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晚,夜正黑,那頭憨驢扭著屁股從黑暗中走出,神情嬌羞無限。()
在其身旁,靈機鬼鬼祟祟探著頭,發覺兩人的目光都盯著自己,嚇得一縮脖子,好險摔個跟頭。
“少爺,我……”
十三郎根本沒看他,擺擺手阻止想要說話的靈機,目光朝著一側空曠處說道:“不用解釋,還有一位呢,非得要我親自去請?”
“咯咯,竟連姐姐的行蹤都能把握,真是小看了弟弟呢!”
隨著蕩人心魄的嬌笑,身著彩衣的十三娘憑空浮現在百米之外。夜色不能阻擋她的風采,窈窕身姿如風中浮柳,艷光四射。
老僧臉上的神情不變,心里卻有凜意滋生,暗想蕭十三郎憑什么能發現此女,著實讓人吃驚。
十三娘顯然與老僧同樣的想法,雙眼如同天上的星星閃爍,仿佛要跳到人的心里去。嬌笑一聲,她說道:“好弟弟,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這還不容易嗎?”
十三郎非但沒有得意,臉上反倒帶上一絲苦笑,好似這種問法讓他受到多大侮辱。點著自己的腦門,他說道:“稍微用用腦子就行。”
“弟弟不要拐彎罵人嘛,姐姐是女人,女人通常都比較笨,難道你不知道?”
十三娘不以為憊,微帶沙啞的聲音在空中來回旋轉,好似與靈魂共鳴。()她指著老僧看的卻是十三郎,說道:“難道弟弟認為。這位佛法精神聰慧睿智的大師也沒腦子?”
老僧斂眉垂目,平靜說道:“若論聰慧,老衲不及蕭施主之萬一。”
十三娘眼神微諷,暗想和尚果然是和尚,龜功天下無敵。
十三郎說道:“女人比較笨我當然知道,不過……我怎么知道你是女人?”
十三娘神情頓時為之凝滯,內心感受無法用言語形容。竟一時間楞在原處,有些接不上話。
縱橫江湖不知多少年,她何曾遇到過這種情形。不客氣點說。只要是男人,沒人能抗拒她的魅力,縱然那些修為高深的老怪。都不敢輕易招惹怠慢。
心如磐石的苦僧都大為忌憚,道院大先生對她都避之不及,她從來就不相信,有哪個男人會在看到自己真容后不動心!此時她雖沒有除去面紗,可那一身彩衣將其身段襯托得絢麗且又盡顯玲瓏之美,更有無邊春情撩人遐想,非任何藥物神通可以比。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之后,他竟然……無動于衷!
不,若是無動于衷也就罷了,他竟然說……說她不是女人!
她的身軀不自覺開始顫抖。恰到好處地表達著憤懣,剛好讓男人不起反感的程度;同時又將身體的某個部位凸顯出來,卻又不顯輕浮。()然而看其表情,卻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目光哀怨悲婉偏又顯得無比純真。惹來無限愛憐。
無辜地眨著眼,她柔聲說道:“弟弟想知道的話,稍后姐姐為你解釋一番,可好?”
撲通!
大灰一屁股坐在地上,差點把躲在身邊的靈機砸成肉餅。
老僧合十閉目垂頭問心,嘴里念念有詞。不知在借助哪一門佛法,抗拒那道直透心神的魅惑之音。
他們尚且不是十三娘的施法對象,表現即如此不堪,十三郎正面迎十三娘的目光,又該是何等光景?
所有人都有這個疑問,連十三娘自己都頗為好奇。正如驕傲的人之所以驕傲,在于他們愿以自己的全部去守護驕傲那樣,十三娘不自覺地開始與之較勁,很想看看十三郎在自己魅功盡顯情況下的表現。
因為驕傲,或是為了戲弄與試探,十三娘輕挽發絲,將魅音催到極致,柔媚說道:“姐姐擅長一種舞蹈,名為天魔舞。我敢保證,弟弟只要看姐姐舞上一曲,定能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
“女人”二字尚未出口,十三郎一蹦三尺高,發神經一樣大呼小叫起來。
“大師快快出手,她承認了自己是天魔!”
一地眼球!
撲通!
大灰剛剛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馬上又一個趔趄重新摔倒;靈機呲牙裂嘴從大灰的屁股下抽出腿,嘴里連聲罵著晦氣倒霉世上的驢子不長眼之類。()老僧正在誦念經文,此時突然打了寒顫,看向十三郎的目光仿佛見了鬼……不,見了佛祖一樣。
見鬼他不怕,和尚專門對付惡鬼;可他覺得十三郎不像是條鬼,而是真正明悟了空即是色色即可空的有道高僧,需要尊敬與仰慕的存在。
至于十三娘,她仍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脖子略微前伸,手掌僵在耳邊,隔著面紗可以看到一張紅唇不停顫抖,就想胸前的那堆高聳一樣,劇烈起伏不停。
“大家這是怎么了?”
十三郎疑惑地看看周圍,發現竟然沒有人理他,有些意興闌珊說道:“好吧好吧,既然大師不打算降妖除魔……大灰,咱們回家!”
“不行!”
老僧與十三娘齊聲大喝,聲如雷霆氣勢如山,好不威嚴。
“大灰跟我有日子了,雖不能說知根知底,對它的性情我還是了解的。靈機還沒本事讓它這么服帖,學子當然更加不可能,算來算去,便只有老師和你們倆。()”
得了些嘴上便宜,十三郎不為己甚,主動替兩人解除疑惑,說道:“可如果是老師在,你還有膽子攔在我面前談佛論經?”
嘴上嘲笑和尚,他的目光對著的卻是十三娘,戲謔說道:“所以,除了你這位山君十三子。也就是大灰的師姐甚至師姑師奶,再無第二種可能。”
兩人啞口無言,大灰聽得只搖頭,暗想少爺罵人的功夫真是爐火純青,幾達登峰造極之境;話說本神天資聰慧,與少爺相處這么久都沒學道精髓,實為可悲可嘆也。
老僧神情略松。誠心贊美道:“小友真乃智者也。”
“大師才是真智者。”十三郎不著痕跡地嘲諷道:“現在怎么辦?咱們這邊的邪魔外道太多,您要想抓我,恐怕不是太方便。”
老僧面色不改。說道:“苦衛一心奉勸小友禮佛,何來抓捕之說。”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可我不想去。還有。這里距離紫云城并不算遠,來的時候我故意弄出不小動靜,此時怕是老師甚至院長都已經知道。大師就不擔心……”
老僧平靜說道:“道院不涉世俗之事。”
十三郎說道:“學生都要被人抓走了,還叫世俗之事?”
“小友有所不知,此語還有另外一重解釋。”
“什么解釋?”
“內院學子,非入世者不可入世;紫云教習,不得輕涉清河!”面對威脅,老僧憐惜的目光看著他,赫然說出一句讓十三郎瞠目結舌的話。
“我……操!”
十三郎淚眼望蒼天,暗想原以為自己進入道院等于靠近最高學府。可以光宗耀祖好生驕傲一番,而事實上卻是:自己主動跳進一個變相軟禁的馬戲團!
十三娘不知何時恢復正常,憐憫說道:“此為上古約定,是紫云真人親自傳下;弟弟不知道,也是正常情形。”
老僧隨之點頭。肅容說道:“小友想一想,以道院的力量,假如不做限制,豈非天下唯我獨尊,誰能限制得了。此舉乃真人與兩盟世外及上古世家之約,若有違反。天下共伐之。”
“伐你大爺!”
十三郎再也懶得講什么風度,咬牙切齒說道:“什么狗屁約定,還有什么條款,一次說給我聽聽。”
不得輕涉清河,不等于絕對不能出門,十三郎此時已然存著幻想,試圖在規矩中尋找漏洞并加以利用,好為自己增添一些籌碼。
只可惜,老僧這次卻三緘其口,再不透露一字一詞。
他說道:“上古約定乃為天下蒼生計,不是為小友一人所定。總之小友要明白,此時的你,是沒有外援可尋的,不如隨老衲……”
“又是天下,又是蒼生!別和我扯這些。”
十三郎哪還有心思挺這些,不耐煩地阻止他,說道:“反正我現在人多,要么一打四,要么四打一,隨你選。”
面對明目張膽的威脅,老僧微微一笑,根本不屑與接茬。
轉過頭,他朝十三娘說道:“山君要參與此事?”
十三娘滿臉驚詫,說道:“大師何出此言?”
老僧尚未開口,十三郎已經開始跳腳,急忙插嘴說道:“喂喂,你可不能這樣啊!好歹大灰和我很熟,平時師兄師弟沒少叫;不客氣點說,咱們也是個拐彎親,怎能見死不救?”
大灰狠狠呸了一口,心想少爺未免太不要臉,平時都是本神熱臉貼你的冷屁股,何曾聽你叫過我師兄。
十三娘嬌笑嫣然,看著十三郎的目光如水如絲又如霧,柔身說道:“弟弟這般人物,如果關在佛塔里念經,未免太可惜。”
“是啊是啊,太可惜了。”十三郎連忙附和。
十三娘望著他一本正經的表情,心里又是好笑又覺得可愛,忍不住一陣春情蕩漾,以難得的真誠語氣說道:“姐姐真是越看越是喜歡,這樣吧,弟弟若是答應與我論道十日……”
“不可!”
“做夢!”
老僧的大喝與十三郎的冷哼幾乎同時響起,旁邊撲通一聲,大灰又一次栽倒。
“是不是女人都不知道,還論個什么道。”
對著胸膛劇烈起伏的十三娘,十三郎冷漠嘲諷道:“別搖了,聽說那玩意兒可以造假,當心掉下來。”
老僧一頭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