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面前,不用玩弄這些小心思。”
涅祖失笑說道:“放心,老夫不會難為你,也不會為難你那些同伴。”
十三郎連稱不敢,并以誠摯的態度致歉,換臉如翻書。
卸磨殺驢之說實屬無聊,魔蓮未復時涅祖尚有能力致海螺王于死地,遑論此時此狀。如有什么不良打算,他老人家只需吩咐一聲,十三郎便無能力反抗。之所以說出這樣的話,源于十三郎至今不知涅祖打算,無奈試探罷了。
正如涅祖所講的那樣,他這是小心思,虛猾。
平心而論,自與涅祖碰面以來,十三郎感受不到絲毫“被脅迫”的味道。涉及不能說的事,涅祖并未虛言誆哄,姿態擺得極其公正。兩人所談的內容,除“輪回推演是順手而為”那部分,絕大部分均為十三郎所信。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心里越發覺得不安,總覺得自己像一只被串在木棍上準備烤燒的螞蚱,還是活的。
苦思無果,十三郎將其放到一邊,問道:“既要修復魔蓮,前輩為何不命晚輩繼續破禁?”
涅祖說道:“你不肯破境,遲早會被泄露精元撐死,這方面老夫也無法阻止。老夫不想你死。不用擔心你那些同伴,老夫雖不能阻止精元泄露,調整一下還是能做到的。”
十三郎問道:“他們行不行?”
涅祖說道:“之前奈何不了那幾道靈智,舍不得固然原因。最重要還是因為圣蓮太虛弱。此時魔蓮已開兩朵,足以集中力量對其逐一進行壓制。若不然,縱然那幾名小修強大十倍,也休想破得了山。”
十三郎爭辯道:“之前沒有壓制。晚輩一樣做到。”
“這個,你的情形比較特殊”
涅祖第一次語塞,應付著解釋道:“天下哪有自斷經脈的修士,的確出乎老夫預料。”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稍感安慰且有幾分得意,趁機試探道:“魔蓮已經恢復,前輩既不打算卸磨殺驢,叫我來,莫非是打算感謝?”
涅祖坦然回答道:“完全恢復還早得很,不過。老夫的確應該感謝你。”
十三郎說道:“您的感謝就是給我講故事?”
涅祖再度失笑。忍不住罵道:“你沒死。憑空得到那么多修為,如果不是自己愿意進階,老夫可以將你拉到化神中期以上。這些難道是假的?再說剛才的話不是白講。能讓你做個明白人,非但不會走錯路、站錯隊,還可保持道心通明。”
十三郎連連搖頭,說道:“明白還是糊涂無所謂,晚輩可否提些要求?”
涅祖聞之轉過身,清瘦的面容露出了然的神情,神情微諷說道:“除了百花,其它都可以談。”
“我操!”十三郎內心痛罵。
“百花到底在哪兒?”
“魔蓮九葉,她在第九葉。”
“在那做什么?”
“調度,可理解為中樞。”
“為什么是她?”
“原因有三。除其本身特質外。她是除你之外唯一還與血鼎有聯系的人;最后一條仍與你有關,老夫暫時不能說。”
“血鼎的聯系您直接把鼎拿回去不就成了?”
“魔蓮復生,會孕育出新蓮子;血鼎本就不完美,如今作用只剩下引子,事了后當添頭送給你。嗯,你不是會煉丹?世間很難找到比它更好的藥鼎。”
“不要行不行?”
“隨你。”
要不到人,討不得賞,十三郎無奈退而求其次,挑選自己覺得重要的事情問上幾問;涅祖不僅坦誠、耐心,性情也顯得極好,無論十三郎問什么都如實回答;只可惜對解決問題沒有任何幫助,只余“道心通明”。
圈來繞去沒有進展,十三郎無奈丟掉多余的念頭,嘗試觸及本源。
“百花在魔蓮內有沒有風險?”
“當然有。放心,老夫會護著她。”
“魔蓮完全恢復的那一天,百花就能得到自由?”
“不一定,要看她的狀況,還有意愿。”
“狀況,意愿?什么意思?難道她會不愿意得到自由?”
“自由固然珍貴,未必是她想要的東西。這一點,難道你會不清楚?”
十三郎神情微黯,不知該說什么好。
良久,他問道:“您不是準備騙她當器靈吧?”
涅祖微怒說道:“騙?圣蓮器靈?呵呵,你還真敢說。不過假如她成長足夠迅速,自己又愿意那樣做,老夫也可答應。”
十三郎沉默下來,良久才默默說道:“她真傻。”
涅祖說道:“女人嘛,總歸有時候會犯傻。話說回來,老夫覺得奇怪,以那個女娃的資質心性,送上門的好事你為什么不愿接納?”
“”十三郎再度失語,嘴角抽搐幾次,最終沒有開口。
涅祖一直留意著十三郎的表情,片刻后轉回身去,背對十三郎悠然道:“是不是聽到過那個傳說?”
十三郎微楞抬起頭,銳利目光觸及涅祖背影,頓覺腦海刺痛忙又低下頭去,問道:“傳說,與什么有關?”
涅祖說道:“與天煞孤星有關。”
十三郎表情茫然,儼然不知其所謂。
涅祖抬頭望著天空,神情好似在清點余下星辰的數量,開口悠悠說道:“傳聞,蒼茫中有一類特殊星辰,喜附于人身助其修行。同時借助人間之氣補缺完善自身。得其相助的修士無不資質奇異、靈慧過人,且天生具備造化之力,可奪天地之氣運,因而為一切修道者所羨。”
語調微轉。涅祖言道:“然事無完美,天星尊貴,非區區修士所能承受得起;命理上叫著折,可理解為“受不起”。得其相助的修士道途坎坷不說,且因折損被天道所詛,這便是犯天煞,最終演變為孤星命格,即為天煞孤星。”
這番話不是胡侃,不僅修真界有“折”,凡間也有此類軼聞。比如某某人命相過于尊貴。尋常人受不起他的禮。被拜等于折壽。若再嚴重些。或有某某星辰轉世人間、真仙真佛輪回再生的話,連其父母都受不了一跪。
這類事情十三郎當然聽過,于是問道:“天煞孤星。結果會怎樣?”
涅祖淡淡說道:“天煞孤星,持續吸收人間之氣,無人可以阻擋。”
“其宿主為天克之命,克父母、克兄弟、克愛人、克親朋、克師門、克后嗣乃至克其所處界面。”
“普天之下,任何人、獸、蟲、妖、鬼都不能與之親近,注定一身孤苦。”
臉上涌出幾分復雜的神情,涅祖嘆息道:“世人常以鰥寡孤獨為苦,如與天煞孤星相比,如湖中一瓢、冥域一鬼,幾乎不值一提。”
十三郎認真聽著。此時輕挑雙眉說道:“若有人與之親近會如何?”
涅祖回答道:“會造厄、遇危、受阻、被脅,歷難,最終都會遠離他。”
十三郎說道:“這么說起來,是因為他的拳頭不夠大。”
涅祖譏諷道:“皇天之中,誰敢說自己的拳頭最大。”
十三郎默默說道:“真可怕可有辦法化解?”
涅祖沉默下來,良久才嘆息說道:“老夫曾聽過一個法子,但那需要天星宿主足夠強大,還需要一些機緣。”
十三郎說道:“百花遇到前輩,也是機緣?”
這句話來得太突兀,涅祖微微皺眉,有些不太明白。
百花幫助涅祖修復魔蓮,只要不是必要,涅祖犯不著為難她,且會盡力幫助其修行;從修道的角度,這的確是許多人求都求不來的機緣。至于孤獨、寂寞等等正如涅祖所言,女人總會犯傻,尤其是在心有所屬但無所依的時候,自由不再珍貴,孤獨寂寞反而成了最好的朋友。
十三郎不是傻子,相反比世上絕大多數人更聰明也更敏銳,但他該怎么做,他能怎么做?
用力搖了搖頭,十三郎不等涅祖醒悟過來,說道:“百花就是您選擇的人?”
涅祖微楞,一直從容的面孔微露驚容,說道:“連這個也知道?你”
十三郎苦笑回答道:“晚輩運氣好,遇到的真靈不止您一個,打過交道的更多。”
涅祖神情微動,擺手說道:“老夫是魔而不是靈給你解釋一下,真靈的重點在于那個‘真’字;乃是涅境之后的境界統稱先說你都遇到了誰?金烏就不用提了,老夫早已知曉。”
十三郎立即說道:“尊老愛賢,您是前輩,應先說。”
涅祖責備說道:“什么便宜都想占格局太小,終難成大器。”
十三郎不反駁,不認可,一味保持沉默。他心里想小爺若能打得過你,一巴掌抽翻再和你談格局,保證動聽有理。
“罷了,原本就該和你說一說。”
訓斥后涅祖大度揮手,說道:“你遇到的真靈,可曾講過化神之上的境界?”
十三郎搖搖頭,回答道:“遇到那只老鳥時,晚輩剛剛結丹不久,它說我層次太低不肯多講,只提到與法相有關聯,若遇到與之有關的功法,不妨提前琢磨一下。”
涅祖留意到十三郎對金烏的稱謂,眼有笑意說道:“金烏居然有這樣的心思那你怎么想?”
十三郎神情惱怒,說道:“晚輩覺得,它根本就是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