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時,一聲洪亮的鐘聲破開黎明的霧靄,隨著海潮的波浪緩緩流向遠方。
隨著這聲久久回蕩在海平面的鐘聲,現任青幫總裁王堅的盛大婚禮正式拉開了序幕。
黑紅色的地毯像蜘蛛網似的鋪開,一直向外延伸。而工作人員也在很大一片范圍內清場。臨時搬來的鮮花讓這里瞬間變成了滿城盡帶黃金甲里的大廣場,只不過由金黃色變成了灼熱的赤紅。
主會場里分餐制的小幾已經錯落有致的分列了開來,而相對于這里的,外面才是真正的熱鬧,等比復制的曾侯乙編鐘被重鑄后分列在兩邊,一個碩大無匹的鼓也被緩緩推了進來。而那些絲竹箜篌也都開始調音測試,一切井井有條,蓄勢待發。
而廚房里幾百名廚師已經開始準備著這一場盛大的筵席。從中午的分餐到晚上的通席,他們之中大部分是國際上都久負盛名的中餐大廚,但經歷過這樣場面的人寥寥無幾,所以他們現在的狀態可以說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隨著天色漸亮,應邀而來的婚禮策劃人早早的就來到了現場,小心翼翼的檢查起各道工序來。
這一場婚禮幾乎是不容有誤的,要知道今天這里迎接的可都是一些王公貴族,這些人可不比那些無腦的暴發戶只要熱鬧就可以,他們可都是人精,任何一點瑕疵都可能讓主人顏面盡失,所以這位策劃人在承接這個單子的時候,可是發下宏愿要把這里當成奧運會來對待的。
而當財務上告訴他整個策劃方案嚴重超預算時,他當時真的是嚇尿了,可當他往上匯報的時候,卻在第一時間得到了一筆巨額的資金以支持整個婚禮的后續支持。
“今天辦砸了,咱們倆就要跳海了。”策劃師對他的助手說:“所以今天得提起十二萬分精神。”
“我覺得已經足夠了,今天這個策劃案完全可以入選世界級經典了。”助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而且只花了四天就完成了。”
“不夠不夠,還不夠。這個樣子只有形沒有神,要形神兼備。這里不光是要熱鬧,更多是體現出主人身后的能量和內涵。等一下的位置要重新排一下,去想辦法給我航拍整體效果。”
“明白了。”
他的助手走后,他慢慢的在這里轉來轉去,直到他發現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蹲在那些泰國進口的高級堅果堆旁邊像耗子似的偷吃時,這幾天的壓力一瞬間就釋放了出來。
“你們幾個!干什么呢!起來起來!”
蹲在地上偷吃堅果的人是誰呢?這里一共有八個人,其中包括新郎官王堅,大圣、大偉、梁歡歡、齊麟、和尚、熊貓、姜志遠。
這些人組合起來正好是今天的伴郎團,當然……除了梁歡歡,她只是個混進來的奇怪的東西。
他們大清早就被一夜沒合眼的王堅給拽起來了,拉到外頭喝啤酒聊天。其實他們都知道,王堅這純粹就是因為緊張,可畢竟今天他才是主角是最大的,所以這幫家伙也沒什么辦法,只能撐著迷蒙的雙眼跟著王堅出來聽海哭的聲音……
而可想而知,這幾個野蠻人哪里會是有心思看海的人呢,他們一個個鬧著腹中饑餓,逼著把他們叫起來的王堅給他們找吃的,可這個點唯一能吃的東西,大概就只有堆在陰涼處的各種堅果了,所以王堅順勢就帶著這幫家伙過來偷吃自家的小點心……
這不,被人給逮住了……
當然,當他們被逮住的那一瞬間,這幫家伙身上的殺氣騰的一下就起來了,畢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加上剛才那或躺或趴或蹲在果堆上偷吃的樣子實在是太猥瑣了,這要傳出去,那丟人都丟到姥姥家了。
策劃師眼神還是不錯的,當時那么一瞬間,他立刻就反應了過來,手繼續指著前方正在干活的小工,大聲的喊著:“你們幾個!說你們呢!起來起來,把那幾個箱子推到看不見的地方,快點!沒吃飯吶!”
說著,他伸著手指就這么華麗麗的無視了蹲在這的一幫人,然后消失在了轉角。
“你們這些畜生啊。”梁歡歡抓了一把扒好的開心果揉進嘴里,嘟嘟囔囔的說:“看把人家嚇成啥樣了。”
“少廢話,剛才你都拔槍了。”大圣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官客身份來的,干出了這么沒品的事,他臉上多少掛不住:“都散了都散了,等會人更多,丟死人了。”
而王堅連忙拉住大圣:“別走啊,我緊張。”
“你緊張個屁。”梁歡歡一把果殼就扔到了王堅的臉上:“你緊張這個還不如去緊張緊張天堂會那幫孫子能鬧出點啥呢。”
“他們鬧不出點啥。”姜志遠扣著牙:“他們沒有帶任何武器來,而且昨天他們到了之后,特別低調。直接去酒店休整了,誰都沒露頭出來。”
說著,他們這幾個家伙就跟著大圣各自鳥獸散,只留下王堅一個人蹲在地上,眨巴著眼睛抽著煙,滿臉的迷茫。
他真的是沒辦法跟小說里的那些主角一樣干什么都一臉淡然。也許王堅在面對幾千頭野豬集群沖鋒他的時候能夠淡定的抽出狼牙棒、也許王堅在面對三百個基佬的時候都敢附身撿肥皂。但是在這種一輩子一次的大事的時候,他真的是淡定不能,不然也不至于一宿沒能合眼。
當他周圍陪著他的人都走光了之后,王堅愈發的茫然和煩躁,然后鬼使神差的給那個“沙諾娃”發了一條短信。
這大概是王堅第一次主動跟一個女人說“能不能聊聊天”這種曖昧且充滿賤骨頭的話。
可大概一分鐘之后,他卻得到了一段很詭異的回復……
“我把頭發剪斷了,很短很短。”
王堅反復念叨了兩遍,然后吧唧了一下嘴,蹲在那回復道:“你的長頭發不是挺好看的么?為什么剪掉?”
沙諾娃那邊沉默了很長時間才突然回了一句沒頭沒尾的:“我喜歡你。”
王堅看到這條回復之后,同樣是愣了很久才慢慢的打了字,可打了刪刪了打,好幾個來回之后才發了一句:“對不起,我今天結婚……”
“我知道,我要休息了。”
在這條信息之后,那邊就再沒有了動靜,而王堅直愣愣的看著手機,然后長長的嘆了口氣行默默的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我哪有討你們喜歡的資格呢……”
放下手機,王堅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背著手仰著頭來到了觀景臺上,看著正冉冉升起的紅日,再次點上了一根煙:“哎……”
這聲氣還沒嘆完,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猛一回頭發現卻是那只曾經在那個“天臺上”跟他打過一架的老虎……
今天老虎兄看上去不兇,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還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一表人才……
不過……這他媽是一只老虎啊!它穿西裝打領帶是個怎么回事!
“哦屌毛。我們又見面了。”老虎兄從王堅口袋里拽出煙,就像從自己口袋里拽出來一樣:“怎么樣,心里怪怪的滋味吧。”
“跟你有什么關系。”王堅轉過頭不再看它:“離我遠點,我這段時間已經選擇無視你了。”
“無視我?無視我就是無視你自己啊,屌毛。”老虎兄啐了王堅一口,然后唱了起來:“愛我就等于愛自己,哦耶……”
“滾。”
老虎兄也不搭理王堅只是默默的這么走到了王堅的旁邊,跟他并排站著,然后伸出毛茸茸的爪子看著已經初露猙獰的太陽:“你看,真漂亮。對吧,謝謝你帶我出來呢。”
王堅皺著眉頭:“我可沒帶你出來,是你自己死皮賴臉的出來的。”
“行行行,屌毛。今天咱倆大婚的日子,不跟你爭這玩意。我就想問問,那個小娘皮你打算怎么著?”老虎兄挖著鼻孔:“你要放過我可不答應,你看那小屁股、小腰那小奶子捏上去絕逼滑彈爽嫩,香甜口味啊。”
“你給我滾,能別那么下流么?”王堅嗤笑了一聲:“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啊?”
“不,這是你本來的想法好不好。不然我怎么知道叻,你平時裝的那人五人六的,其實那么點齷齪的心思,也就只有我知道啊。”
“別逼我說臟話,滾!滾出我視線。”
“其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肯定有問題,可你一直回避這個問題,歸根到底不就是暗暗喜歡他么?當然就我來說,林林肯定是放在第一位的,不過我覺得那個小娘皮跟咱們才是絕配。”老虎兄挑了挑眉毛:“這不沖突,一夫一妻什么的,不太符合咱們這種食物鏈頂端的存在呢。”
王堅只顧著低頭抽煙,并不搭理它的話,可是老虎兄卻一直在旁邊鼓搗,不時碰碰王堅的手,不時拍拍他的背,弄得他心煩意亂。
“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害你呢。我可是你至親中的至親,這一點無可爭議。”老虎兄張了張嘴,打了個哈欠:“找個機會,把該吃掉的都吃掉,一個別留。不然以后你看著她們被別的男人吃了,你肯定會瘋掉的。”
“我不想跟你談這個,滾。”
“不,我一定要跟你說。至于天堂會的事,我倒是不擔心,那些人我可不放在眼里。”
而他們在聊天的時候,天然二老遠站在窗臺上其實就可以看到王堅,但是天然二看到的卻是王堅正在自言自語,時而揮舞著手臂、時而皺眉、時而表情憤慨、時而卻一臉不屑,仿佛真的是在跟誰說著話。
“阿堅……”
正在給她做頭發的簫逸雯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然后一臉茫然的問道:“他是怎么了啊?怎么像個神經病一樣呢?”
“其實我一直瞞著他,上次事情之后,核磁共振檢查接過是他的大腦有比較嚴重的器質性損傷……這種損傷很少見,一般會造成人格分裂,我擔心阿堅哪天突然變成大魔王呢。”天然二坐在椅子上,手上攪動著一根眉筆:“他變成大魔王肯定會很恐怖的……”
正說著,第二聲悠遠而洪亮的鐘聲響了起來,接著阿玲匆匆忙忙的沖進了大門:“該去化妝了,GOGOGOGO!”
天然二笑著應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王堅剛才所在的位置,卻發現王堅已經不在那里了,她想了想,然后扭頭對簫逸雯說:“不過就算他是大魔王,我也要好好的管住他!”
“別聊天了,一個妝得要三四個小時呢。”阿玲急匆匆的走上前:“伴娘團也要開始化妝了,別耽誤了,速度速度。”
當七聲鐘響全部結束之后,一叢叢的煙花就綻放在湛藍的天空上,接著編鐘樂隊開始奏響了十分恢弘大氣的音樂,而賓客也開始陸續進場落座了,服務員們穿梭于賓客之間,給他們用傳統的酒具茶具倒上各種飲料。
而最后泥菩薩緩緩走了上前,徑直打開了一個沾滿了泥土的壇子,而當那壇子打開了一瞬間,幾千平方米的大廳里頓時蒸騰起了一股讓人目眩神迷的酒香。
“咚”
一聲震得人耳朵發麻的鼓聲敲響時,長輩們開始緩緩入場,老太太走進來的時候顯得特別高興,滿面紅光的跟周圍的人揮手示意,而當她落座于家長席之后,又是一聲震天的鼓響……
接著大廳里的音樂聲驟然四起,然后新娘由伴娘團簇擁著走了進來,而最前面的則是梅老師的小球球端著一盞蓮花燈在前方給只能戴著門簾的天然二引路。
她的出現,光芒直直的刺瞎了一眾老外的狗眼,什么婚紗什么大紅襖簡直弱爆了,這光在地上部分就超過三米的復古嫁衣,簡直能夠稱得上是極盡奢華,身上零零碎碎的東西不少,但一點都不顯得多余,特別是那用手生生繡出來的鳳棲梧桐紋,那鳳凰甚至隨著天然二的擺動而展翅欲飛。
鼓聲三響,王堅從后臺慢慢走出,腰桿筆直的站在六級臺階之上,垂手而立,靜靜等待著天然二慢慢的往上走來。
而就在這時,大門突然被推開,接著一個人背著手走了出來,同樣是一襲禮服,但氣息邪佞,衣服上那黑火太陽徽記就等于向全世界表明了身份,而手上那根被稱為毒蛇權杖的華貴權杖更是閃爍著鮮血的光彩。
她走進來之后,并沒有停下來,只是徑直往里頭走,一頭短發隨著她的腳步上下起伏,氣勢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