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谷關陷落。
西山兵敗,通州陷落。
梁州陷落。
楚歡稱王。
從西線連續不斷傳來的噩耗,自然是讓定武很難高興起來,好在他早早派出了一萬精騎增強西線戰力,一時半刻,楚歡倒也不至于所向披靡。
對秦國的臣子們來說,楚歡的動作,已經對秦國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反觀東線赤練電,最近一段時間,遼東方面就宛若偃旗息鼓一般,不但停止了對河北青天王的步步緊逼,而且沒有任何跡象顯示遼東軍有西進河西的意圖。
這讓秦國群臣十分詫異,可是卻也讓定武心生警惕。
雖然朝中得知楚歡稱王后,大多數臣子都上諫抽調主力往西線平剿楚歡,但是定武卻并沒有輕舉妄動。
當年秦國南征北戰之時,定武便是從行伍之中走出來,帝國的四大名將,他先后跟隨赤練電和雷孤衡浴血疆場,不但獲益良多,而且也對這些人的性情有幾分了解。
赤練電素來沉默寡言,往往不輕易出手,可是一旦出手,便是雷霆之勢。
正因為對赤練電的了解,東線的平靜,反倒是讓定武異常的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在他看來,赤練電很有可能是在醞釀著極大的陰謀,遼東越平靜,很有可能預示著接下來的動作越凌厲。
一旦從東線調走主力,削弱了東線的防守,而西線與楚歡陷入膠著狀態,那么秦國將很可能陷入兩線作戰的局面,這當然不是定武愿意看到的。
他其實也很清楚,楚歡連連取勝,但是后勁不足,想要再次發動一場大規模戰役,必然還需要一段時間休整。
他現在倒是期盼沈客秋前往高麗,真的能夠說服高麗王出兵遼東,只要高麗王真的出動高麗兵馬,那么遼東軍便將受到高麗王牽制。
對定武來說,高麗只不過是他的利用工具,雖然暗地結盟,但是高麗只要出兵,戰爭一起,無論是高麗還是遼東,都只能生死相搏,戰爭可以由人開始,可是一旦發生大規模的戰爭,有時候卻不是人能夠阻止。
一旦局面真的如此,定武當然不會真的出兵與高麗兩路夾擊遼東,他甚至想過,如果高麗真的被綁進戰車,那么自己便可派人暗中與赤練電達成協議,遼東大可放心與高麗一決雌雄,而秦國也將借著遼東被高麗牽制的時機,調動所有力量,對楚歡發起全面戰爭。
以秦國目下的實力,與遼東決一雌雄,勝算不大,但是與西北楚歡一決勝負,定武卻是很有自信。
在他的計劃之中,本就是想要解決西面的威脅,在全力以赴對付東邊。
此時幾名大臣諫言要往西線即刻增兵,定武自然不會因為幾名大臣的慷慨言辭便即意氣用事。
他現在只希望沈客秋不辱使命,高麗盡快出兵,只要高麗越過棒子山,秦國便可以立刻從東線抽調兵馬,但是在此之前,卻絕不會輕舉妄動。
“袁崇尚那邊如何?”定武沉吟片刻,終于道:“朕令他在安邑囤積錢糧,征募兵馬,如今辦得怎樣?”
馬宏忙道:“啟稟圣上,袁崇尚整合了安邑兵馬,如今也有萬余眾,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袁崇尚派人來報,安邑那邊出現了幾股匪類,十分猖獗,眼見已經是秋收時節,那幫匪患四處為亂,攪得安邑不得安寧,袁崇尚只能調集兵馬圍剿。”馬宏道:“安邑的官兵,大半都調往各處剿匪,朝廷給了袁崇尚旨意,令他要在安邑囤積足夠的糧食,所以在秋收之前,安邑官兵要調往各處護糧,袁崇尚的意思,他手中的兵馬要護住安邑各州的糧食都有些緊張,在秋收之前,不能輕易調動兵馬。”
定武微皺眉頭,周庭道:“圣上,袁崇尚所請,倒也是合情合理。北方各道,安邑是產糧要地,聽說今年安邑風調雨順,糧食的長勢也是不錯,眼見便要秋收,應該是個豐收季節,留兵駐守,護衛盜匪搶糧,卻也十分重要。”
“正是如此。”薛懷安也道:“圣上,陳揚倉的儲糧,一直以來,主要就是來自于安邑,安邑如今也是朝廷手中的存糧之地,其兵馬不好輕易調動。”
其實眾人也都清楚,河西軍五萬主力,近三萬都已經往東線調過去,而前不久又調派一萬精騎馳援西山,定武手中目下僅剩一萬兵馬,連上幾千禁衛軍,兵力算不得闊綽。
只是這一萬多人馬,自然是不能輕易調開,數千禁衛軍,自然是要用來護衛武平府,而河西剛剛收服不久,目下在定武的威視之下,倒還算得上平靜,但是如果將兵馬調走,河西兵力空虛,說不定就有人趁機鬧事。
河西畢竟是馮元破的老巢,雖然馮元破已死,河西軍都歸順都朝廷麾下,而且定武對河西軍也進行了換血,往其中安插了許多朝廷的人,但是馮家父子在河西經營幾十年,人脈廣闊,定武為了盡早安穩河西,對河西施行了懷柔政策,并沒有舉起屠刀大肆清楚馮元破的余黨,這些人目下都還是服服帖帖,可是人心隔肚皮,誰又能保證這些人不會趁河西兵力空虛,伺機起事。
定武皺起眉頭,神色有些凝重。
湖津道梅隴所部,定武自然更不能輕易調動,湖津道位于河西南部,乃是河西在南方的一道屏障,雖然遼東和西北都是定武的心頭大患,但是他卻并沒有忽視河北青天王和天門道的存在。
青天王占據河北之后,東進福海擴張勢力,與遼東軍戰成一團,在遼東軍步步推進的情況下,青天王的在福海道的勢力已經是微乎其微,此種情況下,青天王自然不可能再繼續向東擴張勢力,很有可能折而向北,往湖津道甚至是河西襲來。
至若天門道,定武自然是無時無刻不在關注,南方一片混亂,京城群魔亂舞,定武甚至得到消息,因為利益矛盾,天門道內部竟然已經出現了自行殘殺的局面,整個局面顯得異常混亂,似乎在短時間內,天門道眾很難再繼續向北挺近,可是天門道眾起源自宗教蠱惑,看似一盤散沙,但是只要妖言一起,很容易又能嘯聚成群,誰也不敢保證天門道眾就不再打過來。
湖津道面臨的壓力其實極為嚴峻,定武以湖津道為南部屏障,自然是不會輕易抽調防衛在那里的兵馬。
眾臣自然也看出定武的憂慮,馬宏和林元芳對視一眼,上前一步,躬身道:“圣上,臣倒以為,雖然各處兵馬不能輕易調動,卻并非無兵可用,有一支兵馬,或許可以加以利用。”
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覷,暗想朝廷的兵馬都是有數,要往西山增援兵馬,三五千人甚至萬人也不足以對西北軍形成優勢,各路兵馬抽調個三兩千人,或許還能勉強湊出來,但是要往西山增派龐大數目的兵馬,在當前形勢下,確實是十分困難。
馬宏自稱還有一支兵馬可用,眾人都是不解,暗想難不成朝廷還能憑空變出一支軍隊來?
定武顯然也是疑惑,問道:“馬愛卿指的是哪路兵馬?”
馬宏猶豫一下,終是道:“圣上可忘記了金陵道?”
“金陵道?”所有人都是微微變色,薛懷安已經皺眉道:“馬部堂是在開玩笑嗎?金陵道如今都被反賊占據,哪里還有朝廷的兵馬?”
馬宏卻不理會,只是道:“圣上,金陵道的徐昶自立為王之后,一直是在招兵買馬,據說他現在麾下已經有數萬之眾,而且而且此人占據著金陵倉,在金陵橫征暴斂,錢糧十分充足,如果這一支兵馬北進,與北勇侯所部南北夾擊楚歡,楚歡絕對不能抵擋,只能灰溜溜退回關外。”
周庭在旁道:“且不說朝廷不會任用反賊,就算真的用他,他又當真聽從朝廷的調派?據我所知,徐昶如今正在與金陵其他兩路反賊拼的你死我活,在沒有擊敗其他兩路反賊之前,他又怎會北進用兵?”
“長陵侯,我們并非真的要用反賊,而是施展計略,讓徐昶和楚歡兩路叛賊自相殘殺。”馬宏道:“有時候行事,還是不要太過古板。”
定武靠在輪椅上,若有所思,并無說話。
薛懷安道:“行事雖然不可古板,但是徐昶乃是反賊袁不疑手下大將,如今公然稱王,那就是反叛朝廷的逆賊,朝廷就算無兵可用,也不至于不分是非,要與虎謀皮。”
“不分是非?”林元芳冷笑一聲,上前道:“圣上,當初金陵袁不疑稱王,反叛朝廷,自然是世人皆知的逆天大賊,可是徐昶自立為王,卻并沒有公然舉起反秦的旗號,直到如今,他也還只是割據一方的豪強而已。而且徐昶率人殺死了袁不疑,也算是為朝廷立下了功勞!”
薛懷安禁不住冷笑一聲,周庭也是皺起眉頭。
見定武似乎是在仔細聆聽,馬宏才繼續道:“徐昶殺了袁不疑,自封為王,其實連他自己也清楚,他自己給自己封王,名不正言不順,不過是讓天下人恥笑而已。如果!”瞧了定武一眼,小心翼翼道:“如果朝廷派出一名欽差,表彰他誅殺袁不疑之功,再給他封賞一個金陵王!”說到這里,心里還是有些發虛,不敢繼續說下去。
定武卻是頷首道:“馬愛卿,你但說無妨,朕剛才說過,暢所欲言,不要有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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