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天佑低著頭,身體似乎也在顫抖,林黛兒美麗的臉上毫無血色,死一般慘敗,她步履不穩,身體搖晃,緩緩往魯天佑走過去,每踏出一步,都異常的艱難。
“你可知道,那些人曾經都將身家性命放在你我的身上?”林黛兒慘然笑道:“當年你說過,就算是死,也要保護他們不受到一絲傷害?”
魯天佑抬起頭,眼中的神情復雜,彷徨、迷茫、痛苦,但很快閉上眼睛。
“他們就算死,也一直信任你。”林黛兒淚水從香腮邊滑落下去,“可是……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將他們賣給了朝廷的走狗,你親眼看著他們死在那些畜生的刀下……魯天佑,你還是不是人?你這個畜生!”她怒斥著,往前踏出兩步,忽然感覺眼前一片發黑,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便即倒了下去。
魯天佑睜開眼睛,見得林黛兒如此,忍不住向前走出一步,但是只走出一步,便即停住,看著已經昏倒在地的林黛兒,閉上眼睛,狠狠轉過頭,再不看一眼,臉上顯出決然之色。
木將軍此時已經拍手道:“好手段,好手段,神衣衛當真是讓本將見識了。”冷冷看了魯天佑一眼,冷笑道:“玄武,楚歡,你是不是以為你們算計的很周到?”
玄武面不改色道:“至少本千戶保證你今rì走不了。”
“那倒未必。”木將軍搖頭道:“想不想走,不在你,而在本將自己。本將若是想走,自信還沒有人能留得住。只是本將又何需要走?不錯,你們好算計,只不過等到天亮,你們就會發現,太原城已經不是你們的……!”
楚歡淡淡看著木將軍,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本將五路兵馬已經出動,明rì一早,城頭上就已經飄揚著天門道的旗幟!”木將軍冷笑道:“玄武,楚歡,你們已經無力回天。”
“五路兵馬?”楚歡微皺眉頭,“黃家是一路,大盜叢林是一路,你在衛所軍的親信是一路……勺子嶺潛龍窟應該也算是一路,唔,還有哪一路……!”
木將軍的臉色沉下去。
“哦,我想起來了,還有環州!”楚歡淡淡笑道:“通州到安邑有一條天門道的秘密通道,中間要經過環州,那些物資器械能夠順利通過環州,環州自然有天門道的人馬……嗯,你是說環州軍已經往太原方向來了嗎?”
木將軍此時臉上滿是愕然之色,吃驚道:“你……你怎么知道潛龍窟?”
“其實我本來并不知道。”楚歡嘆道:“不過你們天門術道的人裝神弄鬼,為了趕制兵器,四處勾人,本官心里好奇,也就跟著去瞧了一瞧,木將軍,潛龍窟真是個好地方,當真是壯觀啊!”
木將軍的面皮已經開始發青。
“天門道四處抓人,讓普通百姓淪為苦力,更是借機宣揚鬼門大開,百鬼夜行……!”楚歡嘆道:“既可以得到大批的苦力趕制兵器,又能夠愚弄百姓,這還真是一舉兩得的高招。只可惜凡事有利有弊……!”搖了搖頭。
木將軍心下已是吃驚到極點,氤氳廳只是小戰場,而天門起事的規劃,卻是在門外,但是楚歡輕描淡寫便說出了木將軍所謂的五路兵馬,怎能讓木將軍不驚。
他強忍心下的震驚,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只是冷笑道:“楚大人當真了得!”
“黃家自不必說,有這樣的工具不善加利用,你木將軍也就不配成為安邑道亂黨的領袖。”楚歡緩緩道:“大盜叢林在湖州作亂的時機恰到好處,如果與你木將軍沒有干系,那是鬼也不相信的,叢林既然也投在天門道門下,那么有這樣一支人馬,木將軍想必是不會浪費的。”
木將軍淡淡笑道:“你莫忘記,他們是在湖州作亂!”
楚歡嘆道:“據我所知,將道七雄,個個都有統兵之才,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等伎倆,自然是不會不懂。如果本官是你,自然會讓叢林帶著他的嘍啰在湖州大鬧一番,引起動靜,然后偷偷往太原而來,如此一來,太原要調兵前往湖州平亂,既可以削弱了太原兵力,又會在太原多處一支奇兵來!”
玄武含笑看著楚歡,點頭道:“楚大人,這調兵遣將的事兒,你可是比我要明白的多。”
楚歡笑一笑,繼續道:“至若衛所軍一路,雖然安邑六州衛所眾多,你不能盡數調動,但是你在衛所軍指揮使位置上潛藏多年,心中早就存有圖謀,自然不可能不在衛所軍中發展你自己的人馬。”看了袁崇尚一眼,才緩緩道:“只是袁總督對你未必沒有戒心,所以你即使在軍中發展自己的人馬,卻也必然是極其小心,為了隱秘,人數應該不會太多!”
木將軍淡然道:“即使不多,但已足夠,酒囊飯袋就算為我所用,也沒有什么用途!”
“這一點倒是不假。”楚歡笑道:“用兵者,在精不在多,所以衛所軍中必然有你一支心腹精兵,這支精兵當然不在乎朝廷的法度,只要你木將軍一聲令下,他們自當遵從號令。”
“你就算知道這些,又能如何?”木將軍冷笑道:“這幾路兵馬,足以拿下太原城,或許他們已經從南門進入了太原城……你們手中可用兵力盡在本將掌握之中!”頓了頓,冷笑道:“方世豪帶領五百禁衛軍出城,當然不是去了湖州!”
“不錯,他們確實不是去了湖州。”楚歡淡然笑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此時已經在勺子嶺了!”
“勺子嶺?”木將軍眼角微跳。
“本官知道,勺子嶺應該就是你們天門道在安邑的大本營。”楚歡肅然道:“太原城這邊一旦被你們拿下,朝廷自然會立刻調兵征討,就算這幾只人馬加起來,也不過幾千之眾,想要固守太原,無疑是癡人說夢。你木將軍想要造反,本身就不是依靠這幾千人馬!”
“哦?”
“天門之亂,就如同當初的太平黃巾之亂,本就是要蠱惑百姓,讓不明世事的百姓淪為你們的工具。”楚歡目光銳利,“所謂的替天行道,為黎民蒼生,不過是你們道貌岸然欺騙百姓的荒謬之言,拿下太原,下一步就是號召那些被你們蠱惑的百姓揭竿而起,聽從你們的號令,你的那些徒子徒孫,恐怕已經枕戈旦待,就等著太原城飄起天門旗,便趁機而起吧?”
“如果不是秦國從上到下的官員[]無能,如果不是瀛元殘暴不仁,不顧百姓的死活,百姓又何必放著安生的rì子不過,拿起刀槍流血.拼命?”木將軍冷笑道:“天公將軍當年便立志要建下太平盛世,那時候就知道,要建太平盛世,本就是一條艱難的道路,流血犧牲在所難免,那些百姓流血,不過是為了讓他們的子孫后代過上安寧富饒的生活,他們必須要承擔起這份責任!”
“從一開始,你們就以謊言欺騙他們,潛龍窟的景象,你比我更清楚,你們根本不將他們當做人看。”楚歡目光冷峻起來,“欺騙、殘暴、不仁,以此為開端,本官很難相信結果會是一個太平盛世。”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在大秦治下,那些百姓本就活的不如狗,他們本身就不是人。”木將軍冷冷道:“我天門道,就是要讓他們從狗變成rén,他們現在是狗,只因為血流的還不夠,等到他們的血流的足夠,他們就可以變成rén!”
“一派胡言。”袁崇尚忍不住怒斥道:“天門妖道,妖言惑眾,想要拿下太原,當真是癡人說夢!”
“可是這場夢就要成真!”木將軍冷然反駁道。
“成真?”楚歡不屑一笑,“木將軍,你覺得本官今rì在這里與你廢話半天,啰啰嗦嗦沒完沒了,所為何因?”
木將軍眉頭鎖起。
“你在等著給我們驚喜,我們又何嘗不想給你一個驚喜。”楚歡嘆道:“你以為將我們困在這里,官兵便群龍無首,可是你木將軍身在此處,又當真對你那五路兵馬了如指掌?”
木將軍見得楚歡神情淡定,竟是不油然生出不安之感,眉頭緊鎖,反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的五路兵馬,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恐怕沒有一路會向你報喜了。”楚歡背負雙手,搖頭嘆道:“你知道為何我與總督大人要將護衛全數留在院外?道理很簡單,宴席開始之后,陸園已經被我們的人圍的水泄不通,莫說有人進來通風報信,即使是一只鳥從上面經過陸園,也會被弓箭射下來……換句話說,外面發生的一切,你木將軍已經一無所知,那些想要前來給你報訊的人,如今都已經被抓捕下獄!”
木將軍臉色發青,雙拳握起,陸冷月此時也是瞠目結舌,臉色蒼白。
“你當然更不會知道,駐守在南城的五百衛所軍,在喜宴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被分批調開,他們已經被繳了械,現在應該也被送進了大牢!”楚歡淡淡笑道。
“不可能!”木將軍冷笑道:“楚歡,你巧舌如簧,只是沒有本將的兵符,他們絕不可能被調開!”
“我知道。”楚歡臉上帶著諧虐的笑容,“厲大指揮使,你為何不摸一摸,你的兵符現在還在身上?”
木將軍立刻抬手探入懷中,隨即慢慢抬起頭,臉上顯出震驚之色,眼眸子之中,顯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他貼身攜帶的指揮使兵符,竟然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