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孫老頭強留下來吃了一頓家宴的王堅覺得十分不自在,富貴人家的生活果然不是他這種吃幾串烤串就覺得生活充滿幸福的人能體驗的。單單是那些從五星級酒店里點來的菜就已經讓他聞所未聞了,更別提孫老頭那幫子子孫孫在飯桌上談的什么貨幣戰爭、南美局勢、亞太金融,這聽著簡直讓三爺蛋疼到隱隱有一種爆炸的感覺。
而孫老頭那哥倆,互相摟著肩邊嘟囔邊竊竊私語,然后就是猛灌酒,醉醺醺的也沒在意王堅到底有多無聊。
所以一頓飯的功夫,王堅純粹就是在吃吃吃,畢竟從來了這之后,就沒吃過一頓飽飯,今天算是惡補了回來。
王堅酒足飯飽之后,隨口告了聲辭,就默默的離開了孫老頭的家。畢竟人家的家宴,而且人家聊的也都是高端的東西,多留也沒什么意思,而且王三少又沒有那種給領導舔痔的愛好,早走也早好。
看人一向精準的孫老頭知道王堅是哪種人,所以也就沒有多阻攔,只是說了幾句客套話就放過了王堅,并且囑咐他明早記得要去學校報到。
就當王堅剛走進自己車庫改的家里,準備換衣服去公廁洗澡的時候,他那破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王堅挺詫異的摸了半天才摸到自己已經習慣當成時鐘的手機,看著手機上的陌生號碼狐疑了一陣:
“喂?找誰?”
“是小王嗎?我是早上的胡哥。”
王堅一聽就知道是誰了,不過至于他為什么打電話來,這倒是讓王堅有些好奇,早上的時候明明已經拒絕他們了,而且從小胡子兩兄弟的對話里王堅可以推測出,自己大概是把那個嫩嫩的萱姐給得罪了個底朝天。
“小王?你怎么不說話?我跟你說……萱姐現在正在到處找你,你自己留心點!”
“留心點?我為什么要留心?她還能把我怎么樣?”
小胡子在電話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然后用一種很深沉的語調說:“我覺得我跟你很投緣,把你當兄弟,知道你自由慣了。可畢竟我是給萱姐打工的,有的話不能說的太明,你自己斟酌著辦吧,看來你還不了解萱姐是個什么樣的人,你的資料我必須給他,不過給她之前,我先知會你一聲,讓你有個準備。你是聰明人,應該能理解我的。”
他說完,就掛上了電話,只留給王堅一陣“嘟嘟”的忙音。而王堅也眼神迷茫的看著時已經被掛斷的手機,按照電視劇和小說里的場景模擬著那個類似黑幫大姐大的萱姐在找到自己之后會做出怎么樣的舉動。
不得不說,胡來當真是個縱橫多年的老江湖,幾句讓人模凌兩可的話,不但能讓“三爺”陷入一種以“萱姐”為假想敵的臆想,還能給自己留一條后路,就算“萱姐”最后知道,哪怕是原話再復述一遍,只要略微換幾個音調,意思完全就可以分化成兩個極端。
“萱你妹!”
王堅最討厭就是捉摸這些勾心斗角的事了,他想了幾分鐘就覺得索然無味,甩甩腦袋就提上衣服走向公共廁所開始洗漱了起來。
累了一天的王堅在洗完澡之后,用破手機玩了幾局黑白棋就慢慢的陷入了沉睡。睡的很安穩,整個晚上沒有“萱姐”也沒有噩夢。
第二天早晨,依舊是天還沒亮時,王堅再一次自然而然的睜開了眼睛,按照往常的標準洗漱、運動和整理清潔,流程嚴肅的就像一個標準的軍人,連早起上大號都限制在八分鐘以內。
三爺住的地方在城市的西南方,而今天三爺的目標則在城市的東北方,他要是想準時趕到,必須要在三小時內穿越幾乎整個城市。這要是在個小城市的話,簡直是輕而易舉,可在這個龐大且臃腫的巨型城市里,三個小時就顯得實在有些捉襟見肘。
這個時間點不是高峰期,不太可能遇見堵車,但三爺查詢過路線圖,即使在不堵車的情況下三小時要轉兩趟公車和一趟地鐵,還得在地鐵里橫穿整個城市,這著實是需要不菲的時間,根本耽擱不起。
所以三爺在洗漱完之后,順手裝了一瓶子自來水,背上包就離開了還亮著路燈小區。就連早餐都只是在公車站旁的小攤點上買了兩張不加雞蛋的雞蛋攤餅……
幸好這個時間段的人并不多,坐在公車上的三爺享受到了這段時間以來難得的安寧祥和,看著遠處的天空慢慢泛出的魚肚白把這座城市的輪廓若隱若現的呈現在自己面前,他突然憑空增添了幾分莫名的詩人情懷,頓時浪漫主義附身,有一種不自覺就熱淚盈眶的沖動。
可就在這時,王堅一扭頭看到他旁邊不知什么時候坐上了一個姑娘,這姑娘顯然是個混血兒,那身段……要多婀娜就多婀娜、那長發……要多飄逸就多飄逸,雖然在吃著不入流的韭菜盒子和廉價的早餐奶,但是臉上不經意的風情撩動卻是那樣的迷人,冷不丁的就撩撥了一下王三兒的那一份浪漫主義情懷。
可能是姑娘都比較敏感,她感覺到旁邊的人在看自己,也把臉轉向了王堅。發現王堅這樣一個在北方的三月都敢穿單衣的怪人正在傻乎乎的看著自己,頓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扭過了腦袋……
王堅倒是發自真心的沒什么壞心思,只是很單純的欣賞漂亮妞而已,不過三爺性子直啊,喜歡就多看了幾眼,完全沒有太多的顧慮,不過這眼神……的確是會讓一個姑娘顯得有些不自在。
車上早已經沒有了空位,那混血萌妹子想離王堅遠一點,卻又不愿意離開舒適的座位,一時之間如坐針氈。
王堅看了一會之后,突然發現這妹子真的是挺眼熟的,卻一時之間記不得到底在哪見過了,所以他撓了撓頭,憨笑著問道:“我是見過你嗎?”
這一問不要緊,原本還害羞的萌妹子突然怒目圓睜,表情變得極為暴躁,扭過頭站起身用手上的提包砸到了王堅的肩膀,并用近乎尖叫的聲音一字一頓的朝王堅咆哮:“我不是小澤瑪利亞!”
她說完,公車也剛好到站,她氣沖沖的一甩手就沖出人群暴走下了公交車。而她下車的時候,還因為太過激動,把手里攥著的早餐奶給擠了王堅一頭一臉,黃色的奶漬站在王堅唯一的一件白襯衫上,顯得……顯得有那么一些猥瑣的味道。
整個公交車的人都在巴巴的看著王堅,而王堅抹了一把臉上的牛奶,吧唧了一下嘴,愣了老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就像做了一場怪異的夢。
直到當汽車再次發動之后,王堅才徹底反應過來剛才自己似乎是在什么地方激怒了那個妹子。
“我沒說你像小澤瑪利亞啊。”王堅自言自語的語氣顯得有些委屈,表情一片空白,沒有憤怒,反倒是有股子自嘲的味道:“我只是覺得你像那啥蘿拉……”
就這樣,王堅帶著一身早餐奶的香味和黃黃的奶漬,就這樣穿越了城市,來到了這座城市的文化交流及適齡青少年摧殘中心,據說全國有三分之一的考試試卷都是從這個地方流竄出去禍害鄉里的,王堅當年也同樣被摧殘過。
不過萬幸的是,即使經過那不堪回首的小風波,王堅還是準時的到了他即將供職的學校。這學校當真是名不虛傳,明明只是一所高中,但單單是校門就已經超越了大部分的高等學府,門口聳立著一座甚牛逼銅像,形態逼真,工藝考究。不細看的話能讓人以為是太上老君,細看才能看出點孔老夫子的端倪。
“設計這雕像的人,美術功底是體育老師教的。”
王堅十分不屑的鄙視了一通雕像設計者之后,昂首走向校門。
“站住,你看清楚了么?知道這什么地兒么?”
在遭到門衛阻攔的第一時間,王堅就后退了幾步,仔細端詳了校門上那銅鑄的大字,然后緩慢有力的讀了出來:“朗風圣苑高級中學。”
讀完之后他點了點頭:“我還是覺得十八中好聽,現在這土不土洋不洋的,挺傻的。”
“我也就是說。”保安也深切同意王堅的話,可一轉念就發現自己似乎站錯了陣營,于是他咳嗽了一聲:“全封閉學校,閑雜人員不得入內。”
“我是閑雜,那這幫人呢?”
王堅所指的就是大門口那一堆堆正在徒步走入學校的年輕人,大部分人的穿著都很時尚靚麗,雖說是學校,王堅可是一個書包都沒看到,就算背包,包上也是有著“驢”字拼音或者其他牌子的品牌包。
“這哪是上學啊,這是過來巴黎時裝周啊。”
雖然王堅這么說了,并極力說明自己是來上班的,可保安卻始終不搭理他,執意不讓他進去。直到一步小長安突突著來到學校門口,并從上頭走下來一個人。
“老李,怎么了?”
“喲,大偉老師。”保安顯然認出了開車的人,并很有禮貌的跟他打了個招呼:“這有個人非說是這的老師,可你認識他么?”
王堅轉過頭,看著那個叫大偉的老師,發現這個男人個頭不算高,長發披肩,干干凈凈的,有種藝術家的氣質,樣子還挺帥氣,不過就卻少了一點男人該有的陽剛。而且他跟三哥的穿著打扮非常相似,也是白襯衣和黑色的西裝褲,不過有些復古的皮鞋看上去比王堅的人造革高檔一點,而且外頭還套著一件西裝外套,不像王堅那樣直接就穿著單衣滿世界溜達。
“老李啊……我叫David,你叫我戴維也行啊……”大偉老師嘟著嘴滿臉不高興:“老叫我大偉大偉的,多難聽啊。”
不過說完之后,他還是帶著笑容的看著王堅:“這位先生,你真的是這的教職員工嗎?”
“應該是……”王堅從口袋里摸出孫老頭給的介紹信:“老孫讓我來這的。”
大偉表情有些怪,因為他知道這所學校從來不接受任何人的介紹,而且真正的達官貴人和顯赫望族或者學術泰斗也一般不會把人往這地方介紹。不過當他看到信的落款之后,臉色馬上就變了,抬頭看著王堅:
“你叫王堅?你跟孫老什么關系?”
“我跟他啊?他是我房東。哎呀,太麻煩了,我沒這耐心了,把這校長電話給我。”
王堅的耐心儼然要被消磨干凈了,他皺著眉頭,眼睛里的光閃爍不定,身上已經變得焦黃的奶漬在陽光下就像是一灘鮮血。
“今天是周一,校長要去開董事會,要快中午才能來。”
王堅一聽,就瞇起了眼睛:“是么?”
被他這么一瞪,大偉和門衛老李齊刷刷的往后退了一步,又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都發現了對方的無奈。
“哎,林老師來了。”
“嘿,老李。早上好,大偉。今兒真倒霉,車剛壞,就碰上變態了。”
老李急忙轉移話題,向后面進來的一個老師打著招呼。而跟著他的招呼,王堅也下意識的回頭,然后……
王堅頓時不知所措,沉默一會之后,干笑著擺手:“我知道你不是小澤瑪利亞!”
而那個林老師在聽完這句話之后,眼睛又瞪得老大,氣血頓時涌上了頭,顫抖著手指著王堅,氣憤至極的說:“你跟蹤我!”
“你們認識?”大偉用手指在王堅和不是“小澤”的“小澤”身上來回比劃著:“挺熟啊。”
“他就是那變態!”
王堅吧唧一下嘴,剛要說話,門衛的電話突然震天般的響起。
“幾位,暫停。校長……”說完,老李按下接聽鍵:“哎,校長。是是,是我。等會有個新人來是吧?好,好的。來了我就帶他去主任那,我辦事您放心。行行行,他叫什么的名?”
三秒之后,老李的看向王堅的眼神頓時變了好幾遍,臉上雖然笑著,可笑容已經變得很尷尬。
“王……王堅是吧,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