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灰是山君門下,不是尋常魔獸可比。”
十三郎說道:“以我對你的了解,不該想到偷襲這么無聊的事情。”
夜蓮說道:“以前不會不代表一直不會,只要時機合適,我會毫不猶豫殺死你。”
“為什么?”
“和你學的。”
“與時俱進,你比我想的要聰明。”
望著夜蓮的臉,他說道:“說起來,每次我看到你,都覺得與前一次有所不同,又說不出不同在哪里。能不能解釋下,難道這也是三生族的天賦之一。”
夜蓮沒有理會他的話以及話中包含的嘲諷意味,掃目看著空蕩蕩的四周,說道:“嚴萌呢?”
十三郎回答道:“回去了,她被你騙走大半能力,沒辦法繼續走下去。”
夜蓮鄙視的目光看著他,說道:“若說騙,似乎你比我更有資格。”
十三郎凝目底眉,誠懇說道:“我與你不同。”
“不同在何處?”
“不同在……”
十三郎微頓后說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這就是最大的不同。”
存心取笑沒能帶來意想中的效果,夜蓮認真地想了想,竟點頭表示認可。
“你說的沒錯,要騙一個女孩子的心,男人的確比女人強。”
十三郎為之愕然,澀聲說道:“你能不能輕松點,不要這樣把什么事情都朝勝負上扯。”
“這是我的本性,也是本心。改不了。”
夜蓮冷漠的眼神沒有一絲表情,淡淡說道:“自入道以來,我從來沒有在任何事情上輸給別人過,唯獨你例外。”
十三郎連連搖頭,說道:“這種事情上你怎么和我爭?難不成我娶老婆你也娶?那要是我娶上七八個老婆,你不得被人罵死?”
修士亦有人倫大道,強大的修士固然能夠隨心所欲。女同終究很難被認可。十三郎屢屢言語挑釁,針鋒相對只是一方面,主要目的在于試探。
試探的結果讓他失望。夜蓮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正色回答道:“雖然這個說法沒什么意思,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沒辦法象你一樣娶老婆,卻可以讓你娶不成。”
這般狠毒冷厲的話說出來,十三郎忍不住內心隱懼,暗想女人果然是最最不可招惹的生物。
“你毀了我的法寶,搶了我的妖魂,斷我一臂還干擾我進階;今生今世,我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殺死你的機會,只要能把你擊敗,我可以做任何事。”
平靜淡漠的語氣,萬世之花如小孩子賭咒一樣發出誓言。聽來卻令人無法發笑,只感到深透骨髓的寒意。
十三郎自不會被她輕易嚇倒,明顯裝模作樣的表情說道:“現在你結嬰了,大可嘗試殺死我。”
“我沒有把握,也不愿在這個時候與你動手。”
夜蓮態度坦誠。抬起頭看著人影無蹤的石階,問道:“你想攔住我?”
十三郎回答道:“剛才的確這么想。”
夜蓮輕蔑說道:“你覺得他們有機會成功?”
十三郎沒有回答她的話。
夜蓮說道:“你剛才見到的,不過是它分出的一絲意念,潛入火靈之地苦修萬年凝聚出的分魂,其強大到何種程度,你應該很清楚。”
“我可以告訴你。此地封印的神獸也并非全部,而是其三魂中的一魂,其余兩魂分別封印在道盟與戰盟總部。假如三魂合一,凝聚出肉身的話,不要說你我這樣的修士,便是將整個滄浪星的大能集中起來,都休想奈何得了它。”
十三郎震撼莫名,隨即點頭說道:“所以我才不明白,你為何一心想做這種不可能之事。”
夜蓮嘲諷說道:“你以為是我想這么做?”
十三郎說道:“你這么厲害,值得捧得高一點。”
明贊實貶,夜蓮冷冷看著他,心里想我就算再修煉一萬年,也斷斷比不了他的無恥。
“神獸之魂是機緣,同時也是災難,你應該想得到,這般強大的神獸,當然不是被滄浪星的修士封印。”
“嗯,多半仙人都拿它沒轍,這才隨便找個旮旯把它埋起來,以免禍害自身。”
“知道就好。”
夜蓮抬頭仰望星空,漠然說道:“原本這封印五千年就需加固一次,方能保證此獸不會重新現世。可自從發生了新紀之戰,就再沒有仙人降世來處理這件事,無奈之下仙靈殿集合眾多大能商討對策,最終才想出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由三大最強勢力分別鎮守在這三處,嚴防出現意外。”
“曾經有人說,新紀之戰看似由靈魔相爭而起,內里卻有這只神獸的因素。戰后局勢兩分,上界仙人或因某種限制約定之類,不能再降臨到這里。原因如何不去說他,總之此處已無人理會,成為靈域乃至滄浪星的一大隱患。”
眼神略有惆悵,夜蓮說道:“歲月無情,封印終歸要隨著時間推移而松動,滄浪星找不出可以維持原始封印的人,便只能用自己的手段勉強維持,一直延續到今天。”
“為了根除禍患,不知從道院哪一代院長開始,通過一些研究發現,讓一些體制特殊之人進入封印外圍,嘗試與神獸之魂融合,尋找可以控制,或者說消除危機的辦法。”
“等等,難道他們認為,來頭這么大的妖獸會愿意與人類融魂?”
十三郎神情憤憤,說道:“我知道懂的沒你多,可你也不能把我當白癡,融魂可不是收魂,沒辦法強迫的。”
夜蓮嘲諷道:“你不僅是白癡,還是白癡到沒救的那種。”
十三郎大怒說道:“證據何在!”
夜蓮冷漠說道:“很簡單。把你關上幾萬年,我敢說,就算抓一只臭蟲過來,你也巴不得和它融合在一起。”
十三郎張口結舌,掙扎的表情說道:“用假設做解釋,不地道。”
夜蓮懶得理他,說道:“事實證明。融魂思路是可行的,只可惜太難做到,至今沒有人成功。”
“再等等。就算你說的對,它為了脫困不惜一切愿意與人類融合,可要是它被人帶著跑出來。難道就沒有禍患?”
“白癡!”
“你再說!”
“你本來就是白癡,何須我來說。”
夜蓮驕傲的臉上閃過一絲快意,說道:“你連融魂與奪舍都分不清,難道還不夠白癡?”
夜蓮說道:“就像你講的那樣,妖獸無論是否有能力化作人形,其本體都不可能改變,也絕對絕對不愿意改變。假如是奪舍,它可以將修為帶出來,成就一個全新的……人妖,但這也就意味著它再也無法擁有禽類本體。實力不知要衰落多少倍,怎么可能愿意?”
“再說了,難道你認為滄浪星上有哪個修士能夠承受它的修為?煉體士的肉身倒是強悍,可他們連道基都沒有,怎么可能讓它滿意?”
十三郎想說這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制的。沒好意思開口。
他說道:“融魂呢?帶不出修為,它也愿意?”
“當然愿意。”
夜蓮鄙視地望著他,說道:“融魂是什么,就是復制它的記憶,還有極小的一部分魂源。換句話說,它的絕大部分仍處在封印中。但因為記憶,他等于變相擁有了自由,且可以等待機會,從外部將自己的本體救出來。”
聽了她的話,十三郎內心好生感慨,暗想自由這個東西,的的確確是世間最最珍貴的東西,引無數英雄竟折腰。
他問道:“這樣有意義嗎?不是等于什么都沒做?”
“蠢貨!”
“再罵我翻臉了。”
“好稀罕么?”
夜蓮罕見地露出人性一面,淡淡說道:“你以為妖獸融魂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夠吸引它嘗試,無論成功與否,都可大大降低封印被破的危機。假如有人融合成功,它至少也需要沉眠一個封印周期才能恢復,到那時,人類或許又想出新的辦法解決問題。”
十三郎好生驚嘆好生感慨,說道:“人啊人,好厲害的人。不用問,融魂成功的人多半被監管起來,做一只快樂的小白鼠,為人類進步無私奉獻。”
他不管夜蓮有沒有聽懂,譏諷說道:“那只傻鳥夠蠢,明知道是飲鴆止渴,還偏偏要上鉤。”
夜蓮說道:“是你蠢才對,妖禽又不知道外界發生的變化,當然是不肯放過一絲機會。至于你所提到的擔憂,雖的確存在,但也不必太在乎。”
十三郎好奇地問:“這又是為什么呢?”
“不為什么,總之不用太擔心就是。”
不愿再泄露過多秘密,夜連說道:“這就是踏須彌的真正由來,如今你該知道,并非我一心想要這個獸魂了。”
十三郎已不知該說點什么好,心里不停暗罵老家伙誤人子弟,讓大伙招惹這樣的存在,豈非自尋死路。
“無論融魂還是收魂,為何那些大能不出馬?非讓小不點來送死?”
夜蓮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望著他,輕蔑說道:“我實在是高看你了,這么沒腦子的話都能說出口,真不知道你以往怎么活下來的。”
十三郎很想說小爺非但以往能活下來,以后也注定龍精虎猛千秋萬載,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誰都想把獸魂收走,可問題是做不到,就算是融合,每次失敗,修士受的反噬也都大到不可想象,輕則受傷調養,重者降階甚至隕落也有可能。時間一長,次數一多,誰愿意做這種事。”
“沒見道院死多少人。”
十三郎好生不服,說道:“我聽說,大先生就試過,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世間有幾個大先生?”
“還有,你怎么知道道院沒死人?以往那些進入內院的學子,有多少能出來,你考證過?”
“……不是吧!”
十三郎被她嚇著了,說道:“進內院是修行,難道都要嘗試融魂?”
夜蓮說道:“你又知道了,你進過內院?”
十三郎再次張口結舌。
夜蓮懶得再看他的蠢樣,說道:“有一點你不要忘記,融魂靠的不是修為,也是什么機緣氣運,而是實打實的靈魂契合。若不能與神獸契合,修為越高承受的反噬越大,受傷甚至死亡的機會也越高。這么說,你可明白了?”
十三郎楞了足足半響,頹然說道:“明白了,我估計咱們倆個和它都不怎么契合,要不別去了,回家洗洗睡吧。”
夜蓮冷冷望著他,說道:“我以為已經把你想得足夠無恥,沒想到還是不夠。”
十三郎攤手說道:“這叫什么話,我是替你考慮。”
理了理思緒,他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火靈之地弄出這么大陣仗,多半就是收魂或者融魂的前奏,現在它在我手里,你也沒什么指望。我真心替你考慮,只要你不上,我就陪你回去,誰也別爭了,好不好?”
“替我考慮,就把那到殘魂還給我。”
“不還。”
“你拿著它也沒用,你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去用。”
“那也不還,說什么都不還。”
夜蓮厲聲說道:“此事關系的不僅僅是道院,而是天下蒼生!只要你把它交出來,我可以答應你,絕不容五雷染指紫云。”
“關系全宇宙都沒用。”
十三郎心中微凜,暗想這妞來頭比想象中還大,怎么說得五雷好像她跟班一樣。越是這樣想,他的態度越發堅定,斬釘截鐵說道:“別跟我講大道理,實話告訴你吧,現在我都找不著它,想還也還不了。”
夜蓮說道:“只要你配合,我自有辦法找到它。”
十三郎干脆不再理她,擺出一副玉潔冰清的造型,似乎在說:“看你能怎么的。”
夜蓮沉默了下來,靜靜地望著山巔方向,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十三郎一時也沒個定計,只好陪著她沉默。
良久,夜蓮幽幽說道:“師尊曾對我說,世間沒有做不成的交易,只看付出的籌碼多少。”
十三郎幽幽接口,說出的話卻令人噴血。“我猜這個師尊肯定不是五雷。”
夜蓮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好說道:“開個價吧,我敢說,只要你想得出來的東西,都不是問題。”
十三郎轉過頭望著她,仿佛看著一個傻子。
夜蓮的臉上沒有什么不安的表情,說道:“你該不會無聊到說什么成仙得道,就此飛升吧。”
“當然不會,我哪能那么無聊。”
十三郎笑了笑,誠懇說道:“假如我要的是你所擁有的一切,能讓給我不?”
夜蓮微微色變,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十三郎微諷說道:“世間或許沒有達不成的交易,但這種話你還沒資格講,假如換成你那個師尊……”
“我答應你。”
夜蓮突然開口,臉上不知為何泛出羞惱的神情,說道:“我答應你的要求。”
十三郎反倒為之楞住,心想你怎么答應,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怎么答應得了。
疑惑中,夜蓮緊盯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你做我的雙修道侶,如此,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包括我自己。”
撲通一聲,大灰一頭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驢事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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