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道君的面皮不動,淡紫色的玉榻卻“啪”的一聲露出一絲裂縫。
氣機深藏,才能長久,所謂的道法顯圣,就是世界大量付出,可以說,為了維持這個,每時每刻都有世界本源支出。
道法顯圣,肯定有著結束之時,但聽見了,還是悚然。
默思良久,道君起身來,腳步踱著,倏然回身,沉聲問著:“不僅僅是這樣吧,你有什么話,盡管說來,這里大殿由我禁法,就算是天帝也難得知,不必有絲毫顧忌。”
長青道人沉吟片刻,心思翻滾,本來他不想這樣說,但根據所觀的走向,道門的確到了一個關鍵,斟酌了片刻,終下了決心,說著:“這要從天窟顯露,邪神入侵的開始說起,這和我道門伐天有關,所以背負著罪責。”
見道君面色如常,長青道人又說著:“但這三百年來,我道門和邪神廝殺,陣亡者不計其數,并且看著邪神的死亡力量,不斷滲透到這世界,我一直卻有著疑惑。”
“道法顯圣,所消耗的是世界本源,天帝之所以是天帝,自有維護之責,安能如此消耗?”
“按照正常途徑,天帝貴在紫敕,而邪神雖強大,表現出的本質不過是青紫,就算不能一舉撲殺,驅逐出去并不難吧,何連綿三百年戰爭?”
道君聽了頜首,嘆著:“你說的是,青紫和紫,雖只差一步,卻有著巨大鴻溝,而且邪神又是外來入侵者,受世界排斥,殺之或許為難,驅逐卻是不難——你有什么想法?”
“道君,三百年來·我道門陣亡不計其數,但同時邪神的力量也在不斷消耗,所謂的滲透到這個世界,你換個思路想想·也是邪神不斷深入泥潭,陷在了本世界。”
長青真人的話還沒有說完,道君頓時一道閃電閃過心中,明白得醍醐灌頂,再也維持不了平靜,悚然動容。
只聽著長青道人繼續說著:“邪神再強,這還是我們的世界·主場還在,邪神的力量滲透到這個世界,它本身也有大患,就是一旦后力不繼,不但拿不到好處,甚至這些力量也收不回去。”
“要收不回去,以世界之能,或許幾百年·就能消化完畢,這就是憑空獲得的本源。”
“所以我仔細算測,又用心揣摩·怕是只有這條解釋——天帝借我道門之手,打開世界縫隙,吸引邪神入侵,又驅使我道門為馬前卒,和邪神死戰,以不斷吸取著邪神力量。”
“最后時機成熟時,一舉關閉縫隙,關門打狗,就可使世界憑空獲得大量本源,這就是對世界有功!”
道君本是極深沉的人·這時聽了,觸類旁通,舉一反三,頓時明了。
世界和人不同,對人來說,這些散失的力量無法利用·但對世界來說,無論怎么樣入侵,只要不能侵入中樞,改換了本源,這些入侵的力量,都可以消化。
一個青紫位的神靈,也許還不算太多,但它背后有著別的世界就不一樣了,這源源不斷的廝殺,不過是吸引更多力量傾瀉而來。
道君沒有再說話,瞇著眼望著遠處,許久才粗重吐了一口氣,長長嘆了一聲,聲音變得深沉:“原來一切都是引得邪神入侵,趁此蠶食,天下英雄何其多,吾之道業何其艱難····`·我看還不止這樣。”
說到這里眸子幽幽:“三百年來,邪神可所謂半只身子進入本世界內,但還沒有全部入得,我若是天帝,必不甘心就吃個半飽。”
說到這里,倏然回身,突沉聲猛的一問:“你說,用什么樣的魚餌,可以使邪神全身而入?”
這話才一落,天人感應,這道門洞天內,就是一個閃電,閃亮了整個道殿,緊接著就是一聲悶在罐子里的雷聲。
長青真人在雷聲中,語調顯得異常從容:“道君,這很好預測,看這天機,看這天帝屢次加護,玄尚此子必是關鍵,就看他有什么秘密,能吸引著邪神冒險全身而入了。”
長青真人的話音落下,道君望著殿外連綿的大雨和山脈,只是沉吟,就聽著長青真人又說著:“說實話,剛才我也為之猜測而震駭,邪神是何等位業?據我們刺探,至少是別的世界類似帝君的位業,掌握一方世界冥土。”
“能吸引著邪神不顧一切,悍然冒險入內,這要是何等誘惑?細思之下真是讓人驚心······難不成是世界本源所寄托?”
道君聽了,眸顯奇光,若有所思,說著:“不管怎么樣,此子肯定是應運之人而崛起,憑心而論,此子真是驚才絕艷,可惜桀驁不訓,而我道門也處置不當,以至于面和心離。”
“不過現在說這話沒有意義,你說有何處置方法?”
雷雨之后,此時濃云滾滾,“轟”一聲雷響,大地都微微顫抖,接著就是雨點“啪”的聲掃過來,殿宇中變得和黃昏一樣晦暗。
此時就聽著長青道人安詳的說著:“不管此子怎么樣應大運而生,但此子現在是我道門的人,就有義務為我道門奉獻犧牲。”
“此時是道門關鍵時,顧不得一些規矩了,可詔示寧清道人等人密切關注,等著看此子身上的玄機露出來。”
說到這里,看了道君一眼,說著:“大義之下不論私情,可令道宮立刻派人,保護其家人弟子,若是此子伏首為我道門犧牲,把這本源玄機獻上來,就給予加封撫恤,若是不從,就不容道門,可以此脅迫之。
長青真人聲音不高,說得斬釘截鐵。
道君雙眉枯在一起,凝神盯著遠處,說著:“這是下策,上策還是要示之情理大義,最好能使他自愿獻出才可,這樣天地反噬會小一些!”
這實際上是默許了,最好是自愿,當然不好時也不介意用這手段。
長青道人在雷聲中臉色忽明忽暗:“這事我親自去辦,不過若是上下策都不能奏效呢?”
“那只有行中策了。”道君緩緩說著,說完這句,就住了口。
長青真人會意,就此稽首退了出去。
埋骨之地.一處崖洞
坐于石塊上的王存業,金黃帶青的氣運在頂上翻滾著,散發出玄之又玄的氣息,絲絲灰黑氣滾滾而入,這些對別人來說是腐朽的氣息,卻被龜殼所大量吸取,發出“嗡嗡”的聲音。
識海中滅殺的一萬骷髏的灰黑氣,盡數化成了淡紅氣,經過了凈化,滾滾流入了靈池。
道胎上符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又將這些淡紅氣吸取,運轉循環,流淌出一絲絲淡黃氣再幾個循環,終于完全變成金色,匯集到了靈池中。
這見到靈池平息又增長了幾尺,王存業心中掠過一絲喜意,這種進展非常可觀了。
“這樣順利的話,十八丈地仙圓滿,卻是很快的事,我也要考慮要證什么道性了!”王存業回顧這些年,真覺得步步艱難,終于要到出頭的日子了:“不過我有龜殼,只是只能證生死道性了。”
王存業真沒有一定要證最好的想法,當下凝看著這龜殼只見它幽暗深邃,宛然磨盤,徐徐轉動。
“要是只證生死的話,有龜殼在,無需打磨,無需時間只要靈池轉成淡青,就立可證就神仙。”
王存業念頭起伏,想著,心里變得火熱起來。
神仙位業就有著大道之性,而天仙不過是純青,太乙就是深青,也就是天空的顏色——“蒼”!
得證神仙不但長生久視,逍遙自在,而且有著大道之性,和神仙太乙沒有本質上區別,不是螻蟻了。
這種地位,在道門已經算是高層了。
正尋思著,本來緩慢轉動的龜殼,突急速轉動,絲絲黑氣彌漫。
王存業悚然一驚,驚醒過來,直盯了上去,卻猛的一驚。
只見黑色沾染了龜殼全部,只有一小片白色在側,這是龜殼自動示警。
輪回盤碎片所化的龜甲神異非常,可預知福禍,黑色為兇,白色為吉,黑白相間則福禍交雜。
眼前這昭示著大禍臨頭,這是十死無生局面。
王存業見此心中不由一沉,剛才欣喜一掃而光,當下促動,要知細節,只見著幽深的龜殼緩緩轉動,卻只見絲絲黑氣彌漫,宛然黑霧,面積極大,脫身不得,再要仔細深入,卻受到了阻礙,隱隱有著抗力,算不得。
“對方有著大氣運大神通,卻算不得,這也是我沒有成就神仙位業。”王存業想著:“要是成就神仙,有龜殼在手,大羅之下,再無人可隱瞞。”
心里想著,卻看向了一小片白色在側,頓時感應上去,頓時感受到了。
“淡漠,高遠,威嚴,廣博完美融合一體,這種氣息······是天帝?難不成我一線生機,還在天帝?”
“天帝是生機,難到這黑色,卻是道門不成?”想到這里,王存業悚然一驚。
要是別的道人,受道門氣運所鐘,身心已經融和到道門氣運里,平時自是多了庇護,但這種事哪怕隱隱猜到了,都不愿也不能多想,這時氣運會屏蔽迷惑這人的心智。
君不見,多少智能通達之士,運籌帷幄,算無遺策,但臨著組織對他的刑戮,卻變了一個人,明明有生機都視而不見,心智迷亂赴死。
這就是氣運對組織內人的控制,使他們不能避得組織內對他們的誅殺——雷霆雨露都是天恩!
但王存業卻不是祈并者,沒有祈并到道門里面,不受道門氣運的迷惑,心智清明,頓時就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