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自然也看到馮午馬渾身是血,那虎紋公子肆意的笑聲傳入耳朵,讓楚歡感覺說不出的刺耳,他猛地往后一躍,這一次卻沒有向藍衫公子發起攻擊,卻是縱身到了石室的一面墻壁處,手中的血飲刀猛地揮出,卻不是砍向任何人,而是以扁平的刀身撞擊墻壁。
“啪!”
“啪啪!”
石室中,陡然響起清脆的聲音。
血飲刀與堅硬的石壁撞擊在一起,發出極為清脆的動靜,藍衫公子笛音不息,臉上先是顯出疑惑之色,但是很快就豁然變色。
不通音律者,看不出其中的門道,但是藍衫公子乃是音律高手,他的地位,就是建立在他對于音律的精通。
別人不知,藍衫公子對自己的實力一清二楚,他硬碰硬的功夫實在不成,只能算是三流高手,但是在音律之上,他卻絕對是一等一的行家。
他自幼學習音律,更是以音律為本,習練音功,這也算是旁門左道的功夫,但是其威力卻是十分的驚人,非但可以隨心所欲操控訓練的禽獸蛇蟲,而且還能夠迷惑人的心智,對敵人的肉體造成意識上的傷害。
與他對敵者,鮮有活命之人。
他憑借著一根笛子,當真是如魚得水,無往不利。
但是此刻他卻頭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危險襲來,只因為楚歡每一次在墻壁上敲打發出的聲音,卻都卡在了音符轉換之間。
音律之道,宮商角徵羽,五音輪轉。
楚歡對古律的精通雖然遠遠比不上藍衫公子,但是對于古律的基礎音符卻是十分明白,藍衫公子笛音的旋律雖然古怪,但是卻也脫不開五律,而楚歡正是抓住這一點,能夠清晰辯明五律轉換的節奏,他每一次出刀敲打墻壁,正好卡在這五律之中。
他這也是被逼無奈,他即知藍衫公子的音律有迷人心智的作用,想要對付此人,就必須先將此人的音律破除。
可是他連連出刀,眼前虛實之影混雜,根本無法對藍衫公子造成傷害,也就談不上斷了對方的音律,好在他腦中靈光一閃,既然無法斷了聲音,大可以打亂他的音律,雖然未必能起到效果,但是在如此嚴峻的情況下,只能一試。
楚歡也知道,想要擾亂這樣的笛音,可不是叫喊兩聲便可以,也不是用其他的聲音將對方的笛音壓下去便可以。
要擾亂,便要將對方的五律音符打亂。
楚歡更是明白,打亂五律,就只能在五律轉換之間,利用其它的聲音進行擾亂,他血飲刀擊打石壁,十分有節奏,而且清脆響亮,每一次響聲,都會卡在藍衫公子的音律轉換之間。
開始兩下,藍衫公子還保持著鎮定,想要相抗,但是“啪啪啪”之音一旦恰到好處卡在音律之中,實際上也就變成了死亡曲中間的一道音符。
死亡曲吹奏出來,每一個音符的長短高地都是有著嚴格的規律,否則根本無法達到迷惑人腦的作用,飲血刀拍打石壁的聲音混在死亡曲之中,死亡曲也就頓時被破了它的作用。
那邊虎紋公子雖然看到楚歡做出怪異的舉動,卻并不知道楚歡是在利用奇特的方法在破壞藍衫公子的音律,還以為楚歡是因為被死亡曲迷住大腦,所以做出反常的動作。
他性情殘忍,看到馮午馬渾身鮮血淋漓的樣子,只覺得異常的刺激,他只覺得大局已經完全在掌握之中,悠然地享受著殺人的樂趣,只想看到馮午馬身上的鮮血流干,看著馮午馬失血過多死去。
他甚至想好,等到馮午馬死后,待會兒對付楚歡,必須在楚歡身上劃出九九八十一道口子,那樣看起來會更加的刺激。
感覺到元羽正抱著瀛仁向外拖,似乎想要離開,虎紋公子嘴角泛起冷笑,反手一刀,便往瀛仁砍了過去。
他這一刀也不是砍向要害,只是砍向瀛仁的胸口。
虎紋公子對付敵人,素來喜歡將對方折磨致死,從不愿意讓敵人死的痛快。
瀛仁經的事情少,甚至連死人鮮血都很少見過,其意志力在眾人之中最為脆弱,馮午馬和楚歡都是身經百戰,便是元羽那也是經過無數苦難,而意志力越弱,死亡曲的傷害便越大,瀛仁此時是深受其害,他只覺得腦袋頭疼欲裂,就似乎有無數根小針在他的腦袋上任意刺進去,別說走動,便是站起來也是十分困難。
虎紋公子這一刀砍下來,他雖然感覺到刀風襲至,卻根本沒有閃躲的力量,元羽見勢不妙,大吼一身,一個翻身,爆發出全身的能量,竟是擋在瀛仁身上,虎紋公子大刀砍下,“噗”的一聲,正砍在了元羽的背上。
這一刀力量不輕,一刀卻是將元羽的背脊砍斷,元羽只感覺到一陣劇痛,一口鮮血噴出,竟是噴在了瀛仁的身上。
瀛仁雖然頭疼欲裂,但是終究還是看到了這一幕,看到元羽挺身為自己擋住了這一刀,一時間驚愕萬分,看到元羽噴出鮮血,不油然間,心中竟是一顫,一股強烈的悲傷從心頭泛起。
虎紋公子一刀沒有砍中瀛仁,也不猶豫,又是一刀砍下,便在此時,卻感覺到身后一陣勁風襲來,知道馮午馬又從背后襲擊自己。
虎紋公子并不在意。
方才馮午馬已經砍出幾十刀,都只是徒勞,無一刀對虎紋公子形成威脅,在虎紋公子眼中,馮午馬此時已是強弩之末,他身上的鮮血大量流出,雖是都會倒下。
他身體微微躲閃,躲過了身后一刀,反手一刀撩過去,但是這一次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輕易砍在馮午馬的身上,而是聽到“嗆”的一聲響,自己反手這一刀竟似乎被馮午馬擋住。
虎紋公子有些奇怪,卻也不在意,只以為這是馮午馬亂刀之中剛好碰上,只是當他微轉身,卻發現滿臉鮮血看上去十分猙獰的馮午馬竟然已經貼身上來。
馮午馬的那雙眼睛卻已經沒有方才那種迷離之色,有的是冰一般的冷漠,有的是深入骨髓的殺意。
當看到馮午馬的眼神,虎紋公子就已經感覺事情有些不妙。
他若是小心謹慎,對馮午馬全力提防,未必不能閃過馮午馬這千鈞一擊,但是他太自信,而且對行將倒下的馮午馬太過輕視。
當他以為馮午馬全無威脅之時,卻根本料不到這個時候馮午馬還能做出最后一擊。
他一怔之間,只覺得小腹一涼,隨即便感到了一股鉆心般的劇痛從小腹處向全身彌漫,這一刻,他感覺自己所有的精氣都從身體上瞬間消失。
馮午馬雖然傷勢極重,隨時都要倒下去,但是他手里的流云刀卻一刻也沒有松開,對于神衣衛來說,流云刀脫手之時,便是他們死亡之時。
只要有一口氣在,他們的刀就不會脫手。
那把專門為神衣衛配制,用精鐵所打造的鋒利流云刀,此時已經直沒入虎紋公子的小腹,穿透了虎紋公子的身體,小腹處只露出了刀柄。
虎紋公子不敢置信。
他不相信這個時候馮午馬還能做出如此準確的判斷,還能攻出如此有殺傷力的一招,他的靈魂在這一刻就似乎被抽出去。
他自然不可能想到,楚歡那邊有節奏地敲打著石壁,已經將藍衫公子的死亡曲完全破壞,藍衫公子幾次想錯開音律調整過來,但是他根本料不到,楚歡一介武人,卻對五律有著極深的了解,無論他如何調音,楚歡都能準確地在音律轉換中間擊打墻壁,讓他的曲子根本無法連成一體。
死亡曲一被破壞,對馮午馬造成的迷幻就很快消失,馮午馬.眼前虎紋公子的虛實之影也就合而為一,他身負重傷,但是堅韌的意志力卻還是讓他挺住,而且聚起全身力氣,做出了最后一次致命的攻擊。
他心中明白,自己很快就要倒下,瀛仁的安危,將懸于楚歡一人之身,如果不能殺死虎紋公子,楚歡將面臨以一敵二的危險境地,所以他拼盡了全身的力量,那也是要將虎紋公子殺死,也就等若幫楚歡除掉了一個強敵。
虎紋公子想動,但是他小腹中刀,而且馮午馬低聲怒吼著,一只手已經掐住了虎紋公子的脖子,虎紋公子小腹劇痛,而且脖子更被掐住,身上的力氣頓消,“嗆”的一聲,手中大刀落地,整個人已經虛脫,嘴角向外迅速溢出鮮血來。
藍衫公子的死亡曲被破壞,他也知道事情不妙,眼睜睜地看到虎紋公子被馮午馬一招擊殺,驚愕之間,手一樣,又是數點寒星擊出,目標卻是瀛仁。
馮午馬厲吼一聲,手一用力,虎紋公子的身體被拋去,肉盾般擋在了瀛仁身前,“噗噗噗”幾聲響,那幾點寒星都已經打在了虎紋公子的身上。
虎紋公子已經被一刀穿透身體一,奄奄一息,此時數點寒星擊在他身上,那都是帶有劇毒,身體落地之后,抽搐兩下,便即不動。
馮午馬此時全身也已經虛脫,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晃了晃,一頭栽倒下去。
藍衫公子還要再打出暗器,但是卻感覺到身側刀鋒襲至,楚歡卻已經欺身撲過來,手中的血飲刀臨空往藍衫公子砍了過來。
藍衫公子最仰仗的曲音被破,已經有些慌亂,他此時頗有些懊惱,若不是虎紋公子太過輕敵,享受殺人樂趣,只怕早就將這些人解決了。
一再耽擱,最后卻是害人害己。
虎紋公子即死,藍衫公子失去了一只臂膀,好在馮午馬此時也已經倒下去,生死不明,只剩下楚歡。
楚歡這一刀很快,藍衫公子的動作也不慢,往后一退,他橫笛于嘴,又想故技重施,但是楚歡的反應卻也迅速,笛音再起之時,楚歡的血飲刀刀身卻是拍打著石板地面,再次發出“啪啪啪”之音,而且每一次拍打過后,楚歡的身體就往前進幾分,慢慢迫近藍衫公子。
藍衫公子暗暗叫苦,想不到竟碰上如此難纏的敵手。
他已經見識過楚歡的刀法,知道比拼硬功夫,自己還真不是楚歡的對手,而且自己最大的依仗笛音又被楚歡所破,如此下去,自己遲早要栽在楚歡的手中。
死亡曲沒了作用,瀛仁的頭腦也開始清醒,他看著元羽為自己擋了一刀,此時對元羽再無懷疑,知道自己之前錯怪了他。
他將元羽上半身抱起,眼圈兒泛紅,顫聲道:“你……你不要死,本……我不該疑你……!”
元羽嘴角向外溢血,但是唇邊卻帶著溫和的笑容,臉上慘白一片,輕聲道:“不要……不要心太軟,成大事者,心……不能太軟……!”
瀛仁拭去眼角眼淚,咬牙道:“你放心,誰在幕后主謀,我一定會殺死他。”
元羽抬起手,將右手緊握的半枚玉佩遞到瀛仁面前,吃力道:“收好,交給你的母親……這些年為了隱藏我的身份,二十年來,我與她……我與她再未相見,她一切……一切可好?”
瀛仁用力點頭,道:“她很好……!”
“有些事情,她……她會告訴你。”元羽聲音越來越虛弱,輕聲道:“你身上有大華……大華的血,何去何從……你自己想明白……。”握住瀛仁的手,顫聲道:“十八年前,我……我秘密娶了一個女人,想要……想要延續元氏一族的血脈,只是……只是生了一個女兒,前天……前天被她們抓走用以挾持,你……你幫我找回來,好好照顧她……。”
說完這句話,元羽口中又是一大口噴出,都灑在瀛仁身上,瀛仁失聲道:“舅舅,你……你怎樣?”
元羽聽瀛仁喊自己舅舅,臉上顯出欣慰笑容,他伸手想去撫摸瀛仁的臉,但是毫無力氣,瀛仁卻已經抓住他手,元羽眼眸子閃著光,喃喃道:“復我大華……復我大華……!”聲音忽地止住,頭一歪,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