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恭敬地回道:“是,昨晚城門落鎖后不到一個時辰,便有數人擁著一輛馬車急急駛向東城門!”
蘭陵王明白了。
他馬上命令道:“速發信鴿!令東南十營的衛士全體出動!誰能為我攔得我那婦人,高長恭一人賞金二十兩!”
“是!”
他跨身上馬,口里則命令道:“他們昨晚酉時末出的城,到現在已有七個時辰,便是徹夜不曾休息,行程不應超過一百五十余里。由東城門往建康方向,共有官道一條,可以迂回的普通道路,大小共有七條!令眾營在所有道路的咽喉處安排人馬。”
“是!”
蘭陵王向東方眺去,心下忖道:東南十營,都布置在離鄴城三百到五百里的地方。按照估算,最遲三天,便會有好消息傳來了。
這時天色大亮,蘭陵王府的眾騎這般肆無忌憚地奔跑在鄴城中,一時之間備受注目。
王府外,鄭瑜的馬車靜靜地停著,看著府門處奔流不息的黑甲衛,她的臉迅速地沉了下去。
……為什么她的歡喜,總是只有那么一會?
轉眼間,她便看到蘭陵王沖出府第,鄭瑜剛要叫喚,嘴一張,他已旋風般沖出,哪曾有什么精神理會旁人?
一出東城門,蘭陵王便朝三百里外的皇室騎衛營沖去。
據得到的消息,昨晚護送張騎出城的人馬不多。在這種情況下,要么太后當機立斷,半路謀了張綺的性命去,再找個什么借口搪塞自己等人。當然。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不被自己和陛下發現的機率太小,她應該不會如此行事。
另外一點就是,她讓人持手信到皇室騎衛營要人,好一路把張綺護送回南陳。
以他對太后的了解。她的選擇很可能是第二種。所以,自己應該會在皇室騎衛營中,見到張綺!
一想到這里。蘭陵王的心火熱起來。
今日的天氣,一掃之前的春和日麗,天空陰沉沉的烏云籠罩。平添了幾分蕭瑟。
“駕——駕——”蘭陵王驅馬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他胯下騎的本是罕見的名馬,又這么一頓胡亂鞭打,頓時那馬如箭一樣沖出,轉眼間便把身后的護衛扔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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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綺的馬車一晚急行,離鄴城已有百數里遠了。
那馬車越是駛得快,便越是顛覆得厲害,本來便有點不舒服的張綺,這會是更不舒服了。每每車一停下。她便沖到路旁吐得天昏地暗。讓婁齊放心的是,不管怎么辛苦,她從來不要求馬車減速。更沒有讓馬車停下過,最多是靠著車窗一陣翻吐。
如此不到半日。她已臉色蒼白如紙。
而隨著遠離鄴城,張綺也越發警惕起來。那一箱子黃金,看起來雖然重,真稱起來,也不過是三十七斤(后世的十六斤多),加上金子極重,占用的地方便很小。兩個婢女用過早餐后,再上馬車時,便發現那箱子里的黃金不見了。接下來她們一路觀察,竟是不知道張綺把那東西藏到哪里了。
如此顛覆急行,省卻一切休息時間,終于在夜幕降臨時,看到了靜靜佇立的皇室騎衛營!
看到靜立在黑暗中的龐然大物,婁齊輕吁了一口氣:終于不用日夜趕路了。便是張綺,這時也放松下來。
得到這五百輕騎相護,她應該可以平安到達陳地了。
馬車輕快地向前駛去。
走著走著,婁齊瞇起了雙眼,警惕地說道:“快看!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人?”
他這話一出,眾人齊刷刷一凜。便是張綺也連忙掀開車簾,朝前看去。
黑幕籠罩的官道前方,有著黑壓壓的一片,好似是什么人擋在那里。
就在幾個護衛按上了劍鞘時,婁齊大聲說道:“不用慌,哪有不開眼的小賊敢在皇室騎衛營附近劫道?必是眾輕騎得了飛鴿傳書,特意在道中相侯了!”
這話一出,眾護衛同時放松起來。馬車行進的速度,更加快了三分。
轉眼間,他們來到了那支隊伍前。
婁齊也罷,張綺也罷,同時抬頭一看,卻是齊刷刷倒抽了一口氣,呆在了當地!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黑色的人馬!
黑騎,黑兵,黑甲,黑槍!
數百黑色的騎兵整齊列陣,凝如山岳。黑甲掩蓋下,一雙雙在暗夜中皎而幽亮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
夜幕如此凝實,天空中沒有半點光亮,不遠處的騎衛營中,也不過光芒數十,再配上他們自己舉起的火把,照亮的地方很是有限。
渺小的火把光,在這凝實得讓人喘不過氣的夜晚,在這山岳一般的,安靜無聲的黑甲衛前,顯得那般怯弱!
婁齊的坐騎倒退一步,好一會他才深吸一口氣,凝住心神,澀聲說道:“可是蘭陵王殿下?”
騎兵列陣中央,一匹高大健壯的黑馬緩步走出,馬上之人緩緩摘下面盔,露出了俊美絕倫,卻也冷漠至極的面孔!
正是蘭陵王!
婁齊連忙跳下馬背,他深深一禮,客氣地說道:“果然是殿下,婁齊這廂有禮了。”他鼓起勇氣,直視著蘭陵王大聲呵斥道:“我等奉太后之令來此,卻不知殿下攔路相阻,是何用意?”
蘭陵王瞟了他一眼,根本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只是緩緩地將右手抬起,隨著他的右手漸漸升高,令人滯息的壓力從黑騎隊列中升騰。
就在婁齊臉色一變時,蘭陵王的右手猛然落下,吐出四個字,“格殺勿論!”
黑色騎兵動了。如山洪一樣直沖而來。
張綺瞪大眼,她只聽得到婁齊的一聲尖喝,便看到滾滾而來的黑色洪流把眾人一淹而盡!那黑色的洪流,一股股地涌過她的身側。沉悶的馬蹄聲中,她甚至聽不到第二個聲音。一切就都結束了!
都結束了!
只有一輛孤零零的馬車,和馬車中摟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兩婢和張綺還在!
那股黑色的洪流一涌而過。留下近十具尸體后,重新在馬車后面排成隊列!
“張姬,張姬!”撲通一聲。兩婢同時跪在了她身前。叩叩叩,她們用力地磕著頭,顫抖著求道:“張姬,饒命,饒命——”
相比起那個一直對張綺溫柔相對的,另一個在她面前擺盡了架式的宮婢,這時更是臉色如土,她絕望地磕著頭。心中悔恨交加,臉上淚水鼻涕也結成了一團。
張綺沒有回話。
她還沒有來得及回話,下巴便是一痛。一只大手扣住了它,令得她不得不抬頭。對上了無盡黑暗中,一雙深邃沉冷的眼!
蘭陵王沉冷地看著她。
這一路顛覆,顯然把她折騰得夠嗆。此刻,她的長發已經凌亂不堪,鬢角的碎發更是粘成了一股一股。她粉嫩的唇瓣蒼白蒼白的,上面還因干涸而破裂出血。她向來明透的,如畫的眉眼,也沾上了灰塵和污垢……
他的婦人,為了逃離他,不惜如此落魄狼狽!
蘭陵王陡然伸手,把她提到馬背上。
也不管馬車中正不停磕著頭的兩婢,他沉沉地命令道:“殺了!”聲音一落,雖然粗大,卻并無勇武的兩婢被人從馬車上強行拖下。緊接著,便是二聲慘叫陡然傳出,然后,便再無聲息。
這時,騎衛營處,燈火絡繹燃起,人聲隱隱傳來。
馬背上,一襲黑衣的蘭陵王回頭瞟去,緩緩說道:“到還識相!把尸體送到營中。便說,是我殺的!”
“是。”
十幾個黑甲衛剛把尸體拖走,蘭陵王便低下了頭。
黑暗中,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張綺,慢慢收緊了雙臂。
他盔甲在身,那堅硬的甲板,壓得張綺疼痛不已。她剛剛掙扎了一下,他卻雙臂更加用力了!
直過了一會,他才慢慢放開她。把張綺重新換了一個位置,讓她舒服地倚在自己懷里后,蘭陵王轉過頭,沉聲命令,“回去吧!”
“是”
黑色的騎兵開動了。隆隆的馬蹄聲中,蘭陵王一直沒有開口。
張綺也沒有開口。
這一日一夜,因顛覆太過,張綺一直沒有睡過覺。現在被他摟著,明明那剛硬的盔甲摩擦得她生痛,明明她心中,有著無處發泄的苦恨,可不知怎的,無邊的疲憊卻一卷而來,很快的,她便歪著頭,在他懷抱中沉沉睡去。
聽著懷中傳來的細細呼吸聲,蘭陵王低下頭來。
絡繹燃起的火把光中,她蒼白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不停地扇動著。小巧的鼻尖,似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不時會縮兩下。
她是累壞了。
蘭陵王慢慢舉起了右手。
在一片肅穆中,他低聲命令道:“所有馬匹全部用布包上蹄子。”
“是。”
“我的左右,就不必燃火了。”
“是。”
“全體減速。”
“……是。”這么徹夜而行,還要減速?那何年何月可以回到鄴城?
張綺這一睡,便是足足六個時辰。醒來后,她也是渾渾沉沉,不是睡著了,便是掙扎著沖到路旁嘔吐去。
饒是如此,她也一直沒有跟蘭陵王說過一句話。而蘭陵王也只是在她嘔吐時,掏出手帕幫她溫柔地拭著唇。每每她要推開,他就強行鎖住她掙扎的手,繼續把這個動作做完。然后,重新把她提到馬背上摟好。
如此行走,十幾個時辰后,也到了南城門了。
望著城門處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個黑甲衛首領策馬上前,低聲問道:“郡王,我們這樣進去么?”
三百黑甲衛,這般開進城中,那氣勢足以令得全城躁動。因此這個黑甲衛有此一問。
蘭陵王盯著前方,嘴角扯了扯,沉沉說道:“進去!”
“太后那里?”
“太后今年已臥床兩次,命不久矣……不必在意!”
“是!”
隨著這應答聲一出,三百黑騎,便如一道洪流,轟隆隆地涌入鄴城中……
刪刪寫寫的,這兩天要寫出滿意的章節,還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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