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終究還是要走,因為沙塵暴即將來臨的緣故,使團上下還是強撐著往前行,誰也不知道走出風眼地帶需要多久,連續在沙漠中趕路,人固然虛脫,便是馬匹也終于出了問題,竟有十多匹駿馬先后肺葉子破裂而死,永遠地留在沙漠中。//
又是一天過去,次日尚未到得正午時分,駱駝客終于停下了腳步,邱英豪也是疲憊不堪地過來,向楚歡道:“楚大爺,咱們總算是走出了風眼,可以讓大伙兒在這里歇息了。”瞧見使團上下人困馬乏,不少人還蹲在沙地干嘔,亦有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就像死了一樣,這一陣急行軍,可說是將隊伍的體力幾乎耗盡。
楚歡也是面露倦色,苦笑道:“邱當家,這再要走下去,只怕連我也要倒在沙漠里了。”
邱英豪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道:“楚大爺,今天日頭暴曬,也走出了風眼,再走下去,人受不了,估摸著好要死好些馬匹。這樣吧,咱們今天就在此處扎營,好好歇息半日,到晚上咱們再繼續趕路,你看如何?”
楚歡想了想,問道:“邱當家,咱們走了多遠?還要多久能出沙漠?”
邱英豪笑道:“楚大爺,你可知道此行我最擔心的是什么?不是沙匪,咱們好幾百號人,沙匪雖然兇殘,卻也不敢輕舉妄動。我最擔心的,便是沙塵暴,這兩日咱們連續趕路,雖然艱苦,但是總算在沙塵暴出現之前走出了風眼地段,只要避過風眼,后面的路就好走的多。”抬頭往北邊望了望,道:“楚大爺放心,再有七八日,咱們必能走出大沙漠!”
楚歡看了看如同殘兵敗將一般的使團,嘆了口氣,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使團上下幾乎就撐不住,接下來的一半路途,恐怕也不好走。[]
烈日暴曬,沙子中的熱氣向外噴發,楚歡終是傳令下去,就地扎營,使團上下聽說要扎營休息,終于是松了口氣。
邱家駱駝客的營地與使團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已經在沙漠之中撐起了帳篷。
眾人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終于搭好了帳篷,將貨物以及褚百戶守護的那輛馬車集中在最中間,外面則是馬匹駱駝環繞,其外又是一圈帳篷環繞,使團的帳篷并不小,一頂帳篷里面能夠容納三四個人,雖然眾人體力匱乏,但是上百頂帳篷卻依然是井然有序,層次分明。
兵士們吃了干糧,飲了水,便鉆進帳篷里休息。
帳篷里其實熱的也如同火爐子一樣,悶熱無比,但是比起在烈日之下暴曬行進,已經是十分的舒服了。
薛懷安一個人一頂帳篷,雖然用過食物和水,但是他兩眼依然冒金花,頭暈腦脹,脫了官袍,依然感覺到熱,睡不踏實,最后干脆將身上的衣裳全都脫去,光著膀子,只留一條單薄的長褲,躺下去之后,感覺舒服了不少,但是帳篷之內熱氣蒸發,而且今日也沒有一絲風,他雖然困倦不堪,但是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營地里早已經是寂然無聲,薛懷安心煩意亂,搭了件外衣,從帳篷里探出腦袋,想看看外面是否有風,所見卻是黃沙耀眼,使團上下似乎都已經沉睡,只有幾處角落安排了幾名兵士值守。
薛懷安無可奈何,回到了帳篷之中,重新躺下,腦中卻是想著京中府邸的舒服日子,哪怕洛安京城再炎熱,他的府邸里都有冰庫,取出儲藏的存冰,府邸里那是陰涼無比,他閉著眼睛,喉頭蠕動,這時候若是能夠有一碗冰鎮的桂圓蓮子粥,薛懷安覺得自己少活十年都愿意。[]
營地里悄無聲息,一處沙丘后面,卻悄無聲息地探出一個腦袋來,頭上系一根帶子,趴在沙丘之上,遠遠望著使團營地。
在這邊雖然不能一睹營地的全貌,但也能夠看出個大概。
營地雖然有兵士值守,但是那些兵士顯然也已經虛脫,懶洋洋地坐在沙地上,竟有人已經躺在地上歇息。
探子掃視了許久,營地里寂靜無聲,探子這才悄悄從沙丘上退了下去,轉身便往西邊跑過去,只跑出一小段路,翻過一道沙丘,沙丘之下,陡然間出現密密麻麻的人馬來。
這當真是一支龐大的隊伍,人
不下兩百人,人手一馬,一個個精神抖擻,顯得極其興奮,這些人頭上都系了帶子,顏色卻是不一,但是所有的馬匹卻都是被綁住了嘴巴,無法嘶叫出聲。
見到探子回來,立時上前來幾個人,一名如同鐵塔般的大黑漢已經沉聲問道:“情況如何?”
探子興奮道:“頭領,他們不行了,都睡得像死豬一樣,沒有一點動靜。”
“巡邏的呢?”
“也是無精打采,不成氣候。”探子笑瞇瞇道:“有幾個已經躺在地上睡著了。”
大黑漢得意笑起來,旁邊已經有人激動道:“頭領,咱們現在就沖過去,秦國的使團一定來不及反應,等咱們沖到他們的營地,他們恐怕還沒醒。”
大黑漢想了想,道:“咱們既要一擊得手,卻也不能損了自己的人馬。這些不是普通人,那都是秦國最強的武士,哪怕是這個時候,咱們也要小心謹慎!”
“再強的武士,這個時候也成了病貓。”身邊一名獨眼沙匪道:“大哥,不要你親自出馬,你就在這里等著,給小弟一百號人馬,必能將秦國使團一網打盡。”
大黑漢搖頭道:“不用急,秦國使團的人才剛剛歇下來,還沒有睡死,咱們再等一等!”抬頭看了看天色,道:“離正午還有一會兒,正午時候,烈日最毒,那個時候咱們再動手。”招了招手,那名探子湊近過來,大黑漢輕聲吩咐道:“你現在繞過去,找到白狼,告訴他,沙漏里的沙子干凈,便可出動!”
旁邊已經有人提著一只制作精巧的沙漏過來,遞給了探子。
獨眼沙匪忍不住道:“大哥,小弟弄不明白,為何要讓白狼也摻合進來。那家伙無利不起早,是黑了心的王八羔子,這次他摻合進來,胃口大的很,這批貨物他們一定會分去不少。”
大黑漢瞥了他一眼,道:“咱們雖然是沙匪,也要做有學問的沙匪,不能腦子一根筋蠻干,要多看書,要有學問才成。”
獨眼沙匪撓了撓頭,“大哥,咱們靠刀子吃飯,要學問做什么?”
大黑漢怒其不爭,揮手在獨眼沙匪頭上扇了幾下,低聲罵道:“酒囊飯袋,就知道動刀,動刀,動刀!”他說一下“動刀“,便在獨眼沙匪頭上扇一下,隨后才語重心長道:“我黑風從一名小小的嘍啰,混跡到如今大沙漠第一號人物,你以為只是靠刀子啊?說到底,還是因為老子多讀書,懂學問。書里說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讓人去探看情況,就是要知己知彼,書里還說,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秦國使團有好幾百號人,可不是一般的商隊,只有咱們一支隊伍殺過去,自然也不會敗,但是一定會折損好些兄弟,那可是得不償失……!”他鄭重道:“在沙漠里混,什么最重要,不是金子銀子,也不是女人,是兄弟!”
旁邊眾沙匪眼中都顯出感動之色。
“當年白狼在沙漠威風一時,沒少欺負過咱們。”黑風握拳道:“如今咱們實力比他強,他雖然不敢再動咱們,可是只要找到機會,白狼這家伙便會妖咱們一口。這次將秦國使團的消息告訴了白狼,白狼這小子哪有不動心的道理,這家伙貪婪成性,最喜歡的就是財物,眼瞅著使團那么多價值連城的貨物,這塊骨頭再硬,白狼也一定會啃下去……!”臉上顯出得意的笑容,道:“待會兒等他們先動手,讓他們先過去沖,咱們先看看,若是順利,咱們再沖下去!”
旁邊一名沙匪道:“頭領,這是不是就是你常說的那個……那個坐沙觀……哦,觀什么斗來著?”
“坐山觀虎!”黑風沒好氣道:“老子都說過多少次,你們還是記不住,沒學問,真是可怕。”向那探子道:“還不快去通知白狼!”
那探子答應一聲,迅速離開。
等探子離開,大黑漢才摘下腰間的水袋子,仰首灌了一大口,吩咐道:“傳令下去,待會兒動起手來,都給我狠狠地殺,以人頭論賞。不過話說在前面,到時候誰敢私吞貨物,哪怕是私藏了一枚銅錢,小心老子扒了他的皮。還有,記住那輛馬車,誰要是能搶到那輛馬車,記頭功,一百兩黃金!”
沙匪們一個個眼中帶著異彩,摩拳擦掌。
沙匪們興奮無比,使團這邊卻是寂然無聲,駱駝客營地這邊,馬秀蓮卻沒有進入帳篷,只是獨自坐在一處沙丘上,望著腳邊的黃沙發呆。
她在世上最親密的兩個人,馬正義已死,狼娃子下落不明,更讓她痛苦的是,他的父親卻是狼娃子所殺。
邱明道站在帳篷邊上,望著呆坐的馬秀蓮,也是發呆,他想上去,可是又害怕面對馬秀蓮那冰冷的回應,沙丘之上,馬秀蓮的背影孤單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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