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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扛老槍
重鑄靈脈!
這是何等狂妄的想法,又是何等寥闊的胸襟,何等悲憫的豪言!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十三郎所聞、所見、所想,無不充斥勾心斗角,無不蘊含邪欲貪念,何曾聽過這等不切實際而又不能不讓人感動的計劃。
從前世到今生,十三郎見過太多人,經過太多事,也的的確確遇到過不少大德高賢。無論哪一個,若是放在眼前這位老人面前,皆不值一提!
不說他怎么產生這個念頭,不管是為了道院生存還是為了他自己千古留名,單是有這個想法,老人足以成為豐碑似的人物。起碼在十三郎心里,他當得起。
這不表示十三郎贊同其觀點,也不表示他會向老人納頭而拜奉獻微薄之力,這是一種純粹的欽佩,對大德的尊重。
帶著真誠,十三郎肅容朝老人施禮,問道:“您是怎么做的?效果如何?”
“還能怎么做呢,當然是朝地下灌注靈石了。”
老人從興奮中清醒,意興闌珊地說:“效果么,一般般了。”
十三郎一頭栽倒,真要暈了。
難怪啊!難怪紫云城見人就收,一點都不想傳聞中的那樣挑三揀四,敢情是為了湊份子,來一個要一個啊!
過了許久,十三郎才從呆滯失神中回過神,說道:“那個船資……”
老人面色微紅,說道:“沒辦法。老夫沒什么門路,還不得想想辦法。”
他挺了挺胸膛,理直氣壯說道:“他們來道院修行,供奉些靈石,難道不應該。”
“咳咳!”
十三郎心頭發酸,說道:“既然是這樣,船資未免太便宜。”
“你說的對。不過也不對。”
老人眨巴著眼睛說道:“頭一次不能太狠,太狠了真有人會跑;先讓他們進來,之后么……嘿嘿……”
小紅見不得爺爺不好意思的樣子。大聲說道:“不管來的是誰,隨身帶的靈石絕對撐不過一年。然后他們就要想辦法借,借就要付利息。不夠就像家里要,要不到就走人,給別人挪窩。”
“呃……”
想到岸上那些差役小販還有大媽大嬸,十三郎激靈打了個冷顫,心里替那些可憐的修士默哀。這哪里是到圣地修行,簡直就是殺豬啊!他覺得老人如果不做院長,入世做個奸商的話,絕對能富甲一方。
他問道:“這樣做,會不會讓人生出歹念?”
“你當院規是擺設么?”
老人不屑望著他說道:“想留在這里,就要守規矩;至于將來他們出去以后如何。我又不是圣人,管得了那么多。”
十三郎連連點頭,大為贊同老人的話。
在這點上,他與老人的看法極為相符,管人一時管不了一世。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沒有造化也有各自的生活,哪能包干終身。
“再說了,修煉修煉,最主要還是要修心。來道院應試的人個個心高氣傲,實際上除了極個別的幾人。其它什么都不是。他們小有天資不假,但是修為得來都太過容易,不過是用資源外物堆起來一身法力,就敢自稱什么天才!”
“老夫扒了他們的皮,一來挫其銳氣,讓他們從人做起;不但能夠鞏固修為,還能體悟人心明悟道心,又有哪里不對。”
“修道修道,整天喊著要成仙,連人都不會做,還談什么仙!道院之所以敢說教化天下,就是因為比大多人看得遠,想得深。至于他們能否領悟,那就不是我所能干涉的事情了。”
既然敞開了臉,老人不再顧忌身份,得意說道:“甭擔心他們走,這么多年下來,大多數人慢慢體會到島上的奇異,都舍不得離開這里另覓修行。老夫的想法很簡單,我沒有真人那樣的胸襟,教化天下什么的還是算了吧。這里就是一個小世界,我就管好這片小地方,余生足矣。”
十三郎由衷贊嘆道:“人人掃一屋,天下必為之凈。”
老人雙目微凝,大慰說道:“不錯不錯,你這孩子說話不多,每每卻能口出妙語,甚對我心,甚對我心啊。”
“馬屁還是有用的。”
心里這般想,十三郎順勢問道:“和學生說這些,前輩想必有所指,不知是……”
老人說道:“當然是老夫慧眼識珠,刻意栽培。提醒你一句,如果想在紫云城久留,可得想個賺錢的法子。不然到時候變成窮光蛋,老夫可不講情面。”
十三郎目瞪口呆,暗想這翻臉也翻得太快了,我不指望依仗您作威作福也就罷了,何至于這般小氣。再說小紅吃的那些魔蚊之晶如果拿出去賣,紫云城物價再高,也足夠我過上幾年吧。這才多大功夫,您楞是裝作沒這茬子事兒,實在不地道!
“賺錢……學生粗通煉器,不知能否行得通。”
“這個……道院雖禁止殺戮,比試較量終歸免不了。煉器是條門路,不過得很手藝如何。”
老人其實有點鄙視,心想你一個半大孩子竟敢說在道院依靠煉器生活,未免太不知輕重。想到這里他說道:“那個什么斷魂矛拿來瞧瞧,老夫替你把把關。”
十三郎聞聽自然雙手奉上,老人接過斷矛,初始只是隨意看看,然而看著看著,目光就漸漸凝重起來。
以他不知是何境界的修為,一眼便看出其中端倪;根本不用試,他很快想到假如兩軍對壘,一方擁有大量此物同時發射的話,會是何等恐怖的情形。
“這是你做的?”他沉聲問道。
“是啊,有何不妥。”十三郎老實回答道。
老人大怒。二話沒說抬手拿斷矛在他頭上敲了一記,罵道:“如此殺戮利器,怎可隨意傳授。豈不聞妄造殺孽,最易產生心魔。”
或許是躲不開,或許是故意沒躲開,十三郎老老實實受了這記敲打,委屈說道:“前輩剛剛還說了。別人行事與己無關,何須在意那么多。”
老人愈發震怒,喝道:“那也不能傳給魔域。你是靈修,怎么能忘本。”
抬手又要打,小紅在旁邊看不下去。趕緊拉住叫道:“爺爺你怎么這樣,哥哥那不是沒辦法嗎。指望他一個,怕早就被魔蚊吃掉啦。”
“傻孩子你怎么能相信他!那幫魔崽子死光了也輪不到他,這小子精著啦。”
老人不得不收手,嘴上卻不忘教育孫女提防外賊,繼續訓斥道:“這個歸我了,回頭我叫人研究一下,看能不能仿制。”
“呃……”
十三郎既心疼有沒轍,心里委屈無辜還不得不說出實情,解釋說道:“威力的關鍵在主矛。魔蚊口器天然生成,若是用其它東西替代,怕是造價太高,不怎么劃算。”
“老夫自然知曉,不過天下有錢人多。只要有好東西,不怕他們不出血。”
老人說出一句令十三郎吐血的話,隨后安慰道:“放心吧,真賣出價錢,望不了你的好處。”
十三郎哪敢說這是我的專利,心里憤憤想著您老還有一個超級大坑要填埋。等到我分好處,怕是滄海桑田了都。
老人望著他敢怒不敢言的可憐樣,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隨口說道:“那個銀級蚊王的口器你動了沒?也做這個?”
十三郎嚇了一跳,本能地一把捂住腰,警惕說道:“您想干嗎?不帶這樣的,學生就這點東西,都已經……”
老人差點被他氣死,大罵道:“想什么呢!我老人家就算再窮,難不成還能搶你一個后生晚輩。”
十三郎依舊不肯松手,擺明我不相信你的架勢。也難怪他,老頭子心地或許不壞,但他分明是窮怕了,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守財奴形象。
修為到他這種程度,早已不是區區靈石丹藥可以幫助提升,說來說去,老人還是為了那個不怎么靠譜的宏大構想;或者說,是為了做一個試驗。
重鑄靈脈這種事情,做成了自己也得不到好處,無非是功在千秋的一道風景;做不成,那就是天大的笑話,會遭世人嗤笑。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放言出去大肆宣揚,丟不起那個人。
說起來挺好笑,即便是偷偷摸摸地干,老人的手段也太過下作。一方面他有大把條件可以利用,偏又拉不開顏面做君子摸樣;試想一下,道院院長如果說缺少靈石需要供奉,不知多少宗門會主動送上門。可他多半顧忌會受人牽制,又或者出于自尊不肯做那種勾當,便只能變著法的坑害手下的學生,還要編排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實可謂是可憐可嘆又可氣,讓人不知該說他什么好。
老人被他如此鄙視,心里別提多憋屈,可又沒什么辦法說服對方,教訓兩句便只能作罷,悻悻說道:“老夫是要提醒你,那東西應該很難得,不要再做什么斷魂矛了。修煉到你這個程度,就要把眼量放高些。”
這個意思十三郎明白,趕緊說道:“晚輩也如此想,我打算好好研究一下,把它加工成飛劍什么的,或許可以作為本命法寶。”
老人聽了一愣,隨后說道:“本命法寶……還是考慮考慮吧,魔蚊口器雖然厲害,可還不夠厲害;此事應慎重考慮,不要急,再想想,再等等。”
十三郎為之啞然,他想說我能和你比么,要什么樣的寶物才能入您老法眼,分明是為難人。
老人知道他的心思,卻不打算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只是道:“總之先不要急,另外我覺得你這孩子還不錯,就不拿你當魔族奸細對待了。之前要叮囑你的事情,就是關于魔域的一切,以后都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還有那個魔蚊之晶,也不要隨便拿出來顯擺。道院之中藏龍臥虎,認識它的不止我一個。雖說泄露出去也不怕,可畢竟有些麻煩,能免則免吧。”
十三郎心頭微凜,連連點頭稱是,暗想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再碰到一個像您這樣的,我就算不死也得傾家蕩產,焉能再如此大意。
話題進行到這里,十三郎覺得老人應該再無安排,正想是不是該開口告辭,忽聽小紅叫起來。
“爺爺哥哥,傳功崖到了!”
“傳功崖?”十三郎心頭微動,面色不禁一喜。
老人顯然看出來什么,微諷說道:“想什么呢?以為老夫給你來個灌頂,修為直達天人之境,從此扶搖九天?”
十三郎頓時面紅耳赤,愣愣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