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篝火旺,沉睡整天的叮當有了動靜,先動動鼻子,再動動眼睛,之后抿一抿唇,吞咽兩次,醒過來。
疲累過度,一次沉睡遠不能讓身體完全恢復,可是香氣的誘惑實在太大,慢慢壓制住酸澀帶來的乏;叮當哼哼兩聲睜開了眼,正對上那雙清明關切的目光。
“哥哥。”
“醒了。餓了吧。”
醒了餓了,其實早就餓了,叮當神智還有些迷糊,聞聲順著氣息傳來的方向看過去,視線被一顆碩大、不停開合的嘴巴占滿。
感受到叮當的目光,灰哥扭過頭朝她看了看,奮力吞咽著口中食物,奮力打著招呼。
“歐歐”
旁邊,火架上烤著一頭山豬,大半邊身子已經沒掉,灰哥依舊在狼吞虎咽,戰斗不止。
“胖胖。”
看到灰哥想起胖胖,看到食物想起蛤蟆,叮當一把捉住十三郎追問:“胖胖呢?”
十三郎拍拍她的手,指旁邊一個新做木箱回答道:“胖胖傷的嚴重,我把它收起來靜養。”
“讓我看看。”
“傷后怕風,暫時不行。”
“呃”
叮當想了想,低下頭去低聲說道:“我以為胖胖要死了。”
十三郎笑了笑,平靜而堅定說道:“哥哥保證一定讓你能見到它,活的。”
聽了這句話叮當放了心,展顏說道:“哥哥我餓了。”
十三郎也笑,將她抱起坐好,說道:“開飯。”
有吃有喝,有火有溫暖,有強大不必考慮安危,有家人伙伴不覺得寂寞,還有星星可看;這樣的山野再不顯得可怕,別有一番靜謐安閑滋味。
吃肉,喝水,肚腹將飽再來幾顆野果,叮當一下子覺得幸福起來,揚著小臉與那些星星比眨眼。
“好亮啊,這個最大最亮,不對那個,還是那個?”
天上星星越發多了,至少在叮當看來已經很多,十幾顆星點較量明媚,讓人難以選擇;這邊叮當犯愁該怎么選,那邊灰哥哼哼兩聲,神情不屑。
“小丫頭沒見識,這點星星算什么,本神曾經見過漫天星咦!怎么不記得在哪里見過?還有我怎么總是叫本神,難道本神上輩子是個神,還是下輩子會做神?”
“那也不錯啊。”
如此這般想著,灰哥心里高興又覺得犯難,他覺得這個事情很重要,可又怎么都想不起來,好生煩惱。好在灰哥天性豁達,努力幾次發覺沒什么用,干脆一頭把自己摔倒在地上,繼續睡。
“整天拉車干活還沒肉吃,好不容易逮住機會,好好享受享受。嗯,看樣子這家伙和丫頭關系不錯,丫頭和本神關系不錯,所以他和本神關系也不錯,應該不會丟下不敢怎么又叫本神?”
揣著一肚子糊涂心思,灰哥很快沉入夢鄉,那方叮當剛好側過頭,望著有些生疑。
叮當說道:“灰哥怎么又睡了?”
十三郎回答道:“累狠了,傷后精力虛弱,一下子歇不過來。”
叮當憂慮說道:“會不會有事?”
十三郎說“沒事”,想想補充一句:“遲早沒事。”
叮當哦了聲,扭頭、醒后首次把目光投向那顆骷髏、還有周圍蠕動慢慢聚合的彩光,問著:“它是誰?”
十三郎說道:“一個壞人。”
叮當忍不住笑起來,笑僅一瞬復又收斂,說道:“它還沒死。”
十三郎平靜說道:“哥哥要從它身上找出秘密,需要一點時間。”
叮當哦了聲,蜷在十三郎懷里的身體動了動,呢喃般說道:“我來找阿玉姐,是想讓她讓灰哥帶我去紫心觀,求圣姑幫忙的。”
此時交代無疑有點晚,十三郎沒說什么,抱著叮當的手緊了緊。
停了一會兒,叮當再度開口,把自己此行經歷、如何遇到壞人與灰哥等講述一遍,說到飛蟻時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飛蟻幫了很大忙,它們怎么樣了?”
“還好。”嘴里應著,十三郎抱她側過身去,指著洞口方向說道:“蟻群差不多死光了,蟻后沒事,還得了一場機緣。”
“機緣?”
叮當不太明白,仔細看發現那條肉蟲僵硬不動,大驚說道:“死了啊!”
“是蛻變。”十三郎糾正她的話,解釋道:“蟻后吸收靈魔兩氣,加上詛咒之力,加上自身特異品質,正在進行蛻變。”
叮當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講些什么。
“好像點不醒。”
內心嘆息,十三郎把自己觀察、研究與測試所得一一告知。
“翅由靈力所化,腿腳因魔而生,肚子是沾染詛咒最多的地方,但又不是與之直接接觸;我估計蟻后在尋找一種平衡,再通過它自己的奇異處,合力與詛咒之力星辰某種平衡。就好比幾種劇毒都可致命,某些特殊情況下通過一定方式搭配起來,會變成新的東西,非但無毒,且有補益。”
“這樣啊!”聽得云里霧里,但不影響叮當產生興致,好奇追問道:“還有鰲鉗,干什么用?”
十三郎老實回答道:“這個還沒弄明白。不過我想,鰲鉗是飛蟻全身最堅硬部位,多半有奇效。”
這話等于沒說,叮當已經很滿意,喜滋滋說道:“那它會蛻變成什么?這樣看像個繭子一樣,難道是蝴蝶?”
螞蟻變蝴蝶,蝴蝶恐怕生不出螞蟻,叮當反思覺得這個推測不靠譜,繼續說道:“肯定不是蝴蝶,原樣不變也不對,那么難道是大螞蟻,這么大!”
蟻后與飛蟻體型不成比例,想象一只螞蟻大小如貓,叮當有些恐怖。
“不行不行,還是蝴蝶好點。生不出螞蟻不要緊,我們可以養它。”
“不管是螞蟻還是蝴蝶,今后它都會跟著我們。”十三郎說道。
“為什么?”
“它看我人好,舍不得不根著走。”
“哈哈!可它會恨我啊,是我給它們惹來禍害;對了對了,如果蛻變之后是蝴蝶,也許它會忘記這件事,對不對。”
“當然,肯定忘光了。”
十三郎有些失笑,用手把叮當的腦袋搬回來說道:“別猜了,我也在等。”
“看蝴蝶呢!”叮當不樂意,掙扎。
“早呢,已經大半天了,不定什么時候能好。”解釋著,安慰著,強迫著,十三郎將她放下來,說道:“叮當先休息,我去辦點事。”
“關于壞人?”叮當一下子看出其目的。
“嗯。”那邊人形聚合將成,十三郎站起身走過去,不忘叮囑:“不好看,不要看。”
“知道。”
叮當響亮回應,悄悄扭著身子,仍去關注夢想中的蝴蝶,眼皮卻慢慢變得沉重,內心不斷掙扎。
“不要睡啊,一會兒就要變了。”
身體第九次聚合成功,用雙手端著自己的頭,猶豫要不要放到脖子上去。
過去八次,他體會到七種截然不同的“痛苦”,每次都是剛剛聚合便被摧毀,要說一點都無動于衷,那是騙鬼。
現在的他,放在這個世界已經很強大,但與十三郎相比天上地下,動動指頭便能打成碎片。放頭多此一舉,不放不能開口說話,如把現在的他看成魂體,頭顱就是連接外界的窗口,也是將干嚎轉為人聲的必須品。
對面十三郎靜靜地站著,望著骷髏極力流露出的遲疑,開口平靜說道:“想聊?”
骷髏不知該不該回應,仍在猶豫。
十三郎提手說道:“那就死吧。”
“等等!”骷髏飛速把頭顱架好,急忙開口道:“怎么聊?”
這是個問題。
十三郎想了想,說道:“一人一個問題,或者是要求,輪流來,可以拒絕但要給出理由,如何?”
如此通情達理?
骷髏有點不敢相信,稍后又覺得理所當然,欣然說道:“看在你識趣,將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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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碎前,他看到十三郎神情譏諷,以口型表達輕蔑。
“和我說話的時候,客氣點。”
第十次聚合,天又凌晨,叮當早已睡了,灰哥還沒有醒;天上星斗依舊眨眼,蟻后仍在繭子里“孵化”,十三郎站在對面。
“好吧,我懂了。”
決心不與這個不知死活的人類斗氣,骷髏第一時間安好頭顱,禮貌相邀。
“你先來。”
“該叫你什么?”
問題簡單反而不知如何回應,遲疑中十三郎臉現譏諷,嘲弄道:“說什么無量稱什么劫,不過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孤魂野鬼。”
羞恥感覺油然而生,骷髏低吼道:“代號而已,我叫”
一心取個牛氣沖天震懾八方的代號,越著急越是想不的出來,骷髏頭顱左扭右扭尋找靈感,靈機一動,脫口而去。
“我叫靈機。”
“什么?”十三郎大吃一驚。
“這是第二個問題。”
可算逮住機會,靈機望著十三郎的臉,肆意嘲諷說道:“言而無信,無禮至極。”
十三郎沒有回應這句話,腦子里涌起驚濤駭浪,余者盡皆不能思想,只余一念。
“是巧合還是必然?是策略還是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