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先是一怔,隨即滿面赤紅,她實在不知道薛夫人怎能看出自己還是一個黃花大閨女,臉上發燙,薛夫人已經笑道:“妹子,是不是我說話冒昧了?”
素娘尷尬萬分,結結巴巴道:“我……那個……二郎他……!”
薛夫人道:“這是咱們姐妹在這里說私房話,也不會有別人知道的。”頓了頓,眼中顯出疑惑之色,卻終究沒有問緣故,只是低聲道:“妹子,姐姐再說一句不該說的話,這夫妻若不能同床共枕,時間長了,感情可就疏遠了。楚大人年輕力壯,這種時候你若是……你若是冷落了他,那也難保他不會……!”她話說一半,明白說到這個份上,素娘自然便應該明白了。
素娘又何嘗不明白薛夫人的話,只是這種事兒極其尷尬,羞紅了臉,不好接下話茬。
薛夫人知道素娘還是黃花大閨女,若是多說,反倒不好,笑道:“是姐姐多嘴了。妹子,你若是有時間,明兒個我過來接你,順便將屏風和云紗給你帶過來,隨后咱們一起去七清塘,那里有專門鉆磨保養之道的高人,咱們往那里去一趟,你一定獲益匪淺。”
素娘倒還真是被薛夫人說動了心,猶豫了一下,終于道:“那……那等我和二郎說一說。”
當薛懷安夫婦在楚府用過晚飯,告別離去之前,薛夫人親自向楚歡提及要領著素娘出門轉一轉的要求,楚歡其實也正想著有時間帶素娘出門散散心,畢竟來到京城,自己也沒有抽時間帶她出去轉轉,薛夫人既然主動請纓,楚歡道也是求之不得,自然是答應。
次日一大早,薛夫人果然前來接素娘,而且還真的將香木屏風和云紗帶過來,楚歡瞧見,本想拒絕,但是東西也已經送到府上來,這時候讓人家拿回去,自然會掃了對方的顏面,他對薛懷安的感覺倒是不錯,又瞧見素娘對這兩樣東西似乎十分喜歡,也就不多說,讓素娘收下。
素娘頭一遭在京城出門,雖然有薛夫人在旁為伴,楚歡還是放心不下,素娘本想讓如蓮一同前往,只可惜如蓮小丫頭似乎對外面的世界很不習慣,并不愿意去,素娘自然也不會勉強,反倒是楚歡想讓凌霜陪著一起前往,素娘此番要往七清塘去,專門學習保養之術,就算與凌霜關系好,也不好意思帶她前往,而且入住府邸之后,她與凌霜也并無多少交集,依然十分陌生,最后還是楚歡派了狼娃子帶上一個人,出門護衛夫人,狼娃子做事謹慎,有他在旁護送,楚歡倒也是放心。
朝廷近幾日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處置安國公殘黨,對此楚歡并無興趣,他最感興趣的,卻是關于西北糧食問題。
折子倒已經遞了上去,不過皇帝那邊一直沒有旨意下來,楚歡知道雖然安國公被除,皇帝的心情卻未必很好。
實際上安國公被除之后,這一次又牽連了許多戶部司的官員,京中戶部衙門早先已經有過一番清洗,影響倒是不大,但是地方個戶部司確有不少官員卷入其中,戶部本來一直在各道籌措糧草,這樣一來,籌措糧草的事務便因為地方戶部司官員涉案而艱難許多,前方每日里都有折子往朝中發過來,催促朝廷盡快發糧,馬宏急得焦頭爛額,雖說皇帝對他頗為信任,可是一旦真要因為糧草事務耽擱了前線的戰事,皇帝未必就不會翻臉。
而且雷孤衡本就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既然將他派到東南,除非他戰死在那邊,否則便會接近一切力量去天門道,他在前方縱覽戰事,率軍殺敵,若是因為戶部扯了他的后腿,這雷孤衡真要發起脾氣來,馬宏的日子也一定不會好過。
當初胡不凡落馬,馬宏被調進戶部,一開始想著這是錢糧重地,馬宏心中還是得意興奮了許久,可是接到戶部一攤子爛事,而且隨機又是東南催糧,西北催糧,這兩樁事兒弄得馬宏焦頭爛額,西北那邊倒還好說一點,西梁人已經退兵,發不過去糧食,頂多死些老百姓而已,可是東南的事情確實不能有絲毫的懈怠馬虎,他本以為進入戶部乃是一塊大大的油水之地,直到此時終于明白,自己幻想的油水之地,已經變成了燙屁股的火坑。
馬宏每日里焦頭爛額,楚歡卻是過的頗為愜意,他雖然是戶部侍郎,官職比馬宏低,可是好歹身上還有個忠勇伯的爵位封號,而且當日在通天殿舍身為主,如今已經算是朝廷的紅人,便是馬宏也不敢輕易得罪,楚歡本就不精通戶部事務,馬宏更是不想得罪楚歡,楚歡愿意閑坐喝茶,馬宏自然也不會去管,所以每日里關著門,在自己的屋里修煉《龍象經》,累了便起來喝杯茶,這日子倒也是過得十分悠閑。
昨日聽薛懷安談起關于郎毋虛救下齊王的事情,此前楚歡每日里見到郎毋虛,感覺郎毋虛每日里神采飛揚,也沒有太作多想,此時卻終于明白其中緣由,能夠救下瀛仁,瀛仁多多少少對郎毋虛會另眼相看,郎毋虛即使前途不會很光明,但是想來也不會太黑暗。
楚歡想著郎毋虛,郎毋虛卻已經主動上門,來到楚歡的院子,進了門來,立刻歡聲道:“楚大人,旨意下來了!”
楚歡正想著什么旨意,郎毋虛已經坐下道:“中書省下來了旨意,關于西北出糧租地的事情,已經批了下來,給西關道豪族一個月的時間,若是西關豪族在一個月內能夠籌到糧種,那么北山和天山二道的豪族便不能進入西關道……!”
楚歡雙眉一揚,倒也歡喜,他知道如今中書省是由徐從陽率領主事,問道:“這一個月的時限,從什么時候開始?”
“剛才馬尚書已經將中書省的意思派人傳達下去,應該是命令抵達之日算起。”郎毋虛笑道:“雖說只有一個月,可是先前已經耽擱了一陣時日,再加上這次要傳達過去,便算是快馬加鞭,也要十天半個月,這樣算起來,還真是如楚大人之前所愿,頭尾加起來也給了西關豪族兩個月時間。”
楚歡摸著下巴,想了一想,如果真是這樣,給予西關七姓的時間也算是十分寬綽,自己從云山府離開的時候,蘇老太爺所代表的西關七姓那幫人就應該開始準備借糧,到現在也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如果所有的時間加起來,給了西關七姓兩個多月時間,這兩個多月之內,西關七姓如果能夠有能力籌措到糧種,時間上已經足夠,如果在這段時間內還無法借到糧食,那么再給他們幾個月時間,只怕也不會有糧食到他們手中。
接下來西關七姓的生死前途,就看他們自己的能耐了。
看著郎毋虛神采飛揚的樣子,楚歡知道郎毋虛這陣子應該過得很好。
楚歡也不得不承認郎毋虛的運氣確實很好,此人雖然人品低劣,但是卻似乎很會混跡,安國公倒臺,他卻還能夠屹立不倒,看來還真是有幾分本事。
一看到他,便想到賬房杜輔公,杜輔公最大的兩位仇敵,一位是安國公,一位便是這位戶部侍郎郎毋虛。
安國公已死,不用勞動自己動手,只是這郎毋虛在目前而言,似乎活著遠比死去作用要大得多,安國公死后,郎毋虛顯然是徹徹底底地將自己當成了齊王黨的人,與齊王黨的核心人物楚歡極力靠近,楚歡甚至相信,如果自己讓郎毋虛學上幾聲狗叫,郎毋虛也一定會照辦,這樣的人物,自己要防備,卻說不定什么時候能派上大用場。
楚歡黃昏回到府里的時候,素娘竟是還沒有回來,他轉悠到后院,這院子里有兩間屋子,先是到得左邊的屋子,一名不久前剛買來的小廝正坐在椅子上打盹,楚歡也不叫醒他,徑自到了里屋內,屋內干凈整潔,一張舒適的床鋪擺在屋內,諾距羅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楚歡背負雙手到得床邊,凝視良久,頗有些苦惱。
諾距羅到京之后,便一直安頓在這里,先前一直由孫子空每日里喂食喂水,買來家仆后,派了一名小廝全天候看護,按照楚歡的吩咐,這里每日里都會好好地打掃,保持干凈,而且窗戶每天都會開上一小會兒,保持室內空氣的暢通。
楚歡不知道諾距羅什么時候會醒,等他醒來的那一天,自己心中諸多謎團或許能夠一一解開,可是那一日究竟何時能夠來到。
諾距羅是躺著的,白瞎子卻是坐著的。
白瞎子也與諾距羅在一個院子里,此后諾距羅的是一名小廝,而伺候白瞎子的則是一名俏麗的小丫鬟。
本來先前也是給白瞎子派了一名小廝伺候,只可惜伺候了不到兩日,白瞎子便聲稱小廝的手腳有些重,他傷勢未好,經不起太重的折騰,必須更換一名手腳輕一些的人服侍,楚歡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心中好笑,卻還是讓孫子空給他安排了一名小丫鬟。
自從給他安排小丫鬟之后,白瞎子愜意了許多,話也比往日多起來,倦了睡覺,醒了便修煉楚歡傳授的《龍象經》,對他而言,最為愜意的事情自然是與小丫頭閑聊,他以前的經歷非富多彩,做過響馬,當過地痞頭子,更是與楚歡出使過西梁,要說的事情可著實不少,而且在他的中,添油加醋,不過幾日下來,他已經成了小丫鬟心中頂天立地無所不能的英雄,特別是提及傷勢,白瞎子自然不會將實情說出來,而是聲稱當時遭遇數千西梁兵,為了保護使團,他僅帶十多人殿后,一場血戰,雖然擊退敵人,卻不可避免受了重傷,言辭傷感,慷慨激揚,不明世事的小丫鬟甚至為此暗暗落淚。
楚歡來到白瞎子屋內,白瞎子正津津有味與小丫鬟敘說黑山之戰,見到楚歡進來,白瞎子很是驚喜,小丫鬟急忙起身行禮,楚歡招手讓她退下,打量白瞎子,瞧他氣色好得很,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傷,含笑問道:“白兄傷勢如何?”
白瞎子笑道:“已經好多了,多謝大人掛念。”
“瞧你吃得香睡得好,有時候也該起來活動一下。”楚歡笑道:“成天躺在這里,我瞧你倒是胖了不少。”
白瞎子苦笑道:“大人,便是沒有傷,我也不敢出去,至若睡得好,哎,其實我半夜睡覺都是睜著眼睛,只怕出差錯!”
“哦?”楚歡奇道:“為何?”
白瞎子抬手往屋角指了指,“大人,那些東西在這里,你說我敢閉上眼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