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處沙丘后邊,三頂帳篷連成一線,卻是無聲。
楚歡此時就坐在距離帳篷幾步之遙的地方,靜靜望著漆黑的夜空。
一行人倒已經形成了習慣,夜里休息的時候,輪流值守,主要還是為了看守馬匹,這三匹馬一路上功勞極大,接下來的路途也還需要它們,誰都不希望天一亮,它們就都不見。
在如此浩瀚的沙漠之中,馬匹一旦走失,想要再找回來,幾乎沒有多大可能。
雖然羅多等人對楚歡進入意境已經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楚歡卻還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盡力修煉意術。
夜空一片漆黑,無星無辰。
按照琉璃的指點,意術本就是從佛法延伸出來的一門武學,要做到清靜自然,無我忘我。
說起來容易,但是要做到,卻是極其困難。
凝神仰視夜空許久,楚歡感到眼皮子有些沉重,眼前開始有些模糊,他勉強撐著眼睛,恍惚之中,依稀發現夜空之中,似乎點綴著幾顆星辰。
他先前看了那么久,沒有發現一顆星辰,此時眼簾之中卻又幾點星辰出現,倒是有些詫異,定睛細看,卻是發現那本來似有若無的星辰竟然漸漸放大,沒過多久,竟然充斥著整個瞳孔,本來漆黑的夜幕,此時倒顯得異常明亮起來。
恍惚之中,忽聽到身邊傳來聲音,眼中充斥的光亮瞬間便即消失,整個天幕又是一片昏暗。
“有聲音!”耳邊竟是傳來琉璃的聲音,楚歡瞬間反應過來,翻身而起,扭頭看去,只見到毗琉璃不知何時已經出了帳篷。
楚歡幾步間靠近過去,只見琉璃面朝西邊,秀眉微蹙,問道:“怎么了?”
“應該不遠!”琉璃看了楚歡一眼,“就在前面不遠,我好像聽到奇怪的聲音!”
“確實有聲音傳過來。”身后傳來羅多的聲音,“我去瞧一瞧!”羅多身形閃動,立刻向西過去,楚歡立刻跟在身后,琉璃移動兩步,回頭看了一眼,卻并沒有跟隨上去。
四人都是頂尖高手,稍有動靜,就能察覺,毗留博叉此時也已經從帳內出來,雙手合十,面朝西邊,卻只是等了小片刻,黑夜之中,羅多和楚歡已經回來,只是羅多的手中竟然提著一人,靠近過來,羅多已經將那人丟在地上,沉聲道:“缺水嚴重,快要死了!”
琉璃和毗留博叉上前,仔細看了看,只見到此人衣衫僂爛,殘破不堪,臉上的肌膚顯然是經過風沙的撕割,縱橫交錯著許多的血口子,而他的嘴唇因為干渴而破裂出血。
琉璃蹲下身子,伸手扒拉了兩下,蹙眉抬頭道:“他是個道士?”
原來此人外面套著一件灰麻外衫,但是里面卻穿著一件道袍,琉璃只是輕輕一扒拉,里面的道袍便即顯露出來。
“總共有兩個,另一個已經死了。”羅多肅然道:“這個應該還能搶救過來。”
琉璃已經摘下身上的小水袋子,打開水袋塞子,只是在那人的嘴唇上倒了一點點水漬,將他的嘴唇濕潤,卻并沒有立刻往他的口中倒水,隨即手中已經多了幾根銀針,出手如電,扎入那人脖子上的幾處經脈,等了小片刻,這才往那人口中緩緩倒入水。
楚歡倒是知道其中緣由,這人顯然缺水已經多日,快要因為干渴而死,這種時候,反倒不宜太快喂他飲水,否則很有可能適得其反,讓他突然斃命。
喂過水后,稍等了小片刻,那道士猛然間劇烈咳嗽起來,瞧那樣子,倒像是要將自己的內臟也要咳出來,毗留博叉卻是已經扶住那道士座下,手掌在那人背后連續輕拍了數下,那人咳嗽才慢慢停下來,呼吸野菜微微順暢。
“再喂他水。”毗留博叉看了毗琉璃一眼,毗琉璃已經拿起水袋,又喂道士飲了幾口,那道士這才微微睜開眼睛,看上去還是迷迷瞪瞪,稍緩了一下,道士才抬頭看了幾人一眼,聲音頗有些虛弱:“多謝多謝諸位!”
楚歡皺眉問道:“你是從何而來?”
道士順了順氣,有氣無力道:“我我來自中原,不知不知諸位從何而來?聽閣下聲音,好像好像也是中原人!”
“你是從中原來的道士?”楚歡沉聲道:“你到這里做什么?即從中原來,要往哪里去?”
道士一怔,隨即低頭,看到自己衣衫僂爛,里面的道袍顯露出來,知道自己身份早已經被看穿,只能道:“貧道貧道也不知要往哪里去,貧道是是跟隨師尊一同過來!”
“師尊?”楚歡立刻問道:“你是出自哪門哪派?”
“貧道是長生門徒!”
“長生道?”琉璃秀美輕挑,“如此說來,你是玄真道宗的弟子?”
在場幾人自然都知道,秦國崇道抑佛,而長生道則是道門之首,長生道的掌門,便是玄真道宗,此人既然出身長生道,自然是玄真道宗的門徒。
道士一怔,“幾位幾位知道師尊?”
他這樣一問,也就是確定了自己的身份,楚歡和幾人互相看了看,羅多已經冷笑道:”想不到玄真道宗竟然也來了這里。”
“玄真道宗對于六龍秘事十分清楚,他要找尋佛窟,也并非不可理解。”琉璃。
楚歡皺眉道:“他和軒轅紹逃離河西之后,去了湖津,鄭城之變,梅隴對軒轅紹發難,據說軒轅紹已經逃離,至若玄真道宗的下落,我一直沒有得到具體消息,想不到他卻也要往蓮花城去,如果不出意外,他應該與軒轅紹同在一起。”
那道士聽得幾人言語,早已經變了顏色。
“這么浩瀚的沙漠,竟能遇上這個道士,也算是運氣。”羅多忽然笑起來,看向道士問道:“喂,我問你,玄真道宗現在在哪里?他和誰在一起?軒轅紹是不是和你們在一起?”
道士臉上肌肉微微抽搐,想了一下,卻是小心翼翼問道:“不知不知諸位是何方神圣,與與師尊是何關系?”
“不要廢話。”楚歡冷冷道:“問你什么,你就說什么,玄真道宗現在在哪里?”
道士立刻搖頭道:“貧道貧道不知!”
“你心里比我們還要清楚,在這大沙漠之中,我們不殺你,你自己也活不下去。”楚歡淡淡一笑,“和你一起的那名道士,已經死了,是了,你們帶著一匹馬,那匹馬也已經斃命,你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道士神情頓時變的黯然起來,搖了搖頭,道:“不是幾位相救,貧道現在只怕也已經死了。”
“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就該知道對我們隱瞞并無好處。”楚歡冷笑道:“玄真道宗到底在哪里?”
“貧道確實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貧道離開的時候,他也還在大漠之中,是否已經走出大漠,貧道確實不知。”道士四下里看了看,苦笑道:“貧道是半途逃離,所以!”
“半途逃離?”
道士看了琉璃手中的水袋子一眼,眼中顯出乞求之色,琉璃將水袋子遞給他,他急忙用雙手接過,仰首將剩下半袋子水飲了個干凈,這才放下水袋子,道:“幾位說的不錯,軒轅紹也確實與師尊在一起。”又道:“我們追隨師尊從河西撤走,到了湖津,又被人埋伏,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剩下的不過區區十多人而已,世尊領著我們逃出了鄭城,不知他用何種方法,倒是與軒轅紹接上了頭,軒轅紹身邊也只剩下幾個人,而且也還都受了傷。”
“然后呢?”
“我們稍作休整,就跟隨世尊一同到了西北。”道士道:“我們并不知道師尊接下來到底要帶我們去往哪里,但是師尊有令,我們也只能跟隨。我們喬裝打扮,一直到了朔泉,然后就在朔泉待了十來天,有一天師尊忽然吩咐我們啟程,不過離開的時候,倒是倒是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楚歡皺眉道:“什么不對勁?”
“本來我們一行人共有十三人,不過沒那天離開的時候,卻少了一人,貧道本想詢問師尊,師尊卻是斥責貧道不該問的不要多問。”道士道:“不過貧道暗中留意,少的那人,是軒轅紹的部下。十三個人里,有五個人是軒轅紹的部下,離開的時候,只剩下了四個。”
羅多等人互相瞧了一眼,都沒有說話,道士繼續道:“我們出了城,走了兩天,卻是在一個小村子與一輛馬車會合,趕車的卻正是那個之前失蹤的侍從,此后我們一路向西!”
“等一下。”琉璃蹙眉道:“你說突然多了一輛馬車,那馬車是做何用?”
道士忙道:“其實一開始我們也不知道馬車到底是做什么用,但是過了兩天,貧道才鬧清楚,那馬車里竟然有兩個婦人!”
“婦人?”
“不錯。”道士顯出古怪之色:“那兩個婦人根本不下馬車,沿途歇息的時候,馬車就會趕到僻靜的地方,連我們也都瞧不見,等出發啟程的時候,馬車又會出現。”頓了頓,才道:“軒轅紹和師尊也并不讓我們靠近馬車,那時候我們都是十分奇怪,一直到了天山腳下,我們才知道,那馬車里不但有兩個婦人,還有還有一個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