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前來呈送折子的時候,還算冷靜,可是林元芳和馬宏到來之時,就顯得十分的驚慌。
“啟奏圣上,湖津總督梅隴上書過來,在湖津籌集到的糧草,無法運赴河西。”馬宏雙手將梅隴折子呈遞上來。
定武眉頭一緊,接過折子,掃了幾眼,臉色微變,問道:“他說的是真的?”
“臣不知。”馬宏道:“梅隴遵照朝廷的旨意,在湖津招募兵馬,籌集糧草,臣掌管戶部,要供應后勤,所以前番向圣上請過旨意,要從湖津所征得糧草之中抽調一部分送往河西.....,臣派人前往催糧,這便是梅隴令人帶回來的折子。”
“折子上說,河北青天王正將手下兵馬往湖津方向集結,梅隴聲稱青天王很有可能會進攻湖津,所以正在整軍備戰。”馬宏低著頭:“他說湖津征到的糧草數量很少,一旦青天王真的打到湖津,湖津的糧草更是捉襟見肘......,非但如此,他還要朝廷向他提供糧草裝備,所以臣這才請奏圣上,該如何處置。”
定武合上折子,靠在椅子上,一臉疲憊,問道:“你們難道沒有派人打探,河北亂匪逼近湖津,是真是假?”
馬宏和林元芳對視一眼,林元芳終于道:“圣上,以臣之見,梅隴恐怕是在危言聳聽。”
“哦?”定武看向他,“何以見得?”
“圣上,青天王之前與遼東軍在福海打了大半年,損兵折將,損失慘重,如今遼東軍調軍侵襲河西,正是他們喘息之時,他們又怎會在這種時候輕易用兵?朝廷沒有去打他們,他們已經要燒高香,哪還有擔子打咱們?”林元芳面帶不屑之色:“而且河北以南就是汾水,他們難道就不擔心天門道會從背后偷襲他們?”
定武面無表情,看向馬宏,問道:“馬愛卿,林愛卿所言,你以為如何?”
“臣以為林部堂所言,一針見血。”馬宏毫不猶豫道:“青天王便是有天大的膽子,這種時候也不敢輕易出兵河西,那是自取滅亡。臣以為梅隴折子上所言,乃是夸大其詞,恐怕......!”猶豫了一下,并沒有說下去。
“恐怕什么?”定武皺眉問道。
馬宏猶豫一下,才小心翼翼道:“臣恐怕梅隴只想保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顧大局,并不將朝廷大事放在心上。”
定武“哦”了一聲,冷笑道:“難道湖津是梅隴之地,不是朕的土地?”
“臣該死.....!”馬宏自知失言,連連叩首。
林元芳忙道:“圣上息怒,臣以為馬部堂不是這個意思,臣斗膽直言,當初圣上令梅隴返回湖津,讓他招募兵勇籌措糧草,可是到今日為止,梅隴卻沒有向朝廷送來一顆糧食一文銅錢。如今反倒以青天王兵臨邊境為由,反過來向朝廷索要錢糧裝備.....,臣子不能與朝廷同甘共苦,臣覺得梅隴也確實有些過分。”
定武眉頭緊鎖,抬手道:“起來說話吧。”
兩人起身來,林元芳上前一步,拱手道:“圣上,雖然知道不該多言,但是臣為江山社稷和圣上考慮,有些話還是要向圣上諫言。”
“你有什么話,盡管說,朕在聽著。”
“如今我大秦正值危難之時,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臣以為,即使是梅隴,朝廷也要小心提防......!”
定武嘆道:“可是梅隴是忠臣。”
“臣不敢說他另有心思。”林元芳道:“不過圣上登基之時,梅隴并沒有前來河西向圣上慶賀......!”
定武道:“朕頒下旨意,登基大典,一切從簡,非常之時,各地官員也不必前來慶賀。”
“但梅隴畢竟是一道總督。”林元芳正色道:“登基大典如此大事,他也沒有親自前來,臣以為實在不是臣子的本分。”
定武向馬宏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將旁邊的茶水端過來,馬宏急忙過去,拿起茶盞,恭恭敬敬呈給了定武。
定武端住茶盞,才問道:“林愛卿,你覺得應該怎么做?”
“圣上,梅隴招兵買馬,征集錢糧,這是朝廷給他的旨意,他便應該將征集到的錢糧送往河西。”林元芳肅然道:“可是如果借著朝廷旨意,大肆招兵買馬,卻不向朝廷提供,臣斗膽直言,這便有擁兵自重之嫌。”
定武眉頭鎖得更緊,林元芳見狀,火上澆油道:“圣上,如果任由梅隴這般下去不管,臣只擔心會釀成巨禍。”
“那依你之見,該怎么辦?”
“臣以為,梅隴的所作所為,已經讓人感到疑慮,非常之時,寧枉勿縱。”林元芳正色道。
定武道:“可是梅隴有沒有不臣之心,現在也不清楚,朕總不至于沒有真憑實據,便要懲處一道總督。”
林元芳和馬宏忽視一眼,馬宏上前小心翼翼道:“圣上,臣以為,一切還是要防范于未然才好,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果梅隴當真心存異志,現在不出手,那邊是養虎為患哪。臣以為可以下一道旨意,便說圣上有事宣召,令他速來河西,如果他過來,大可以先將他控制在河西,再詳細調查他是忠是奸,如果他推脫不來,那必有反心。”
“馬愛卿所言,倒也不無道理。”定武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可是梅隴既然不能用,湖津道改派誰去?”
林元芳立刻道:“圣上,臣斗膽舉薦一人。”
“哦?”定武微笑道:“林愛卿要舉薦誰?”
“正是馬部堂。”林元芳道:“馬部堂掌管戶部,對錢糧運作十分熟悉,可以讓馬部堂暫時鎮守湖津,為朝廷籌措充足的錢糧。”
定武皺眉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湖津下轄兩州,地少人多,恐怕也征收不了多少錢糧。”
“圣上,臣定會挖地三尺,為朝廷籌措足夠的糧餉。”馬宏立刻道:“臣忠心報國,在湖津多籌措一分錢糧,朝廷的壓力就輕一分。”
“那河西這邊又怎么辦?”定武問道:“難道馬愛卿要丟下這邊不管?”
“臣會妥善安排,找一個合適的人管理錢糧。”馬宏立刻道。
定武身體前傾,端著茶盞,含笑道:“馬愛卿當真愿意前往河西,為朕分憂?”
“盡忠報國,肝腦涂地。”馬宏立刻跪倒在地,拱手抬頭道:“臣受圣上隆恩,便是粉身碎骨,也.....!”
他話沒說完,“噗”的一聲,定武猛然間將手中茶盞向前潑過去,一杯茶水,全都潑在馬宏的臉上,馬宏打了個激靈,目瞪口呆,一臉茶水,呆呆看著定武,一時說不出話來。
林元芳怔了一下,意識到事情不妙,已經跪倒在地,低下腦袋。
“不如將朕的位置也讓給你算了。”定武聲音雖然淡定,但是語氣卻是說不出的憤怒,“朕沒有想到,事到如今,你們還有心思爭權奪力,在朕的面前進獻讒言。”
“臣.....臣不敢......!”馬宏臉色慘白,顫聲道:“臣都是一片忠君之心吶......!”
“朕從來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管是梅隴,還是你們兩個,朕一視同仁,對你們都是信任有加。”定武冷冷看著跪在面前的兩人,“可是你們竟然在朕的面前編排是非,朕對你們太失望了。你們的用心,難道朕不清楚?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戶部的錢糧賬目,朕一清二楚,你們是想著跑到湖津,榨取百姓,是也不是?”
“臣不敢,臣絕無此心......!”兩人叩頭如蒜。
定武冷笑道:“朕如果真的讓你去湖津,不出兩個月,湖津的百姓便要揭竿造反。我大秦陷入今日之困境,不正是你們這幫人得寸進尺,逼得百姓無路可走?朕本不想追究你們往日的罪責,想著你們畢竟在朝為官多年,愿意給你們一次機會,只要你們忠心報國,朕可以繼續重用你們,可是你們竟然死不悔改,我大秦危在旦夕,你們還在想著構陷忠良中飽私囊,莫非你們不知道,朕要殺人,刀子從來都很快。”
林元芳二人頓時面如土色。
“梅隴為了招募兵馬,已經將自己的家財全都拿了出來,而且在湖津四處找人,懇求地方士紳出錢出糧,他在湖津的所作所為,朕都一清二楚,如果朕聽信你們的讒言,對他動手,便是自斷手臂,遺臭萬年。”定武臉色冷的可怕
兩人只知道叩頭,已經不敢多出一言。
“朕現在不殺你們,回到你們的位置,安安分分辦差,可是今日之事,朕不會那么快忘記,如果你們從今以后真的盡忠職守,朕可以既往不咎,否則,朕決不輕饒。”定武抬起手,指向外面,“還不快滾!”
兩人忙叩頭,連滾帶爬跑出去。
跌跌撞撞,出了門來,迎面撞上剛剛從馬車上下來的琉璃夫人,見到兩人失魂落魄跑出大門,琉璃有些詫異,卻還是盈盈一禮,兩人見到琉璃夫人,急忙行禮,也不敢多言,行禮過后,轉身便走。
琉璃見到兩人同上一輛馬車,美眸輕轉,若有所思。
坐在馬車之上,兩人還沒能回過神來,小半日過后,馬宏才嘆道:“今天咱們差點死在那里.....。”
林元芳抬手擦了額頭冷汗,冷笑一聲,壓低聲音道:“你以為今日不殺我們,事情就結束了?定武已經動了殺機,馬部堂,咱們項上人頭,說不準哪天就要丟了。”
馬宏失色道:“你是說,他......!”
“本想遠離河西,可是這下子咱們更難走脫了。”林元芳苦笑道:“馬部堂,莫非咱們當真要為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