隔壁,不過,家里還種了好些西瓜和菜蔬,門上還是圣上手書的門匾。這家姓林的男主人就是因為文三少爺才認識了曾家,脫籍后娶了曾家的大女兒,留在了此地安家落戶,置下了這些產業,不光有本地,還有京城的。”
那位主子拿著手里的情報看了幾眼,對那個關于嫣然的富貴命的傳說倒是一掠而過,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沒有引起他的興趣。對林家的產業則是細細地瀏覽了一遍,突然,眼眉輕微地皺了一下,問道:“這莊子倒還罷了,只是,為什么會好好跑到幾百里外的地方買了幾座山頭,卻沒動靜?”
“這個,小的也不清楚。聽說。買的時候是一個老頭帶了兩個小廝去的,轉悠了一個多月,才決定買了那幾座山頭,買山頭是林家主人從粵城回來后直接過去簽約的。”
“只怕這幾座山頭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你找人細細查訪一下。還有,給文三送個信。他知道我出來了,讓他火速來一趟。”
侍衛答應著去了,子晴和林康平對這些自然毫無所知。
文三進門時是傍晚,子晴正推著嫣然和四個兒子一同在水塘邊散步。見到文三,子晴還沒來得及問候一聲,文三便急匆匆地走到子晴跟前,低聲問道:“家里的客人住在哪里?你見過他沒有?”
子晴這才知文三不是來看自己的,不過,見文三一臉的神色凝重,也不是敘舊的時候。忙道:“我還沒有見過他,都是康平給他送飯送菜的,連丫鬟都沒有讓進去。他住在竹苑,也就是你上次來住過的地方,我帶你過去。”
文三得知子晴并沒有見過那位客人,便松了口氣,說道:“不用你去,我自己過去吧,又不是沒來過。還有。沒事你離那邊遠一些。”
子晴雖心里狐疑,倒也不好細問,只得隨了他去。
子晴見文三去了,自己一心一意地陪著孩子們嬉笑,小嫣然一天天長大了,如今已兩個多月,子晴只給孩子穿一個吊帶背心,因子晴懷孕時喝的羊奶和吃的水果多,每個孩子的皮膚都很白凈。尤其是嫣然。粉白粉白的肌膚,真的是吹彈可破。眼珠子跟小黑葡萄似的,看著你一笑,什么煩惱也沒有了,前額頭發還卷卷的,真是形容不出的可愛,四個哥哥都喜歡的無可無不可,恨不得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話說文三進了竹苑,見有侍衛在,忙跪了下去:“二爺,屬下來遲,辦事不力,請二爺責罰。”
原來這二爺就是當今皇上的二兒子,從小跟文三幾個要好,文三的祖父曾做過帝師,也是他們的老師,文三和上次的羅大公子他們一同在上書房陪讀過。而這二爺也是當年逼得子晴倉皇從京城出逃的李二,大名李瀚。此刻李瀚不動聲色地看著文三半響,才說了一句:“起來吧,也沒有外人,咱倆的關系還是坐著說話吧。”
于是,李瀚問了文三怎么認識曾家,林康平如何娶的曾家女兒,以及兩家的關系往來。文三知道依李瀚的行事作風,只怕已把這些都查了底掉,這會來求證,也是看文三的態度,以及一些細節的問題。
文三便從子晴開始從周掌柜那買西瓜種子,賣西瓜說起,以及自己第一次見子晴的場景,后來因曾家的西瓜確實好,又比別家上市早,而那時種西瓜的還不多見,兩家的供求關系就穩定下來了。
“那丫頭果真如此聰明?聽說后來你家的什么羽絨衣和毛線衣也是出自她手?還有她家的荒地改造成的莊子,叫什么康莊,里面應有盡有,還有什么粉條粉絲作坊?村民基本自給自足還有些剩余,日子過的比外面的強多了,聽說她還會制冰,一個女人而已,能這么厲害?是不是后面有什么高人?”
“那倒沒聽過有什么高人不高人,我從小認識她,我一直以為她就是一個小小的村姑,可是接觸后給我的感覺很不一樣,聽說從小也讀書認字的,愛看雜書閑書,倒是對經史子集沒有興趣,必是從書中學了什么也未可知。”
“她家大哥曾子福是你在國子監的同窗,你覺得他怎么樣?還有,她小弟如今在翰林院,這一門出了兩個進士在我朝倒也不多見。”
“不僅如此,他們家還有兩個秀才,這家四個兒子就沒有一個白丁。要不,皇上也不會格外開恩封賞。曾子福也是個有才的,二爺還記得二年多前的脫粒機嗎?那可是皇上親自夸了的,給我朝節省了多少勞力,那就是曾子福發明的。據說試驗了大半年才成功。還有,曾子福當年在花蓮,大力推廣荒地開發利用,已取得了不少成效,其中好多經驗還是跟他妹妹學的,比如那個番薯育苗后剪枝插上就可以活,省了好多薯種。曾子福也是因為這些個做了昌州的州同,主管糧食和水利。”
“哦,還是跟他妹妹學的?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她家在居然在幾百里遠的地方買了幾座礦山,你知道是誰的指點嗎?”
文三聽了一愣,問道:“這個還真不知,買礦山?她家什么時候開礦山了?”
“倒是還沒開,是一個大型的銅礦,這事很隱秘,我也是疑惑她家怎么隔了好幾百里路買了幾座山頭,卻一直閑置著,才讓他們查出來的。難不成是曾子喜的主意?可是又沒道理用林家的名義?”李瀚問道。
“曾子喜是兄弟四個里頭讀書最好的,一次就中了探花郎,在翰林院做編修。現在在京城開了一家玻璃廠,是曾家幾兄妹合伙的,生意很不錯,忙著做二期三期,沒聽說要開礦的。”
“玻璃?哪里來的方子?”李瀚更感興趣了,沒想到這個小小的農家,秘密還不少。
“聽說做玻璃的秘方是林康平從洋人手里買來的。林康平每年都要去兩趟粵城給洋人送貨,那關系是在我家時就打下的。”
“聽你這一說,我倒要見見這個農婦了,既有你說的這么聰慧,當初你怎么沒要了來?倒是便宜了你的下人。那林康平我瞧著如今也是一個財主了。怪道我素日總看他面熟,第一次他救我的時候就感覺在哪見過,原來是你的人。”
文三一聽慌了,這李瀚要見了子晴,不就知道那年他要追的人是子晴了嗎?其實李瀚見林康平面熟,也是因為那日跟在子晴后面,余光掃過,主要心思還是放在子晴身上,要不早就露餡了。可這會李二要見子晴,文三正想該怎么攔著。
李瀚站起來,透過窗戶看著外面,倒是沒有看見什么,只聽見了一串串孩子的笑聲和嬉鬧聲,李二走到院門口,這才看見不遠處的樹蔭下,一個紫衣少婦推著一輛小車,四個孩子圍著說笑,看不清那女子的臉,只見那一低頭溫柔的笑,仿佛似曾相識。
“走吧,相請不如偶遇,我也打擾了人家好一段時間,應該拜會一下女主人。”李瀚說完就帶頭先走了出去,也不等文三說話。
這下文三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原本還想透個口信,讓子晴打扮的像個普通的農婦,這下死定了,連自己也逃脫不了罪責,文三只能在心里哀念。
“這位小嫂,在下就是竹苑的客人,兩次救命之恩在下記在心里了,這次打擾你們的時間太長,特來道一聲謝。”李瀚說道。
“不客氣。”子晴正低頭和兒子們逗著嫣然笑呢,聽見客人如此說,頭都還沒抬便回了一句,等子晴站直身子,把頭抬起來看著對方時,聽見對方驚呼:“是你。”
子晴聽了迷糊起來,她看著對方,瞪大眼睛,迷迷瞪瞪地問了一句“我們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