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很多修士而言,仙靈殿更像某種精神象征,代表從人到仙的成功之路。
艱辛是必然的,險惡重重難免,隨便找個人間小娃,想來也不會把修仙之路看成坦途。因此在提到仙靈殿的時候,人們總是充滿敬畏與憧憬。
除此之外呢?
沒有了。
敬畏只是敬畏,憧憬也只是精神寄托,并無太多實際意義;每個走上修行之路的人都明白,成功需靠自己打拼,失敗常為最終結果,仙靈殿不幫忙,也不打壓。
相比人間,上屆修士對仙靈殿的了解更多,知其勢力龐大,畏其背景深厚,但若涉及具體,比如叫出幾個耳熟能詳的名號好像沒什么可說。
原因始終歸結于一點:仙靈殿不參俗事。
不參俗事,殿內修士露臉的機會自然就少,四大星域修士億萬,隨選幾個出來問問仙靈殿的情況,通常說不出所以然。如黃花女當初為救殤女東奔西走,算得上見過世面的人,對仙靈殿依舊陌生的很。
基于此,仙靈殿在修士心中地位難改,神秘不知其如何神秘,強大意識不到強在何處,大家只看到別人尊重,于是隨大流罷了。
這種想法影響了很多人,十三郎也在其中。初來飛升,初聞仙靈殿,十三郎心中震撼莫名,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先后與六大宗族的修士過招,尤其程血衣盛名長久,漸漸改變了十三郎的看法。
十六位蘇老板,十六名生境,生境只是生境,十三郎化神堪戰生修,內心難免驕傲。
“生境而已”
直到剛才,蘇四老板當頭棒喝。十三郎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天大錯誤。
人說修為就好比一個圓,越精深面積越大,接觸到的面也越寬廣。進而讓人更懂得謙虛。狂靈之地是個特殊地方,某種意義上可看成是封閉世界,所有的人都在圈內。
當目光被那個圈子所禁錮,眼界自然狹小。
飛升之地這般重要,六大宗族如此強橫,仙靈殿手握重利,為何只有十六位蘇老板坐鎮?
因為足夠。
蘇老板坐鎮狂靈,不僅僅因為他們有強大背景依托,更因其自身強悍,足以威懾劫下修士。
包括六大宗族。
由此思之。蘇四怎么會弱?
血衣殺者縱橫八方,不可一世,若讓他給自己做評價,敢不敢說生境無敵?
想必不敢。
蘇老板敢,只是沒用嘴巴講出來。
無論是誰。無論多么藐視宗族、悖逆狂行,誰敢朝仙靈殿咆哮,敢說自己有力殺蘇。
世界這么大,修士這么多,狂靈之地如此長久,想必曾有人這樣說或者做過人呢?
都死了。
鐵證如山,蘇四老板一聲斷喝。十三郎險些崩潰。這般修為,這般威勢,怎會弱于陳睿。
進而思之,既然蘇老板之間并不和睦,彼此欲殺之而后快,便能證明五系實力相當。誰都沒把握穩勝一籌。
再思之,蘇老板一直是蘇老板,他們究竟多大年紀,為何沒人突破劫修?好吧干脆點,他們到底是人還是獸。是妖還是鬼,誰能說的清楚?
這般人物,怎會不強大!
聽了蘇四老板的話,十三郎沉默良久,抱拳施禮。
“謹受教。”
這句話說的很誠懇,因為自內心,因為感激。
“不過。”
感激過后抗辯,十三郎慢慢說道:“縱然我之前認識到這點,仍會如此安排。”
感受到十三郎的堅定與真誠,蘇四老板愕然說道:“為什么?”
十三郎回答道:“因為信任,因為這樣最合理。”
四老板大失所望,譏諷說道:“覺得合理就講出理由,本座通情達理,不會誤了你的功績。另外別把事情扯的那么玄,這和信任有什么關聯。”
十三郎說道:“蘇四既然最強,重壓之下可保不失,如此才能保證頭關,盡量牽扯對方更多兵力。”
四老板大笑,說道:“布局理應考慮全局,邵林無力把守二關,程血衣頂多頂多獨戰不敗,等到二關失守,無論其前行還是后撤,都將造成整體崩潰。”
稍頓,他說道:“如由本座安排,舍棄邵林爭取最大利益;程睿擅長暴殺,憑他的本事,隱于暗處突襲奪命,二關當可大戰上風。最后一關交給我那位老朋友,結果應該這么和你講,本座單獨對上程世雄,勝算七成,絕無敗理。”
十三郎點頭表示明白,說道:“第二關破,程血衣回頭輔助蘇老板,兩關拿下成定局。”
四老板接著說道:“二關不破,還有蘇四可依靠,勝則如前,實在不行還能退守,損失一個邵林無關緊要,靈尋機會。”
略想了想,他笑著說道:“其實啊,四族這次來的偷偷摸摸,你等只要殺掉幾個,事后好好做做功課,等于勝了。”
十三郎默默搖頭,說道:“我不要那樣。”
四老板問道:“你要怎樣?”
十三郎回答道:“我要全勝遇到你之前。”
四老板冷笑說道:“狂妄。”
十三郎嘆了口氣,說道:“是狂妄。你的辦法同樣行不通。”
四老板擺手說道:“講出道理算數。”
十三郎點頭說道:“徹底舍棄邵林,意味著先得制服他,以性命相脅才有可能。”
四老板冷哼說道:“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十三郎繼續說道:“程血衣矢志復仇,身在二心念三,怨則保留實力,急則匆忙出錯,縱能保持心態平和,也要考慮事后如何收場。”
四老板微微皺眉。
十三郎說道:“蘇四雖強,多年未戰;其心已疲,志已懈。戰無力,退有憂,實力憑空降低三成。”
四老板聞之大皺眉頭,仿佛在思考自己是否算錯什么。或者錯過什么。
十三郎再說道:“將蘇老板視為最弱,實有敲打的意思;邵林其二,重在激勵與相托。最強程血衣,大仇當面戰志蓬勃,未嘗不能逆境求存。”
聽到這里四老板開口,譏諷說道:“當程家人都是蠢蛋,那么多老鬼,整不死一個陳睿。”
“老鬼來不了”
“來不了人,來不了神通么?”
“這個我聽說,狂靈之地規則奇妙。劫境以上力量運用,僅限與仙靈殿內才可;否則縱有空間萬里,也有反噬難以遏止。”
“你說漏了,還有六族莊園,都能夠隔絕狂靈意志。”
“那不就好了?”
“噗!無知小兒。”
四老板忍俊不住。手指十三郎笑罵:“說來道去,你還是把希望寄托在程睿身上,指望出現奇跡。”
十三郎無法否認這一點,攤手說道:“當其為上馬,不指望他還能指望誰;如今我被困在這里,更需要程睿常揮。被仇恨沖昏頭腦的人不能保持理智,但也確有機會創造奇跡而且。擊敗區區一個程世雄,不算奇跡吧。”
“藐視大能,你眼中什么才算奇跡。”問著同時覺得好笑,四老板擦了把臉繼續說道:“這就是你的信任?”
十三郎認真回答:“這是我的信任。”
抬起頭,十三郎望著蘇四老板在臉上抹下一層肥油,望著他拍打肚皮面帶愁容。莫名失笑。
“您剛才問我,什么才算奇跡?”
“嗯,你覺得什么才算怎么這么熱?”
“對我而言,根本不存在奇跡這個詞”
十三郎垂目朝角落處微瞥,重新抬頭說道:“當時當下情況不同。殺死你,勉強算得上奇跡。”
四老板神情微惘,疑惑道:“你在說什么?”
十三郎朝他笑了笑,說道:“我要殺死你。”
言罷出手,暴烈玄光煌煌大放,四老板忽做高亢嘶鳴,交雜三聲嬌叱。
“畜生,殺!”
“殺!”
絢麗光芒頭起腳落,實際劃出的只是一條線。
線分兩段,上天三十六顆星辰奪目,下地七十二幽冥鬼火,合計一百零八把利斧,好似一百零八場精靈之舞。清純與美艷完美交織,窮盡世間詞匯不能形容,與之相比,浪浪仙子嫵媚的面孔瞬間失色、活像兩只夾住蒜頭的破鞋。
頭頂萬仞,稀疏星斗變得稠密,且微微亮。上蒼留意到此處曼妙,欲以星光賦予其更多相映;周圍,千萬星點歡呼彈動,自團聚在線條周圍,為其增添雙面寶石。一股渾厚滄桑的氣息油然而生,不融洽、但能賦予原本缺失的威嚴與莊穆,如此,方顯得完美。
“啊!”
尖叫聲不止,浪浪疾進的身影再度暴退,去勢比剛才更快,畏懼比剛才更濃,肝膽俱裂。她的視線中,原本圍繞對手猛撲撕咬的厲鬼們通通凝固,種種猙獰表情定格,之后好像受到敲打的瓷瓶一樣裂開,碎掉,飛散,徹底成空。
下一刻,背斧壯漢微微蠕動、或者叫顫抖,豆大汗珠從頭到腳,身體頃刻間縮水。
這樣的力量,遠遠出其修為所能承受的極限,非抽取生命之精華不可支撐。雄壯變成精悍,精悍變成精廋,精瘦變成瘦弱,直到皮包骨,風一吹似乎就能散架。
“我懂了,哈哈,我懂了”
瘦弱漢子神情歡愉,狀如瘋癲眼似癡狂,雙手持斧輕輕一劃,將那根鑲嵌無數寶石的銀線朝前推送。
前方就是浪浪,無論她多快、多遠、多瘋狂,都逃不過劫境一擊。
劫修劫修,出手成劫;推線出手,疲弱漢子的身體搖搖欲墜,神情卻好像剛剛打過雞血一樣,從未如此狂放。
“騷娘們,試試爺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