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晴對田氏和秋玉的談話自然無從知道,也不知田氏真的把自己的養老銀子送了出去。
這日,子晴正和林康平在炕桌上核算莊子上這一季的收成,晚稻的畝產達到了四百八十來斤,洋薯和番薯要自己留下來做粉絲,玉米、花生和大豆倒是賣了不到二百兩銀子。
林康平說今年打算播種三百畝地的小麥,剩下的地種豌豆和蠶豆,這個成熟的快些,可以接茬種洋薯,番薯,而麥子收了后,還是要種玉米,畢竟糧食是主要的。子晴見林康平如今說起種地來也是頭頭是道,笑道:“看來你這幾年沒白混,到底是像個農民了,知道的還不少。”
“那是,晴兒喜歡的,我當然要去學了,就不知道有什么獎賞沒有?”林康平說完就欺身過來了。
這時,小粉在二門那喊道:“爺,奶奶,夫人來了。”林康平在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只要他在家,丫鬟們有事只在二門那喊。
子晴忙推開了林康平,胡亂收拾下,接了沈氏進內室的廳堂,沈氏一臉的喜氣,說道:“晴兒,小四來信了,說是什么考核得了一個優秀,年后要到什么戶部去應卯,今年能早些回家來過年,太好了,小四可以留京,我還擔心他分到什么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呢。你爹也喜壞了,說是比你大哥要強一些,好像還是什么皇上欽點的,嘖嘖,沒想到,我兒子還總能見到皇上,你說,這皇上都長什么樣?”
“娘,小四是一甲,肯定留京的,跟你說過那么多次也記不住,哪里會分到什么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小四連御花園的酒宴都吃過了,見到皇上有什么稀奇的。皇上多半還是長得跟咱們差不多,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的。”林康平笑道。
“那倒也是,要不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難不成還是妖怪?我只是沒想到,我一個小山村里種地的農婦,居然被皇上封了誥命,還有皇上親筆寫的門匾,這才想著,要是有機會見一眼皇上,我呀。一定好好磕幾個頭,多謝他老人家。”沈氏一臉向往地說道。
子晴聽了既是高興又是擔憂,這天子身邊,也不是那么好呆的,雷霆雨露均是皇恩,不過,子晴也不能在這時候說這些,沈氏的心思畢竟想不到這么遠。說了只是白擔心而已。況且,子喜想必還是有他的過人之處。
子晴想起自己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不知道朝代不知道皇帝是誰。總覺得自己一家就是再底層不過的農家人而已,離龍座上的那一位差得何止十萬八千里,沒想到二十年后,還真有了牽扯。當然,二十年后的今天與二十年前子晴剛來的時候是不可同日而語的,金錢和社會地位都有了長足的進步,一切都照著子晴設計的在前行。
“娘,你說的那個皇帝已經沒了,現在的這個,還真不知多大歲數。是不是老人家?”林康平笑道。
“可不,你不說,我還忘了,哎,這人,甭管多大的官多大的財。還是要走這一步,誰也免不了。”沈氏嘆道。
“娘,不說那些,小四的事還真是一個好消息,大哥今年也該到期了吧,不知道能不能再升一級?這樣咱家可就雙喜臨門了。”子晴見沈氏感概,忙說道。
“可不是,你爹也說這個來著,可惜今年子壽白耽誤了,要是能博個舉人回來也不錯,都準備了好幾年,還有夏姑爺那,還得多費三年。”
“娘,你以為這考舉人就跟考秀才似的那容易,咱家就夠不錯了,鄉野之家一門出了兩進士,還有兩個秀才,放眼這個大風朝只怕也不多見,你因為什么封的誥命忘了么?你呀,如今安安心心地過幾年清閑日子是正經。”子晴說道。
“嗐,娘也知道,是有點貪心了。這人呀,可不都這樣,這山望著那山高,日子才有個盼頭。沒分家前,就盼著分家,分家了,就盼著孩子們能吃飽飯,能吃飽飯,就盼著有個好房子住,然后盼著你哥他們能念出點出息來,沒想到,一個個的,都如了愿,所以呀,老天爺還是有眼睛的,知道誰好誰壞。”沈氏的心里還是信奉佛教的因果論。
子晴也不跟她爭辯,笑著應和了幾句。
“對了,娘,那日你沒對三弟妹發脾氣吧?”子晴忽然想到楊氏那日把人放進來的事。
“我能跟她發什么脾氣?我還沒開口,她就淚汪汪地站在那里,我還能說什么?讓小三去說算了。她說也是看人家說的可憐,還有,在咱家門外吵鬧,總歸不太好。不過說到這個,你小姑昨天來家了,跟我抱怨了一通,說大毛到底還是和離了,聽說你大姑還是拿出了三十兩銀子給幾個孩子和你前嫂子蓋一棟房子,他們單過。我尋思這里有什么不對勁,你大姑出的銀子,你小姑生的是哪門子氣?不是還能帶來十畝水田嗎?對你大姑家有利的事情,她還能不贊成?”
“還能有什么,小姑來我家說過了,阿婆手里有點碎銀,是以前咱們給她的,存放在小姑那里,本想留著養老。大姑惦記上了,小姑自然不甘心,以后阿婆有個頭疼腦熱的,大爹和大娘不管,小姑能看著不管?可要管了,她能甘心?這銀子還不是小數。”子晴說道。
“原來是這么回事,怪道我瞧著你小姑的神色不對。你大姑也是,歲數長了,做人還是這般沒深淺,真當別個都是蠢的,吃了多少虧也不長記性,這家都因為他們的貪心,死的死,走的走,坐牢的坐牢,弄成這樣了,還不知悔改。”
“就是,那阿玉的爹據說是個大掌柜,能心里沒點成算?還有那個阿玉,咱們可是都見過了,是個能吃虧的主么?我大姑這三十兩銀子,還有那幾畝水田,只怕是回不來了。以后的日子,還有的苦吃。”子晴說道。
“可不,他們這些破事,以后還有的是麻煩。”沈氏嘆了口氣,主要是牽涉到田氏,明面上,她還是曾瑞祥的母親。可這些事,誰要管了誰窩火,能把人憋屈死了,所以,沈氏也不去勸曾瑞祥,橫豎外面的名聲這些年風評一直不錯,也影響不到子福和子喜什么。
正說著,書睿帶著書彥放學回來,一進門就聽見書彥的大嗓門在喊:“娘,娘,我聽說小舅舅派官了,是個好地方,是,是,娘,我沒記住,外婆,你來了。”
子晴見書睿也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自己,招手過來搬著他的脖子問道:“睿兒要說什么嗎?”
“娘,外公說小舅舅好厲害,進了戶部,讓我們跟小舅舅一樣,好好念書,將來也會有出息的。娘,我會好好念書的,你送我去縣學好嗎?我也不小了,外公說小舅舅去的時候也才十歲,等過了年,我也十歲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書睿滿眼渴望地看著子晴。
“這孩子,跟他大舅小時候還蠻像的。你大哥小時候也總在我面前說,‘娘,我一定會好好念書的,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這才幾年,我大外孫都開始說這話了,我能不老嗎?”沈氏笑道,眼里卻含著淚。
“外婆一點也不老,外婆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書鈺牽著書瑋進來了,接了他外婆的話。
沈氏喜的一把摟過書鈺說道:“好,好,聽我外孫的,外婆還要看著你們一個個長大成人呢,等著你們出息了好好孝敬外婆呢,外婆可不是要長命百歲,最好呀,是活成一個老妖精。”
“老妖精的,不好,要打,外婆不是。”書瑋上前抱著沈氏說道。
沈氏一臉的狐疑,書睿忙把“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復述了一遍,沈氏笑著抱起書瑋說道:“外婆不是老妖精,我外孫還會護著外婆了,外婆沒白疼你。”
書鈺在一旁跳著腳說道:“還有我,還有我,我也會護著外婆。”
沈氏聽了只得放下書瑋,抱起書鈺。誰知書鈺抱著沈氏的脖子對著沈氏的耳朵咬了一小口,見沈氏愕然,說道:“我跟外婆說說悄悄話呢。”
沈氏驚訝地問道:“跟誰學的呢?”
“我爹我娘就是這樣說的。”
沈氏聽了看向子晴,說道:“孩子們一個個都這么大了,還不知輕重。”說完跟幾個小的說笑了幾句,搖搖頭走了。
子晴的臉一下羞的粉紅,兩人送沈氏回來,林康平見子晴粉面薄嗔,忽地想到沈氏來之前沒做完的事,忙先進屋了。
子晴看著幾個孩子魚貫出來,書睿邊走邊說道:“娘,爹爹說有話要和你說,我們先去吃飯了,吃完飯我帶弟弟們消消食,陪妹妹玩一會,你們慢慢說。”
子晴一進屋,林康平把門一關,抱著子晴就往床上放,子晴手腳并用地推他,“我氣還沒消呢,你休想碰我。每次都想怎么來就怎么來,一點也不注意,這下,我怎么跟我娘解釋?”
“跟自己親娘還用解釋什么?咱們的日子過的甜美,娘只會高興。”
子晴還想說什么,后面的話就被堵住了,只聽見一陣嗚嗚聲和告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