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依白身死,聚墨老人心死。
老人面容本就愁苦,此時更是如喪考妣,看不到一絲血色。聽著周圍的激蕩呼喝,望著空中那條迎接眾人歡呼的身影,以及其他三族圣子圣女復雜的眼神,老人弄不清自己該做些什么,呆愣在原地。
麥少飛一面忙著擺POSS,一面思索心頭那一抹不安,同樣無暇理會許多。
于是乎,人們繼續激動,繼續高呼,繼續振奮精神;宛如燃靈族一夜之間成為了百族強者,驕傲到不能自已。
莫道修士不輕狂,只緣未到動情處!情緒這種東西,沒有人能夠躲避得了,只要達到一定界點,仙人也發少年癡。
有人清醒,比如十三郎,比如那名書生和苦叔。再比如,天空那兩道身影。
十三郎的清醒源于窮,因而有足夠的動力強迫自己冷靜。他先是將向依白的戒指找出來,又將那名大漢的遺物整理一番,最后將那只巨大的蟲尸收入囊中,動作麻利且有條不紊。待苦叔與書生趕來時,周圍空空如也,除了幾塊尚未燒成灰燼的碎骨,連渣都沒剩。
“你……”
苦叔怒目而視,心想這小子屬耗子的,什么都往洞里拖。
“道友好手段,好實力,好……速度……”
書生由衷贊嘆,不知他說的速度是指十三郎的身法,又或是搶劫勝利果實。
“這些東西,理應交由少主處理。”
十三郎面色嚴肅。一本正經說道:“適才動手之前,我已與他談妥。”
書生無奈而笑,心想你騙鬼去吧,少主不知道被你怎么忽悠;現在可好。擊殺向依白的罪名已經做實,角蚩族勢必要大動干戈,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苦叔則干脆轉過頭,不愿看他那副無恥嘴臉。
向依白的遺物,實話說并不放在兩人眼里。大家都看到的,預備圣子手段用完,法寶符篆都消耗殆盡;那只價值最高的瓶子落入麥少飛之手,毒靈被徹底滅絕。余下最多不過是一些魔晶之類,怎好意思與十三郎爭奪。
再則說了,他們倆無法進入秋獵之地,這以后的事兒啊。還真不太好講。假如因為這點事情把這位“周邊部落誕生的奇才”得罪狠了,難說會有什么后果。
大家都不是傻子,干笑幾聲敷衍兩句,這事兒唯有揭過。
眼下的問題是:該怎么收場呢?
“墨老,墨老?墨老!”
“嗯……呃。啊!少主有何吩咐?”
直到麥少飛叫到第三聲,聚墨老人才從失神中驚醒,連忙命人撤去陣法,來到麥少飛身前。
“他們二位既然來了。”
麥少飛朝天空努努嘴兒。說道:“少飛是否該去見見,解釋幾句?”
名義上的少族長。麥少飛實際上沒有真正接手族中事務;比如五方殿舉行臘梅會,依舊由聚墨老人負責打理。換句話說。他現在就是個沒有正式之位的太子,空有虛名而無實權,凡是遇到大事小情,還得按規矩辦。
然而他畢竟是少主,眼下發生這種大事,無論如何也不是聚墨老人所能擔待。這么問一方面是禮貌,另外也是替人分憂,未嘗沒有收買之意。
雖是商量口吻,但此時麥少飛挾萬人之威,新勝之勢,語氣中自由一股不容反駁的威嚴。聚墨老人苦著臉,哀嘆說道:“不但您得去,連這位……”
他指指十三郎,說道:“這位八指道友也得去。”
十三郎心中微凜,暗想誰有這么大架子,對麥少飛竟然是召喚的態度。而且他沒有聽到苦叔和書生的名字,心頭暗暗警惕。
他的神念比不了兩人,無法看清遠處那兩人形貌;目光投向麥少飛,他問道:“誰這么拽?”
聚墨老人苦著臉,沒有回答他的話;書生無奈而笑,苦叔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麥少飛回答道:“魔王宮使者,還有戰盟舵主。”
魔王宮要監督每個種族秋獵時的人員構成,自然會有魔使在五離城坐鎮;至于戰盟,魔域中戰盟影響遠不如靈域,像一些小城偏遠之地,根本找不到戰盟的影子。然而五離城為燃靈族對外之窗口,戰盟自然建有分舵,且是級別不低。
十三郎嚇了一跳,問道:“不去成不成?”
幾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他身上,充滿鄙視;十三郎愕然而又無辜,心想說說而已,干嗎這么大火氣。
麥少飛顯然會錯了意,說道:“別擔心,魔王宮歷來很少參與種族之爭,戰盟更是毫不理會;之所以要去解釋,無非是將事情的經過說清楚,將來有個見證。”
十三郎點頭表示明白,心知容不得自己反對,干脆不再說話。
麥少飛又說道:“墨老著人收拾一番,臘梅會照常進行。”
“照常進行?”
聚墨老人有些為難,抬眼看看四周,暗想弄成這樣,臘梅會再怎么奇寶疊出,怕也很難造出聲勢。況且這件事情沒個底,他怎么能將心思集中在拍賣上。
他試探著說道:“不如……擇期?”
“不用!”
麥少飛不愧是胸有丘壑之人,斷然道:“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說什么都沒有用。眼下正好一鼓作氣,將族人的敵愾之心提起來!臘梅會作為我族之大計,怎能因這等小事有所耽擱,這是大族是風儀,不容有改!”
說話間,麥少主氣色雖然不怎么好,卻自有一股睥睨之意。不容聚墨再說什么,他冷笑說道:“這件事情雖說突然,也可不是全然沒有好處,最起碼我族比角蚩族更便于準備。眼下之計,須當先將消息封鎖起來,力爭延緩時日。只要我在秋獵中成功獲得圣子資格,角蚩族再如何怨恨,也絕不敢為了一名準圣子與我族開戰!”
聚墨老人心里憂慮,卻不能不贊同他的話。兩族大戰當然不是說打就打,角蚩族縱然有心,也需要做些動員準備。眼下離秋獵不過數月,如能將消息封鎖,一旦秋獵開始,角蚩族肯定會等待結果出籠再做打算。否則得罪燃靈族事小,假如對魔王宮有所冒犯,別說角蚩,五族聯手都不行。
他低下頭,愁苦說道:“那幾位……”
麥少飛目光閃動,說道:“先將他們穩住,這件事情他們親眼目睹,要說一點干系沒有,角蚩族首先就不信。稍后容我逐一拜訪,以厚禮相贈,只請他們隱瞞些時日,當不是難事。”
“另外城里有些角蚩族人,墨老著人擔待些。”
說話之間,麥少飛眼中鋒芒畢露,毫不掩飾其殺意。聚墨明白此時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忙點頭道:“少主放心,老朽馬上安排。”
想了想,他又說道:“有句話,老朽想說與少主聽。寒寒姑娘那里……”
“我會處理。”
麥少飛不待他說完就接過話頭,說道:“我會親自與她說。”
聚墨老人再沒有話說,吩咐幾名手下處理各類事宜,略去不提。麥少飛示意苦叔與書生也過去幫忙,將諸般事情安置后,目光投向十三郎。
“你好,你真是好,你……”
“我好我自己知道,少主記在心里即可,不用再強調了。”
十三郎大大方方領了他的夸獎,誠懇說道:“怪不好意思的。”
“你……”
麥少飛一陣氣苦,心想這人要是不要臉起來,當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無人可挫其鋒。正想嘲諷喝斥幾句,十三郎忽然道:“現在不好嗎?”
麥少飛想說這還用問嗎?挑起兩族大戰,難道對你有什么好處。可轉念又一想,這話說出去其實一點意思都沒有;萬人矚目下,自己信誓旦旦要滅殺向依白,十三郎充其量不過是幫兇,怎么能賴到他頭上。
指望他自己承認?做夢去吧!
好吧,就算十三郎良心發現說他才是主謀與唆使者,誰信啊!
心里無奈又委屈,麥少飛賭氣說道:“好,好極了!好得我幾乎想跳樓!”
“跳樓就算了,這里又沒有富士康。”
十三郎一點都不在意他,坦然說道:“事實上,你得到的收益遠大于付出。別的不說,燃靈族內現在比聲望,誰是你的對手。”
“聲望有屁用!”
麥少飛沒好氣兒地說道:“你這是把我架在火爐上烤,半點退路都沒有。”
“退路?你要退路做什么?再說了,就算不殺向依白,你真的有退路嗎?”
十三郎毫不客氣,言語極盡刻薄之能事,說道:“自己的妞都要被人家搶了還談退路,你到底是不是爺們兒!”
“放肆!”
麥少飛勃然大怒,額頭上有青筋跳出,顯然是動了真怒。他抬手指著十三郎,寒聲道:“我警告你,別再和我提這件事!”
“不提就不提,很了不起嗎?”
十三郎一臉無所謂,沒有再和他較勁。話頭一轉,他忽然說道:“一個人厲害還是一萬個人厲害?”
麥少飛一愣,有些不適應他的節奏,猶豫說道:“那要看是什么人……你問這個干嗎?”
望著他迷茫的表情,十三郎灑然一笑,說道:“先別管為什么。我來問你,據說燃靈族有上萬人參加秋獵;你和你帶的人加在一起,如果與這一萬人對比的話。”
他的臉色轉為嚴肅,極為認真地問:“哪一方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