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在不在家~我又來了~~”
還沒到達廢品收購站，老孫頭那大嗓門便叫囂了起來，人未到聲先至，這就是他獨特的標志。
剛走到院子門口，老孫頭卻碰到了幾個生面孔正從院子里面走出來。
老孫頭眼睛微閉，眼神中閃過一絲神采，從這些人的舉手投足之間，他看到了太多隱含的信息。
他們錯身而過的時候，老孫頭和其中走在中間的那人眼神對視了一下，雙方都不由得露出了詫異之色，分別暗自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然而腳下卻并沒有停留，繼續各自走著。
老孫頭這才想起，自己在路邊看到一輛掛著軍牌的小轎車，心中頓時有些了然。
“老徐頭什么時候和軍隊里面的大老粗勾搭上了？”他有些奇怪地嘀咕道，“不對。這些人身上雖然有股子部隊特有的氣味，但還是有些不同，多了一股子文人的酸味。嗯，就是老徐頭身上的那股子酸味。”
老孫頭所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繼續朝院子里面走去。正好看到老徐頭此刻正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地曬著太陽。在他的身旁，擺著一張椅子。
老孫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那些人是部隊里面來的？”
老徐頭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你這老狐貍，認識你這么多年，卻從來沒有聽你說過這層關系。”老孫頭不滿地笑罵道，“我的事你倒知道得清清楚楚。”
“沒那么復雜，我和對方也只是在二十年前見過一次。”老徐頭睜開眼睛，看了老友一眼，“他們只是我現在研究的東西，很感興趣罷了。”
“你現在研究的東西？就是這張破鐵絲網？”
“什么叫破鐵絲網？”老徐頭不樂意了，他從躺椅上坐起來，“我告訴你，這叫相控陣雷達天線，目前國內研究這一塊的沒幾個人，而老夫是這個領域中的這個。”只見他說著，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示意。
“什么控什么達？”老孫頭用手指挖了挖耳屎，“就這破鐵絲網，誰吃飽了沒事干會去做這種事情啊？當然研究的人就少了。”
老徐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和你沒有共同語言。”
“嘿嘿……”
見到老友被自己氣得吹胡子瞪眼，老孫頭得意地笑了起來，時不時地消遣老友是他平時重要的樂趣之一。
玩笑過后，老孫頭也變得認真起來。
“既然他們想請你出山，那你答應了沒有？”
老徐頭重新躺下，悠然得看著天空的藍天白云，道：“還在考慮當中，在這里住慣了，有些舍不得啊！”
“切！”老孫頭一臉鄙視，“我還不了解你？你到這里的第一天，壓根就沒打算在這里一直呆下去。說難聽點，你對這里根本沒有半點感情。要不然，你每天折騰那破網干什么？還不是想著發揮余熱，讓你的研究成果能夠派上用場？”
老徐頭沉默不語。
“以前是條件不成熟，你想發揮余熱都沒有你發揮的地方。現在好了，知青也早就返城，也該輪到你們這些被流放的科學家了。不過好在你還不傻，沒有像其他人一樣，上面一吭聲就屁顛屁顛地湊過去。”
老孫頭活了這么些年，正所謂人老成精，這些東西他看得比誰都透徹。他非常熱心地給老友出謀劃策：
“你就安心等著吧，如果你這破鐵絲網真像你說的那么牛逼，自然還會上門來找你。不學劉備三顧茅廬，就別搭理他們，讓他們自己瞎著急去。”
老徐頭閉上眼睛，對老友的話不置可否，只是悠然道：“不急，不急。”
正說話間，老孫頭突然聽到又有人來了，抬頭一看，只見他的徒弟林鴻正被他老子捏著耳朵一路走來。
最惹人注目的，是林鴻此刻正赤裸著胳膊，背上還背著幾根篾條，用麻繩綁住兩端，系在肚皮上。
老孫頭見狀頓時樂了：“這唱的又是哪出？”
“孫老也在啊？”林昌明先給老孫頭打了個招呼，然后對老徐頭說道，“徐老，我帶著小鴻給您負荊請罪來了。”
“負荊請罪？”老孫頭此刻也站了起來，一時間不明白林昌明的意思。
“咳咳……”老孫頭咳嗽了幾聲，笑道，“我說昌明，你懂不懂什么叫負荊請罪啊？‘荊’知道是什么意思嗎？就是帶刺的藤條，古代請罪的時候，用這些帶刺的藤條綁在身上，那些刺要陷到肉里面去，鮮血直流才顯得有誠意……”
“呃……這個……”林昌明被他這么一說，頓時十分不好意思起來。
林鴻聽到這便宜師父的話，恨不得一腳踩在他那幸災樂禍笑得如同一朵菊花一樣的老臉上。
“行了。”
老徐頭正色打斷了他的調侃。
“昌明，你說說這是怎么回事？小鴻犯了什么錯誤？”
林昌明這才有了臺階可下，順勢將手中的木匣子遞給老徐頭。
“徐老，這收音機還給你。真是對不住，你對他這么好，他竟然還拿你的東西。都怪我沒教好兒子，今天回去之后，我一定饒不了他！”
說到最后，林昌明的怒火也上來了，對著林鴻大喝道：
“小兔崽子，還不快跪下認錯！”
林鴻倔著脖子說道：“我不跪，我沒錯！”
“兔崽子，你是成心要氣死我是吧？”林昌明那火爆脾氣就如同火藥桶一樣，一點就著，見兒子敢當著孫老和徐老的面和自己對著干，頓時大怒，直接抬腿就朝兒子的膝蓋踹去。
“嘭！”
“哎喲！”
一聲悶響之后，卻是林昌明自己咧嘴叫了出來。
原來，正當他的腳踢向兒子膝蓋彎的時候，老孫頭的腳卻先一步在半路等著了，直接踢中他的腳跟，讓他踉蹌著退后了幾步，腳掌頓時麻木了半天才恢復知覺。
“昌明小子，我說你這脾氣怎么比老頭我還要暴躁，不好，不好。”老孫頭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
老徐頭也趕緊插口說道：“對啊，昌明，你先別發火，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再說這東西……”
一邊說著，老徐頭一邊打開了手中的木匣子，結果當他看到里面的構造的時候，卻連話都忘記說了，驚訝之色溢于言表。
“這……是礦石收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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